挂掉江锦城的电话，江雁行手还有些抖。

她搬来阳江之前，在江州已经过够了隔三差五搬家的日子了。

现在……她不想再看见那些所谓的‘家人’。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江雁行下意识颤了一下，眼睫垂下，吸了口气。

……柳意。

她按下接通，声音维持冷淡镇定：“阿柳。”

“最近有空吗？”柳意似乎在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江雁行平缓了一下呼吸，撇了眼日历：“……这两天预约有点多，下周，要参加一个聚会。”

“好吧，”柳意长叹一声，“你还是这么忙。你现在单价也不低了呀，不着急接那么多预约吧？”

江雁行很浅的笑了一声：“谁嫌钱少？”

“是我忘记你的宗旨了，”柳意笑着，说回了正题，“你要是这两周没空，推到六月中也可以。你最近办一下海港的通行证，月中我们去一趟，那边线下店做的比较好，可以去调研一下。”

江雁行没有意见，在行程安排上加上这一项，然后挂掉了电话。

手机里拉黑的号码已经好几个，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李媛和江锦城换一个号码照样能打过来。

新号码的信息迁移一直没折腾，现在是不弄不行了。

之后两天江雁行都待在家里接待预定占卜的客人，空暇时间就听课做作业，或是录视频。

沈阔生日的时间是下两周的周三，礼物要送什么，江雁行其实还没各底。

沈阔的生日礼物五花八门，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即便说了不用送，也有人要送，拦不住，他也就懒得管。

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手工做的。

江雁行看上了一家银饰手作的店。

虽然沈阔说了不要手工的，但手链之类的东西，说是买的，也没人能看出来什么。

江雁行和店家预约了下周过去，就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来。

这周五去sea，不仅是阳江线下的第一场，也得要布置环境。

江雁行背了个单肩包过去，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店里的时候秦拓还没睡醒，披着一件牛仔外套打着哈欠从二楼休息间下来接她。

“你还非要看着我布置么？”江雁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秦拓叹了口气，“你这些玩意儿，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的，我得盯着点儿。哪些你不带走长期放这儿，我有个印象，别丢了我都不知道。”

“能放这的丢了也就无所谓了。”江雁行不甚在意，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摆上。

秦拓打着哈欠看了两眼，摆了摆手：“我回去睡了，你忙吧。”

江雁行点点头，先在位置上坐着，带了本书翻看，等第一个客人过来。

一般周五场预定人数限制会少一些，时间限制比线上宽松一点，通常江雁行也愿意聊下去，直到下一位客人过来。

前一天跟她预约的有三个人，这会儿第二位客人已经提前离开，第三位客人按时间应当已经来了，但也还没出现。

“你好……”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女生在绿植后面探了探头，似乎不大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位置。

江雁行合上书放到一边，唇角牵起一丝弧度，是管用的工作时的笑容：“你好，我是Vince，过来坐吧。”

女生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可能没来过酒吧这种地方，有些局促。

她把背包放到一边，眼眸打量了一下环境。

“你是学生吗？”江雁行拿过牌在手里闲散的洗着，先问了些寻常的问题。

女生连忙道：“我满十八了，就是……下周就高考了。”

江雁行有些吃惊：“高考？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才好。”

“我知道的。”女生点点头，略咬了下唇，“我成绩挺好的，就是，有些想法，一直很纠结，我想着考试之前如果能聊聊，清晰一些，可能对状态更好一点。”

“嗯，”江雁行应道，“怎么特地挑了线下？没来过酒吧吧？”

女生笑了笑：“也出来放松一下心情嘛。”

江雁行颔首，没再多问，正式的开始洗牌前，她开始问问题：“那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呢？”

“……”女生顿了顿，“我想知道，如果我选择外省的大学，会不会更好一点。”

“问选择，看是留在省内，还是出去外省，对吧？”

“嗯。”

洗牌开始。

江雁行垂眸，娴熟的将牌收拢在手里，迅速的进行了切牌和推牌后，她抬手示意可以开始抽牌了。

六张牌抽完，江雁行短暂摞起其他的牌。

她瞥了一眼牌面。

“留下来的话，可以看见，你的压力会很大，并且这个选择只是一个开始，它意味着你后面的生活，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在这个过程之中，你是比较孤独的，没有太多外力能够帮助到你。”

