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的冬天,温家有喜事,二姐玉珍结婚,温池请假三天回家参加二姐的婚礼。
温池在婚礼的前两天到家,温池推开门进去,只看到温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温池回家,只是瞅了一眼继续转头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十几年看不厌的抗战片。
温池站在客厅,两人都没有说话,抗战片里打枪和爆炸声在客厅环绕,号角声响起,嘶吼的一声“冲啊”感染着观众,热血沸腾。
温池在客厅走了几圈,突兀的问道:我妈妈和二姐不在家吗?
温父粗粗的嗓子低声说道:去县城了,不知道干啥去了。
温池哦了一声,然后进去卧室给二姐玉珍打电话。
喂,你回来了,到家了?
嗯,我刚回来,你在县城干啥呢?置办东西吗?
早就置办好了,今天来试一试明天结婚和回门时候的衣服和妆容,你要不来找我吧,打个三蹦子,我在***影楼。
温池应了,直接就出门去了,温父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温池到了影楼,二姐玉珍已经快要结束,看见温池说道:一会陪我逛街吧,看看有没有想买的。
温池以为二姐还没买全,回道:好的。
二姐玉珍带着温池在县中心的两个商贸城逛街,玉珍走到一家牛仔裤店里,一位大姐迎上来说道:看牛仔裤啊,妹子,看这边的都是新款,喜欢了上身试试。
玉珍道:给我妹妹看一个,她一尺八的腰围,你拿一下这条她能穿的码试一下。
温池转头拉着二姐玉珍的胳膊看着她说道:你不用给我买,你结婚给我买衣服干啥。
玉珍哎呀了一声道:就是我结婚才给你买呢,这就是礼数,姐姐结婚给妹妹买,姐姐和她家娃我也买了,况且我结婚你不得穿的好看喜庆点。
温池嘴唇嗫嚅了几番,没再说出口。
这时大姐拿着裤子走过来,让温池试衣服,温池看着靠近楼道的门面,没有试衣间怎么试衣服,大姐已经扯好了帘子说道:大冬天的,里面还穿棉裤呢,我给你拉个帘子你直接试吧,没人过来看。
温池迅速的脱下穿上走出帘子,玉珍说道:挺好的,这个多少钱。
大家说道:妹子,快过年了都甩卖,150一件赔本给你了。
二姐摇头道:100,行就拿上了,不行就算了。
大家双手拍了一下大腿,喊道:哎呀,你这砍的太多了,本来就不挣钱呀,你再给姐加点。
二姐玉珍就招呼温池说道:换下来咱么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大家连忙拦着说道:行行行,我挣个回头客,以后可要常来呀,我这裤子时髦质量还好,穿好了再来啊!
大姐麻利的那白色透明塑料袋装好递给了温池,二姐玉珍掏出一百块给了大姐。
温池没有见过二姐逛街的样子,只记得她和陌生人打交道总是紧张脸红,刚才砍价温池看的出她很紧张,说每句话都底气不足,脸憋得通红,但是她努力让自己自然应对的样子让温池觉得二姐玉珍不一样了,这就是长大吗?
就这样重复了三五次砍价的流程,二姐玉珍给温池买了两件羽绒外套,两件打底,两件裤子和一双鞋,在买第二件裤子的时候温池就说道:已经买了,别买了,我有的穿。
二姐没好气的边逛边说道:有啥呀,你工作一年半多了,穿的要么是上学时候的衣服,要么是我的旧衣服,都成啥样了。正好今天逛街给你买两套,你能换着穿。
温池突然发现即使掩饰的再多,别人都能一眼看穿。
第二天玉珍出嫁,温家的街道上搭着户外喜棚,拱门的电机轰隆隆地响了一夜,晚上温池和二姐躺在床上聊天,温池问她:
紧张吗?害怕吗?
玉珍说道:有点吧,但是到现在了害怕有用吗?总得结呀,拖来拖去的两家也催呢,这都是我拖了又拖的结果了。
温池扭头看着二姐:那你结婚之后就住在他们村吗?不在咱么村买房子吗?当时不是说在咱么村或者县城买?
