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祈在看到自己弟弟经过舞室门口的时候，感到惊奇。

他要对弟弟说什么的时候，钟书晛得意地抛了一个媚眼给他，给他的话噎回去了，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钟书晛敲响了邡昇宇工作室的门，然后被邡昇宇伸出手拉进去了。

弟弟的秘密有点多，钟书祈在心里这么想，不过钟书晛那副聪明样，也很难没什么秘密。

钟书祈把易拉罐仔细捏扁，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舞室里继续练舞。

钟书晛是被邡昇宇请来帮忙录导唱的。

邡昇宇倒不是因为没人找才找的钟书晛，而是，他很喜欢钟书晛的声音，另外，请钟书晛基本算是免费。

在第一次听钟书晛录制导唱的时候，邡昇宇就觉得钟书晛的声音能与他作的曲碰撞出无可替代的闪耀火花。

之前刚认识的时候，邡昇宇同钟书晛谈过可以专为他写一首歌，让他唱，钟书晛拒绝了，因为钟书晛只是来公司帮朋友忙，不是公司员工也不是艺人。

后来，邡昇宇也不管熟不熟的，过一段时间就请钟书晛来帮他录制导唱内容，令他伤心的是，过去近两年钟书晛都在外地读大学，他如愿请来钟书晛的时候很少。

钟书晛没正式学过声乐，但音域很宽，且是往上程度的更多，音准和质感都不像没经过系统训练的。这就是天赋吧，不知道他本人可不可惜没有往歌唱方面发展，邡昇宇倒是替人可惜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很随意地向钟书晛提过一次，有没有往歌唱方面发展的想法，在得到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就没再提过。

因为钟书晛没正式学过声乐，想要达到邡昇宇的要求，还是需要邡昇宇一句句的指导。

所以，钟书晛就带着耳机，对着话筒，在邡昇宇工作室里，跟邡昇宇并肩坐着，接受邡昇宇的鼓励式指导，录制了一个下午。

录制结束，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邡昇宇的手机闹钟响起，他不快地撇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叹着气关掉了闹钟。

钟书晛拿下耳机，抱歉地对邡昇宇说：“对不起，哥，今天只能到这了。”他对邡昇宇的完美主义还是略有耳闻的，虽然邡昇宇也没什么名气，但恰好跟邡昇宇同公司的他朋友对其有点了解。

“没事。”邡昇宇已经答应让人准时下班了，言而有信就是他，“谢谢你愿意花时间帮我，还是在你实习期。”

“哥，不用客气，下次有空我还来。”钟书晛起身，走到门边。

“好。”邡昇宇开门，送钟书晛出门，“就不送你了，拜。”

“拜拜，你忙。”钟书晛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邡昇宇只能自己录了。

钟书晛必须准时的原因是，金夏琦今晚约了钟书晛吃饭。

钟书晛猜得到，这顿饭是场鸿门宴。因为他回市里实习的事情瞒了金夏琦将近一个月，完全无视了金夏琦作为他异父异母的看着他长大的哥哥的重要地位。金夏琦必然对他兴师问罪。

也不知道金夏琦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自己亲哥当然是不会说的，钟书晛已经跟自己亲哥暗示性地通过气了，以自己哥哥的脑筋明白他的暗示应该是轻而易举，可能是金夏琦的某个混混朋友撞见他上班了，金夏琦的无业混混朋友实在太多，大多数又都认识他。这就是年少不懂事，跟爱到处乱窜的哥哥虚假混社会的后果。

钟书晛再次经过舞室，又遇见了亲哥钟书祈。

钟书祈刚收拾好东西，提包出来，准备搭车去学生家里进行家教，就看见自己弟弟走出。

两兄弟自然地走到对方身边，并肩而行。

钟书祈问：“你怎么吃饭？”

“跟夏琦哥吃。”钟书晛不假思索地回答，脑子却把夏琦哥跟亲哥联系起来，“夏琦哥找我陪驾，不会是因为哥你最近太忙了吧？”

钟书晛知道自己亲哥暗恋金夏琦，金夏琦明恋自己亲哥。自钟书晛青春期开始思考爱情这种情谊之后，钟书晛眼里的钟书祈和金夏琦就差把两情相悦写脸上了，虽说挚友跟情侣也差不了多少，可是他俩明显有各种不可言说的小九九。

“有可能。”钟书祈认同了钟书晛的猜测，又转头问，“你什么时候被他抓到的？”

“不知道。”钟书晛叹气。

“没事啦，反正也不会怎样吧。”钟书祈拍拍他的背，“话说回来，你瞒着他干嘛？”钟书祈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结果，无论从哪个角度，钟书晛没有理由躲着金夏琦。

