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本能反应

途中是沉默的,进了电梯,祁和按下楼层键,她因密闭空间内有其他人而庆幸,眼下和段舒怀独处,并不是能让她放松的时刻。

段舒怀一直将东西提到她家门口,准备松手放下时被祁和叫停,面前的人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这袋零食是买给你的。”

“为什么要给我买零食?”

段舒怀并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相反,他在祁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今晚在琴房说错了话,想向你道歉。”

短暂的沉寂让祁和不受控地感到羞耻,她刚认清自己的心意,没办法忍受这样被段舒怀盯着看,而且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如果被祁智平看到,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祁和。”段舒怀叫她的名字。

潜意识里,祁和非常喜欢段舒怀叫她的名字,这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心里无端产生一种类似被认同的情绪,是祁和,他在叫祁和,他愿意靠近祁和。这种单方面的认知让她感到开心,甚至对下一次生出期待。

但当下她并不想听段舒怀接下来的话,反复关注时间,十点三十七分,如果再耽搁下去,休息时间就没多少了。

段舒怀还要上网,那个女生有事和他说。

“我先回去了。”祁和扔下这句话,没再回头看他。

回到房间就看到桌面上的教辅书,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泄愤似的把书放了进去。既然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这样最好。

这一夜很漫长,祁和无数次看向漆黑的天花板,想着和段舒怀有关的一切,朦朦胧胧,捉摸不透。

她又像前几天一样,躲着段舒怀,只不过这次要心虚得多,连琴房都不敢去了。

只躲了一天,就被段舒怀主动找上门。

晚自习下课,祁和正收拾东西,林书意拍了拍她:“欸——那不是你小邻居嘛,你们今天又一起回家?”

祁和一怔,往门口扫了一眼,真的是段舒怀。

她犹豫片刻,麻烦林书意帮她一个忙,林书意听后觉得蹊跷:“你俩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前两天不小心吵了一架。”祁和声音有些低沉,“帮我一次。”

林书意见她不想说,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她背上书包出了教室,看到段舒怀时佯装惊讶:“找祁和?”

段舒怀点了点头:“对。”

林书意露出一副不凑巧的表情:“她早走了,晚上去琴房练琴就没回来过。”

刚从琴房回来的段舒怀没有说什么,林书意也没发现自己蹩脚的演技被识破,继续说:“你先回去吧,明天来学校我和她说一声。”

过了好几分钟,隐匿在黑暗中的祁和松了口气,怕段舒怀还在等,她叫同学把灯给关了。

一直等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祁和才背着书包离开,未曾想在楼梯转角碰到了等候已久的段舒怀。

四目对视时的尴尬简直要溢出来,她看着段舒怀脸上冷淡的神情,拔腿就往另一侧的楼梯跑。

一直到楼下,祁和定在原地喘息,抬眼望向身后的楼梯,段舒怀没有跟过来,回去的路上也没有碰到他。

第二天,祁和怕段舒怀还会来找她,战战兢兢了好久,担心遇到昨夜那般窘境,但并没有,知道祁和会拒绝,他没有再来。

的确,这才是段舒怀的作风。

二十七号,距离文艺汇演还有三天。

林清结束出差,饭桌上祁和说明自己要在文艺汇演上表演弹钢琴,祁智平当时脸都是绿的,想骂祁和但碍于林清在身边不好发作,只是说了几句。

林清很支持,祁和小时候的钢琴班就是她报的,因为她年少时有个想弹钢琴的梦。但钢琴学习并不轻松,林清也不想做把自身想法强压到子女身上的家长。

所以她给了祁和自己选择的权利,问她想不想报其他的兴趣班,或者在家玩也行,但是祁和说她想继续弹钢琴。

一直学到初中,因为学业繁忙停了钢琴课,林清已经很多年没看祁和弹钢琴了。

“礼服订了吗?”林清笑眯眯地问。

祁和能明显感觉到这次出差回来林清的状态好了不少,话都更多了。她摇摇头,说还没有。

“那妈妈带你去挑。”

次日中午林清亲自开车来学校接祁和,带她去挑礼服。本来以为半小时就能搞定,结果越试越久,祁和直接翘掉了午自习。

她每试一套,林清就拿手机拍个不停,每个角度都不放过。最后选了一条黑色摸胸长裙,因为店员说她脖子到肩膀的线条很好看,穿起来很有气质。

祁和有些害羞,她头一次穿这么正式的成人礼服,怕自己驾驭不住,显得小家子气,但林清一直夸她。

“宝贝你真的美极了!”