玉珍说道:一开始是这样说的,但是后来又说没那么多钱,一开始说好彩礼六万,都吃了成饭了,到给彩礼的时候又说能不能再少一点,我就生气了,没房没车就是犄角旮旯村里的一间房,彩礼村里都是8万,我只要了6万,啥都包,都定了又来砍价,我那次就生气了,直接和李振说不结了,这是看我好拿捏,进门前就欺负你,你进了门还能过好吗?后来他着急了,回家和他家里商量,又找媒人来说按照说好的来,才定的日子。
我和你说,你以后结婚,就得厉害点,不然他们就拿捏你。
温池惊讶道:不是他们家请媒人来说了好几次,你才同意处的,怎么到结婚了,还做这种难堪的事情。
玉珍气哼哼的说道:还不是觉得你跑不了了,就开始摆婆家的架子,我才不惯着呢,我不发脾气以后他们还不是使劲欺负我。这要不是我看李振人还不错,起码肯干踏实,我说啥也能听,长得还行,个子也高,这么闹你以为我能同意,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温池呵呵呵的笑道:是啊,你和大姐从小长得漂亮,男生都围着转,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初二,我初一,在学校里还听说有人在班里说喜欢你,传到你耳朵里同学都开你玩笑,你上去就把人家桌子上的书给掀到了地上,人家也没生气,笑呵呵的捡起来说着没关系,笑死我了。还有一次我在扫操场,你们班男同学路过,就指着我说,看~看~这就是温玉珍的妹妹,我当时都想躲到地缝里去。
玉珍也笑道:你躲什么,瞪回去,他们就不敢说了。其实这几年也相了不少,家庭条件有很好的,比如我工厂老板的儿子,我每天下班都追着要送我,还在咱妈面前献殷勤,可我就是不喜欢,觉得他们有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也有家里有家底的,但是一开口你就觉得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飘,不靠谱,其实李振刚开始我也没看上,太穷了太憨了,要不是请媒人来来回回的说,相处了几次觉得他努力踏实能说明白,我也不会选他。尽管他们村和咱么村比穷太多,家里条件也不好,但是我看上这个人,其他的就是其次,我也相信以后我们靠自己也能走出那个山村。
温池明白二姐说的努力踏实能说明白的意思,温家的男性有一个共同的特质,你和他们说话沟通,永远不回应你,问的次数多了,就扯着嗓门说:不用你管。即使说话,也是压着嗓子,说一次哼哼呼呼不清楚,问一遍,再哼哼呼呼说一次,再问一遍,扯开嗓子生气的说:算球了,算球了。说着转身走了,留着听话的人原地无语。最后他们什么都不做,你也不清楚情况。
做父亲的不承担养家责任,每天躺在沙发上闭眼思考,做儿子的不管家里经济情况,父母能力,坐在电脑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玩游戏。
温家的姐妹三个都害怕碰到这样的人,但是很可惜,温家大姐夫和温父温璋如出一辙,婚前不论装的多完美,婚后本质尽显。
温池永远记得高中时,去大姐家,大家怀孕六七个月,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洗衣服,要先用洗衣机洗一遍再在铝盆里涮两遍拧干搭好,温池在旁边帮忙,床单被罩太大,她们扭不动,大姐宝珍叫道:柱子,柱子,你来帮我拧一下水。大姐夫在电脑前打游戏头也不回的说:没空,你自己拧,三妹,你帮你姐拧一下。
温池看着大姐,大姐脾气绵,没再说话,继续叫温池帮她拧被单。
温池看着大姐生活的院子和屋子,凌乱不堪,墙皮掉了一大片,客厅搭的做饭架子,泔水满了没有倒。心里突然为大姐感到心酸,难道结婚就是这样吗?曾经村花一般漂亮温柔的大姐在她眼里从小有一层滤镜,闪闪发光,而她是家里最不起眼的丑小鸭,而现在被婚姻被生活撒上了尘土。
玉珍在家了解情况说道:我不想像大姐一样,相亲没几个月就结婚,结婚前说什么自己开汽车配货站,家里条件好,人性格踏实肯干,尤其是母亲信仰虔诚,人品肯定差不了,家里的哥哥姐姐也过的好,能帮衬的多。结果结婚前,三万彩礼给了两万,剩下的说好接亲那天给,来接亲了,说那一万拿不出来,那人都来了,咱爸爱面子能不让接走?
更搞笑的是,看咱家人好面子好拿捏,大姐没主见,回门当天席面吃完,哄着大姐把剩下的彩礼买电脑,那时候一台电脑普通的三千多,还把存的五千彩礼取出来还债。这事还是之后咱妈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后来问大姐,大姐说:那欠了钱总不能不还吧。温母恨铁不成刚。
温池生气的道:不要脸了,这不是骗婚吗?大姐就应该撕破脸说不嫁了。
温家大姐是温父温母的第一个孩子,长得漂亮,身高165厘米,身形纤细匀称,父母都很骄傲,从小就比下面的妹妹养的细致,大姐正青春的时候温家经济条件相对好,父母舍得给大姐花钱打扮,流行的鞋子装满了好几个柜子,定制西装每年都有好几套,温池记忆最深的是一套浅灰格子西装,大姐穿上衬的腰细腿长,气质出众,在村子里是村花一般的存在。每次穿着西服套装骑着自行车,脊背挺直,高马尾飘扬在身后,纯素颜也是村里最靓丽的风景线,几乎是所有同龄人暗恋的对象,玉珍和温池从小穿大姐的旧衣服。
但也因为从小没主见温吞,总是怕别人不高兴,一退再退的性格,造成了她最终归于平庸。大姐毕业的时候考上了空姐,父亲一句:“这有啥用”她就辍学打工了;到了结婚的年龄,尽管有很多人追她也不敢和家里说,怕被骂不检点,反而被父亲一句:“这么大了还不结婚,村里人都在戳我的脊梁骨,还以为我要留着你许给多有钱的人呢?”草草的相亲结婚。
看,温家一家都是活在别人的口中,活在所谓的脸面中。温父温母生怕村里人说他们一点是非,一旦听到就必须剪除,不论对错,温家子女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性格大都温吞没主见,不敢说自己喜欢的喜好,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不敢说让别人不舒服的言语,也就不敢争取想要,能要,该得的东西。
温池时常回看自己,她痛恨着自己的原生家庭,但她又时时刻刻带着原生家庭的影子,每一步每一个决定处理的每一件事,不自觉的都仿若父母处理事情的样子,懦弱后退,怕撕破脸,怕别人的目光,自私又虚伪的想做善人,最后自私都留给了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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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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