钟书晛羞于把原因告诉自己的哥哥，甚至跟金夏琦承认，都不能就不加修饰地说给亲哥听，总不能跟亲哥说原因是为了戒断吧，他也不是没见过哥哥翻出自己青春疼痛风格的暗恋小语录后的表情，具体什么样的表情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的感受是，那个表情复杂到即将迎来十八岁生日的他竟无法解读的程度。

“怕他带我去飙车，现在已经不愿再飙了。”钟书晛说。这个理由挺好。他转头对哥哥认真地说：“我要跟你一起照顾妈妈。”这是真心的。

不知道钟书晛说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这句话的隐藏意义，但是钟书祈就是这么深入地解读了，可能是因为对自己弟弟的了解，也可能只是误打误撞，他猜出钟书晛躲着金夏琦的原因应该是出于他对金夏琦的暗恋。

而他对钟书晛说过，如果他想的话可以带着恋人远走高飞，他钟书祈会帮钟书晛保守秘密，并好好地照顾妈妈。

钟书祈挑了挑眉，笑着说：“比我赚得多再说吧，没毕业的小孩子。”

钟书晛翻了白眼：“谁小孩，现在我也能赚到钱好不好。”

钟书祈不置可否，摸了摸弟弟的脖子：“好好吃饭吧，我走了。”说完，钟书祈转头上了自己提前约好的出租车。

钟氏兄弟在喜欢同一个人这件事上心里门清，却又默契地在大多数时间里装作不在意。

钟书祈在钟书晛高二的时候，发现钟书晛也暗恋金夏琦。

发现的过程很意外，钟书祈当时只是奉母亲之命在钟书晛书桌上寻找液体胶水，而隐藏在高高堆起的书本之后的相框因为不在钟书祈的视线范围之内，被钟书祈移动书堆的动作碰倒在地上，相框是塑料制品没碎，但背后合板和框不知为什么分开了，照片后的字就这样被钟书祈的视网膜录入，被他的脑神经识别。

照片后写着“夏琦哥，如果我像哥哥一样优秀、帅气，你也会喜欢我吗？”

钟书祈觉得眼前一黑，事实让他不得不相信，当时他真的有一种“世界实在太苛刻”的感觉，不只是因为他们喜欢同一个人。

他很难理清自己的思路，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所以他很快捡起照片，安装好相框，把相框放回了他认为的原处。

等到钟书祈向钟书晛提起他发现的这件事，是在一年后钟书晛将要上大学的时候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想了很多，看着钟书晛对金夏琦越来越兴致勃勃，加之高考的结束，他最终选择对自己弟弟摊开来说这件事，为的是避免一些伤害。

弟弟很聪明，也很懂事，甚至有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产生的对承担家庭责任的执着。钟书祈想过他会把心意收起来，但钟书晛真的用行为展现出来的时候，钟书祈有些后悔了，所以他后来再也没对弟弟提过这件事，尽管这事实在重要。

钟书晛算是跟在亲哥哥和夏琦哥身后长大的。以他敏锐的观察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哥哥跟金夏琦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当然，全是他自己定义的。

钟书晛见过自己哥哥跟金夏琦的各种暧昧瞬间，例如互相靠肩、互相擦嘴、互相喂食、拥抱到没有缝隙、哭着或笑着埋到对方怀里以及常常十指相扣走在大街上等等，有些他作为小孩子的时候，都不能跟夏琦哥做，会被他哥抱到怀里，与夏琦哥拉开安全距离。

尽管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人见面次数直线下滑，两位哥哥的相处状态发生说不出的变化，但钟书晛一直对亲哥与夏琦哥两厢情悦坚信不疑。

至于后来他哥在发现他也喜欢金夏琦之后，跟他进行了谈话。结果他也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两哥哥相处状态变化的原因，而不是得到自己亲哥不再喜欢金夏琦的结论。

他们偶尔也会相互调侃，但依然帮对方保守着秘密，也不多过问对方与金夏琦的相处时光。

他们想要更多地给予对方空间，但是却忘了对方与自己太相像。

他们只想着自己期望对方得偿所愿，却忽略了自己时常跑出来的占有欲。

说到底，两位都费尽心机地做了无用功。

钟书祈猜得没错。钟书晛想让自己对金夏琦的喜欢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他上大学之后不断压缩自己与金夏琦接触的时间，到最后干脆骗金夏琦，说他在外地上学不回家，一劳永逸地避开了金夏琦，却没想到这么快被抓。

钟书晛一边走去饭店，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给金夏琦什么理由，才能让金夏琦信他。虽然金夏琦好骗，但也不能真把哥当傻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