林清在开心的时候会喊她宝贝,小时候天天都会喊。

订好礼服后林清又带祁和去首饰店买项链,她说,脖子上不能空。挑了几十分钟,祁和选了一条镶钻的细链。

坐在教室听课时祁和还没从过去那两个小时如芭比娃娃一样任人打扮的场景里缓过来,她又想起段舒怀,她总是想起段舒怀。

其实她想过很多次,和段舒怀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知道怎么向段舒怀解释这几天的怪异行为。

祁和没再去琴房练琴,曲子不难,练了这么多天已经很熟悉了,经常去是在借钢琴发泄自己的情绪。

晚自习下课后祁和去校外书店买书,排队结账等了好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背着包缓步向前走,过路口前看到段舒怀单肩背着包从巷子里走出来。

路灯下所有痕迹都很清楚,祁和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瞬间呆在原地,怀疑这是错觉。

段舒怀……哭了么?

祁和从来没想过段舒怀会哭,他这样的人,好像不会被任何困难折服,永远阳光,永远乐观温柔,但刚刚那一秒,又是真真切切的。

“段舒怀。”本能比意识更快,祁和叫出他的名字。

段舒怀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他眼里没有泪,眼眶带着淡淡的红,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他微笑着问:“怎么这么晚还在这?”

“你…怎么了?”祁和本来不想这么问,太没有礼貌,但关于段舒怀的事情,她太想知道。

段舒怀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

祁和去想其他的可能性:“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他说。

这是祁和第一次从段舒怀眼里感受到这么伤心的情绪,脚步不自觉向他靠近:“真的没事吗?”

段舒怀很轻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道:“没事。”

分明就是有事,祁和不知该如何安慰,胡乱中想起前几天买给他的零食:“上次买的零食里有果汁软糖,那个吃了心情会变好。”

“嗯。”

又一次,两人一起回家,祁和在小区楼下叫住他,同他道歉:“上次不是故意的。”

祁和没说清楚‘上次’指的是哪一次,是撞见他帮其他女生拿书包就生气,还是故意撒谎骗他不在教室,大概两者都有。

段舒怀没细问,他不会计较这些:“没关系。”

祁和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怀着一肚子的心思回了家。睡前她默默下定决心,最近要多关注段舒怀,能让他这样失态的事情,大概是不好解决或是面对的。

她不想看到段舒怀伤心。

巧合如戏剧般上映,祁和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像一场荒诞的恶作剧。

冬至是林雨泽的生日,祁和每年都会给他买礼物,小少爷挑得很,这个嫌弃那个也嫌弃,最后她找人定制了一块手表,花了大半压岁钱。

因为店家对细节打磨了很久,所以迟到昨天才发货,晚上送到。为了早点拿到,祁和晚自习借口去琴房练琴,实则提前跑回了家。

到小区楼下时正好收到快递员的来电,祁和到指定位置签收,时间还早,她不着急上楼,不然祁智平又要发火。

正想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坐一会儿,便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住,她走近问:“小姑娘,你们小区最近有没有新人住进来?”

祁和没有关注这些,但搬家是常有的事情:“应该有吧。”

“您怎么了?”祁和见她脸色不太好,很疲惫的样子。

“我找人。”女人的语气很低沉。

祁和以为她是来探亲的,主动给出建议:“您可以去问一下保安,或者打电话联系一下您要找的人。”

女人没说话,半垂着眼。

忽地,她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抓住祁和的手,死死盯着手腕。祁和吓得一缩,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以为是胎记,我儿子手上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女人松开手,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祁和抽出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

“但是他死了,就在去年。”

祁和一怔,生生停住想离开的脚步,不知所措地安慰:“节哀。”

情绪有了泄口,女人开始自言自语:“我儿子很乖,很孝顺,特别听我的话,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他从小就独立,体谅我,每年的母亲节都给我买贵重的礼物,我不肯收他还会生气。”

祁和听的心里不是滋味,静静地站在一旁。

“但是有人要害他啊!有人要害他!!”女人的语气激动起来,“我就一下没看住,他就被别人害死了!”

