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和站在门外没动，卧室是个很私密的场所，外人不好进，她看了段舒怀一眼：“书微阿姨说你多买了一本教辅书，叫我来取。”
段舒怀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没再叫她进来，转身回房间拿书。他递给祁和：“这本。”
是一本物理教辅书，祁和在心里默默叹气，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怎么了？”段舒怀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怅然。
祁和接过他手上的物理教辅书：“没什么。”
段舒怀没急着走，他语气温和：“这本书上的练习有点难，不过有附赠的讲解视频，你可以对照参考一下。”
“谢谢。”祁和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段舒怀从房间出来，往冰箱的方向走去，他从保鲜柜里拿出一盒蓝莓，“前两天买的，再不吃就坏了。”
祁和愣了几秒才接过，冰冷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她又说一遍：“谢谢。”
“不客气。”段舒怀说。
祁和拿着蓝莓和教辅书回了家，祁智平正坐在客厅吃西瓜，祁年站在他面前解释早恋的事情，祁和没注意去听，倒是难得见祁智平这么有耐心地处理事情。
睡前祁和将蓝莓洗净，吃了大半盒。她翻开教辅书，发现封面写着段舒怀的名字，字迹很清秀，再往后翻，都是写过的，还用红笔做了注释。
段舒怀拿错书了。
祁和又翻了好几页，看他写的题目和注解，段舒怀的正确率很高，一次练习最多错一两个，全对的更是多数。
看到某一处时祁和嘴唇弯了弯，他竟然还会在全对的练习上画一个笑脸，简单的三笔，两笔弯弯的眼睛和一笔上扬的唇。
十分钟后，她拿出手机给段舒怀发了一条信息。
[查无此人：刚才拿错书了，你把自己写的那本给我了（玫瑰）]
段舒怀没有回复，估计在写作业或者已经睡了。
祁和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段舒怀没有回复，大概还没看到。她把手机带去了学校，怕自己错过信息。
林书意一整天都在背书，她上次抽背没过关，被老师逮住了，要她今晚放学前去办公室背完。祁和不太懂她对文言文的短句，每次背的时候祁和都要反应一会儿才知道她背的是哪篇文言文。
提前给祁和背了一遍林书意才去办公室，一刻钟后就回来了，笑眯眯的，大概是挨夸了。她拉开凳子坐下：“你今天看手机好频繁。”
祁和默默把手机往课桌里推，林书意凑过来，拖腔带调地调侃：“在等谁的信息啊？”
“卖书的。”
林书意疑惑：“卖书的？”
“嗯，”祁和眼睛都不眨一下，“昨天在书店买错书了，加了老板的联系方式想退换，他一直没有回复。”
“你怕他赖账？应该不会吧，一个书店老板总不能这样砸自己招牌吧。”林书意说。
祁和：“不知道，万一呢。”
林书意没再问，从课桌里拿出一包小零食，往祁和那边靠了靠：“吃不吃？”
“吃。”
一直到中午才收到段舒怀的回复。
[cbdac：抱歉，昨天没注意看，我去你班上找你拿吧]
祁和刚想回复不用，手肘就被大力戳了一下，很熟悉的暗号，她立马将手机往里推，用书包遮盖住，拿起笔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祁和迅速抬眼扫了一下门口，班主任吴峰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她缓了一会儿，低声问林书意：“没看到吧？”
“没有，我眼尖着呢，他一来我就撞你了。”林书意拿起笔在书上随意画了两条线，又拿橡皮把线擦掉。
下一节就是吴峰的课，祁和不敢轻易再看手机，等到下课吴峰离开教室后她才伸手去摸书桌抽屉里的手机。
手刚碰上就被林书意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往里推，转头看了一眼。林书意将口中含着的棒棒糖拿出来，慢吞吞说了一句：“你邻居来找你了。”
祁和往门口看去，段舒怀正站在那，视线对上的那瞬间他笑了一下。
祁和立马拿了书出去，留下懵逼的林书意在一旁。身边有不少同学注意到段舒怀，往这边看，祁和不禁加快脚步，走出教室把书拿给他。
段舒怀见她一副做了贼的样子，有些想笑，他接过书：“那本书在家里，放学等我一起回去吧，我拿给你。”
“好。”祁和努力忽略走廊上的同学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段舒怀：“你在教室等我就好，我下完课从连廊走过来。”
有一瞬间，祁和以为段舒怀是怕她再遇见像周远那样的人，所以才叫自己在教室等他。
“好。”
回到教室后林书意冲她挑眉：“他就是那个卖书的？”
“差不多。”祁和认命般地点头。
“七七，”林书意挑起祁和的下巴，仔细看她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
“没有，”祁和猜到她要说什么，立刻打断，“是他多买了教辅书，他妈妈想着我也是理科，就让我用，昨天拿的时候太匆忙，就拿错了。”
“真的？”
“真的。”
林书意仍旧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但我看他那样子不像啊，眼神那样……嗯黏稠。”
祁和道出事实：“他看垃圾桶也是这眼神。”
林书意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是。”
因为和段舒怀的一次对话，祁和今天被不少女生问起与段舒怀的关系，甚至还收到一个信封，让她帮忙转交。
沈茜见祁和一脸为难的样子，主动解释：“哎呀不是情书，就是普通的一封信，我就写了两行。”
祁和觉得不太好，她将信封递回：“你自己给他吧，他会收的。”