“去到外省，首先你的经济状况会有些拮据，但整体的走势，你的心情，状态，都是比较积极的，身体上可能会比较劳累。你也是个比较聪明的人，善于利用身边的资源也懂得抓住机会，在外面你不会很吃亏，也能找到一个适合你自己的生活节奏。”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所倾向，留下来的生活你大概已经有所预感，但可能事实上，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许情况会有所超出……”

女生沉默的听着，江雁行给了她一些理解和消化的时间，最后轻问：“你想去外省的话，就要有足够的勇气，独自面对一切。”

“嗯。”女生点点头，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留下来也不开心的，只是一直以来，也没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再加上……”

“她们说，如果我报外省的大学，就不会再给我生活费和学费。”

“留在省内你的压力也是很大的，经济状况看起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女生吸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她们说没钱给我读大学了，因为我弟弟要读私立的学校，一年学费好几万，再加上家教，兴趣班……”

江雁行放在桌上的手捏紧了些，克制着，表情才没有发生变化。

女生点的酒这时候被服务生送过来。

她的情绪被打断，回到了普通寻常的模样。

她看了一样江雁行，把酒推到她面前：“我就不喝酒啦，当是我请你的了。谢谢你，我感觉清楚一些了。”

江雁行指尖摩挲了一下玻璃酒杯，平静的开口：“如果你选择离开这里，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大学打工的方法。省内江州市那边，我有很多打工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你，暑假可以过去赚取学费。”

“如果去了外省，”江雁行缓慢的说，“就是靠你自己了。”

女生眼眸似乎放空了片刻，又回过神来，对江雁行笑了笑：“谢谢。”

时间差不多到了，江雁行拿出另一副牌，“抽一张吧。”

女生从中随意取了一张出来。

江雁行瞥了一眼，对她笑了笑：“勇敢一点，神会站在你这边的。高考加油。”

女生眯眼笑起来，点了点头，提着包离开了。

看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江雁行收回目光，低头收拾桌子。

这样的话题，其实她不大喜欢。

因为会让她想到自己，这样她难免有些偏颇，就不公正了。

女生点的是一杯鸡尾酒，读书一般，喝起来比较清爽。

江雁行抿了一口，看着时间，差不多可以收拾回去了，今晚已经没有了预约，最多等酒吧里面的随机客人。

她心情不太好，不想再继续工作，于是把书放进了包里，准备起身离开。

“嗨。”

江雁行眉头微拧，这声音有些许轻浮，带着一点酒吧里随意搭讪的味道。

过来的男人看起来二十五六，端了一杯酒，站在绿植边，打量里面的布局。

他笑了笑：“你是sea特地请的……占卜师吗？”

江雁行无意和他废话，背起单肩包应了一声：“抱歉，今天特殊场已经结束了，有需要可以下周五再来。”

她说着便往外走，男人和她擦肩，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雁行眉头一皱，冷脸看了过去。

“认识一下呀，”男人笑着说，“我在这儿看你很久了。你只是来工作的吗？不玩玩儿？”

“玩玩。”江雁行手腕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玩什么？”

男人笑的意味深长，身体微倾，逐渐靠近江雁行：“玩什么都行……主要是，了解了解？”

江雁行眼尾微动，抬手将人猛地推开，唇线抿直，冷冽道：“没必要。”

她迈腿要走，男人追了上来，语气有些不爽了：“聊两句都不行？你应当也没有男朋友吧？”

江雁行吐了一口气，烦躁蔓延心头：“有了，看你后面。”

“什么？”

男人一愣，下意识回头，江雁行看也没看一眼，转头就走。

还没走几步，又被人抓住背包。

以为又是那个男人，江雁行怒极回头，狐狸眼里满是怒意：“烦够了没有？”

“啊。”

沈阔眉梢一挑，缓慢收回拉扯江雁行背包的手，指尖还搓了搓。

“刚利用完，就发脾气？”沈阔略眯了眯眼，“款儿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