说到后面她几乎哽咽,却没有停止,继续诉说自己的痛苦。

“害死我儿子的那小子,什么事都没有,警察还帮他说话,他爸妈马上给他办了转学,带他搬来广海,开始新生活。我实在气不过,就跑来这边找人。”

女人此刻的眼神莫名让人脊背发凉:“你知道吗?那个贱人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在那么好的学校念书,身边的同学围着他转,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好好活下去,我的儿子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下面,他才十五岁啊!”

太过渗人和悲恸的语气让祁和不由地向后退,她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昨天找到他了,这小子,呵,竟然还要考北城大学,”女人的笑容很阴森,“他哪来的脸去考北城?”

“我真应该把他的所作所为写在海报上,发遍整个铭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段舒怀是个贱种!”

在听到段舒怀这三个字时,祁和瞳孔猛地一缩。

……段舒怀?哪个段舒怀?是她认识的那个吗?思绪如同乱麻时,昨夜撞见的那双失落双眸于脑海掠过。

祁和完全无法思考,脑子被段舒怀和悲切的痛责占据,下意识为他解释:“肯定有误会。”

段舒怀不是这样的人。

“误会?”女人笑了笑,语气极其轻蔑,“怎么会有误会?我儿子死在他家,你说这其中有误会?”

如雷一般的话,掷在平地爆发出巨响。

祁和的错愕太明显了,她的手再一次被抓住,面前的人恶狠狠的:“你是不是认识他?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祁和挣扎着,动作间手表摔在地上,不规则的绒布包装盒滚进一旁的绿化带里,她完全挣脱不开:“你放开!”

“你是不是认识他?!是不是!”接近尖叫的声音,祁和被她看怕了,吓得不敢挣扎。

僵持不下之际耳边传来叶书微的声音:“谷萍你放手!”

谷萍转身看过去,叶书微正从副驾驶上下来,林清看见被拖拽住的祁和,车门都没关就跑下车,将她一把抢了过来。

“没事吧?”林清把她护在怀里。

“没事。”祁和还没有回过神。

谷萍看见叶书微,语气变得尖酸刻薄起来:“这不是杀人犯他妈吗?”

“请你注意言辞!”饶是叶书微脾气再好,听到这样的话也动了怒。

林清抓住祁和的手:“你先上楼。”

祁和摇头:“我买给同学的礼物滚到那边的绿化带里了。”

林清:“你先上楼,我等会儿帮你捡。”

祁和知道林清的用意,低头应下。

她在林清的注视下进了小区,按下电梯键后又偷偷跑了出来,隔着一堵墙听外面的动静。

“是你小孩心理有问题,和舒怀没有关系。”是叶书微的声音。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叶书微也不想在小区楼下和人吵起来,路过来往的行人都看着。

谷萍不嫌事大:“我小孩心理有没有问题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吗?倒是你儿子,表面看着聪明懂事,背地里拐了我儿子就教唆他去跳楼!”

“谷萍!”叶书微厉声打断,“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怎样,你已经很清楚了,别再来找舒怀了,否则我会报警!”

“凭什么啊?让你儿子高高兴兴念完高中,考北城大学,未来一辈子顺遂健康?”谷萍很激动,话是吼出来的,“哪个妈妈能看到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过这样的日子?”

到了铭川的放学时间,路边都是穿校服的学生,祁和听到叶书微一直说要换地方谈,谷萍不肯,还在继续闹,一遍又一遍喊着段舒怀的名字,要闹得人尽皆知。

祁和背靠着墙,听着那些狠毒的话慢慢滑坐到地上,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面前的树枝,心脏渗出浓重的酸楚。

脚步声,很轻的脚步声。

祁和抬眼,是很熟悉的身影,段舒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不远处,垂眼在看她。

不知道有多少路人在围观,围墙外的谷萍大声咒骂道:“大家都来看,她儿子是杀人犯,把我儿子杀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莫名地,祁和的眼泪滚了出来,凝着夜里的月光,从眼睑滑落到锁骨,留下一道湿润的泪痕。

段舒怀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是不是吓到了?”

祁和看着他,瞳孔无意识地在颤抖,过了一秒她反应过来,颤抖的是段舒怀。

她展开双臂抱住段舒怀,毫无征兆,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慢慢抬起,捂住他的耳朵,两人的体温透过皮肤融合。

“是你吓到了。”

是很喜欢抱抱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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