沈茜坚持，说段舒怀不会收，她之前给过。她敲着祁和的肩膀，嘟嘴撒娇：“拜托拜托～”
一直拖到上课铃响，沈茜飞快说了几句谢谢便跑回到自己的位置。祁和垂眼看信封上的卡通贴纸，有些无奈。
林书意这时慢慢地凑过来：“吃醋了？”
祁和抬手按在她的脑门上，给她推了回去：“吃饱了……撑的。”
晚自习祁和一直都不专心，一方面是物理题太难她没有思路，另一方面是总想着沈茜的信封要怎么给段舒怀。
祁和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之前有给林雨泽的，她当时接的挺顺手。但是林雨泽和段舒怀不一样，她和林雨泽认识多久了？是和段舒怀认识天数的几十倍。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祁和低声叹气，算了，直接给吧。
林书意见祁和不慌不忙的，连书都不收拾：“你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段舒怀让我在教室等他。”
“啊——”林书意笑得贼兮兮的，“要和小邻居一起回家咯。”
祁和毫不留情地朝她肩膀来了一拳，林书意皮了一下很开心，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离开。
教室一下就空了，只剩下祁和一个人。今天正好是她值日，黑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板书，她将书收好后拿起黑板擦走到讲台左侧，从最头上开始擦。
没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侧目看向前门的方向，发现段舒怀已经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拿起另一块黑板擦，去擦右边的黑板。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移到中间，距离在逐渐缩短，祁和能闻到段舒怀身上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她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将正前方的板书擦干净。
“谢谢。”祁和放下黑板擦。
段舒怀笑了一下：“不用谢。”
祁和走下讲台去背书包，绕到后侧把门关上，又关掉教室后面两盏灯。段舒怀在前门等着，祁和将信封握在手里，往前走时生出几分紧张来。
好像怎么给都会很尴尬。
段舒怀按下开关，教室陷入一片黑暗，祁和看向身后正关门的人，一鼓作气将信封递了出去：“这个给你。”
段舒怀转过身，盯着信封看了几秒，他没着急接过，而是问：“这是什么？”
祁和不敢抬眼看他：“我们班一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过了好几秒，就在祁和以为段舒怀不会接的时候他接过了，“嗯”了一声。手上空了，祁和的心好像也空了，难言的失落感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段舒怀将信封放进书包，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下楼时祁和忍不住去想段舒怀会如何处理这个信封，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当面拒绝别人的情书，但人后会怎么处理，是拆开看还是在没有人的时候扔掉？
她有点猜不准。
“要吃冰淇淋吗？”路过冰淇淋店，段舒怀问她。
祁和看着店门口巨大的标语——今日冰淇淋特价，买一送一。
“吃，我去买吧。”祁和往店门口走去，她今天带了手机，扫码支付的。
店员小姐姐很快就打好了冰淇淋，在最顶端插上两块饼干，随后递给祁和。祁和说了一声“谢谢”，她一手拿一个，将右手的那个递给段舒怀。
“谢谢你的教辅书。”
段舒怀接过，指腹不小心蹭了一下祁和的，她微怔住，微麻的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但段舒怀神色平静，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谢谢你的冰淇淋。”
两人吃着冰淇淋回家，刚进电梯就碰到下楼的祁智平。祁和不动声色拉开和段舒怀的距离，问他：“现在出去吗？”
祁智平表情严肃，点了一下头：“对，出去买个东西，今天怎么这么巧，你俩一起回来。”
“路上碰到，就一起回来了。”祁和语气淡淡的。
段舒怀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祁智平没再问什么，往外走了。
两人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密闭的空间让祁和脑袋发热，或许是因为不流通的空气，也或许是祁智平撞见她和段舒怀走在一起让她生出几分担忧。
特别是在祁年早恋这个节点上。
段舒怀让祁和在门口等一会儿，进门去拿书，他没关门，祁和听到他开房门，又从里面走出来的声音。
他将教辅书递过来：“这次没拿错，我做了记号。”
祁和怕祁智平上楼撞见，拿了书就要走，视线里的脸化成远去的背影，段舒怀轻笑一声，小声呢喃：“晚安。”
祁和很快进到自己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扫了一眼辅导书的封面，比拿错的那本要新很多。
伸手翻开，看到黑色水笔留下的字迹时微微怔愣，原来段舒怀说的记号是这个。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冷白的光束落在书页上，像舞台上柔和的聚光灯。这一页正中间的空白处写了四个字：
——是祁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