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文仿石并不会认为这位来拜访的青年如他表面上那般平易近人，作为曾经在联盟的最高军事学府里待过的退役军官，虽然并未与姜玄宫本人接触过，但是对算得上是军政世家的姜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主要是因为姜家向来和居家不对付，因而文仿石将其纳为了优先度较低的备选项——因为他暂时没有直接接触姜家的安全渠道。

“文上尉，冒昧打扰，还请谅解。”

姜玄宫在打开的门上敲了几下以示提醒。

文仿石起身迎接，引着姜玄宫到会客区域的木雕椅上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另一把与之相对的，“姜先生不必这么客气，而且，我已经不是上尉了，退役之后的我，只是个一级准尉了。”

文仿石将茶杯摆上，参上提前准备好的茶水。

“不，以文先生的履历和能力，应该不仅仅是一个上尉才对。”姜玄宫正色道，“联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和平而慢慢腐烂和迟钝，它需要一次变革来再次唤醒，宇宙绝不可能永远如此刻安静无害，如果等到灾难降临时才转醒，那么危机会成为我们真正的末日。”

文仿石摇了摇头，“但是没有灭世危机，恐怕绝大多数人更乐意沉湎于美梦，如今的资源已经丰富到足够文明中的每一个人肆意挥霍，被喂饱的民众并没有流血的决心和反抗的毅力。”

“是的，当未来可能的危险并不紧迫时，人就会没有改善的动力，所以我们需要等待或者制造一个合适的时机。”

在听到结尾时，文仿石惊诧地看向姜玄宫，“姜先生，你想做什么？制造一个合适的时机？”

……

“现在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姜玄宫过去多久了？”

“已经两个月了，余先生。”

听到来自智能管家的回答后，余折柳隐约感觉自己似乎缓慢地回忆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

为什么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想过，他上辈子关系最好的那个朋友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当然，他现在还是没想起来一个确定，指向自己回忆的名字，但是他直觉这与姜玄宫必定有一些隐藏的联系。

如此想来，难道姜玄宫其实是在等待他回想起关于过去的记忆吗？

毕竟从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姜玄宫就再没有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过，两人之间似乎和普通的病患关系没什么差别,，除了通讯器上偶尔的问候以外。

那些问候像是日常会约见的友人之间的聊天，对余折柳的日常生活极为了解，有时还会附带上一些像是朋友之间留作纪念的照片。

非常正常的聊天记录，甚至不包含一些暗喻前世交集的委婉表达。

但是直觉开始缓慢恢复的余折柳还是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信号。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好奇，拥有完整记忆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

……

距离预计的恢复时间越来越近，姜玄宫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三个月，这个当初余折柳曾经说过的期限已经过去大半（详见第十一章开头），接下来的每一天，余折柳都有可能突然恢复而后找过来。

他确信余折柳恢复之后一定会先来找他，毕竟上辈子他算是余折柳一生中陪伴他时间最长的朋友了，甚至可以说，余折柳的父母都是看着他和余折柳一起长大的。

以余折柳对感情的重视程度，哪怕是略有相似，他都不可能不来试探一下，更何况是名字，长相甚至性格都几乎一样呢？

……

余折柳敲了敲姜玄宫的别墅大门。

这次来给他开门的不是之前已见过多次的苏莫成，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你好，请问该如何称呼呢？”余折柳率先开口问道。

“余先生好，我是姜绍，叫我姜管家就行。请随我来，二少爷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余先生了。”姜绍介绍完后便按照姜玄宫之前的吩咐领着余折柳前往书房。

余折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这里的建筑格局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便先告退了。”姜绍在把余折柳送进书房后便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与之前最后那次回访一样的书房，类似的场景却让余折柳心情有些复杂。

“折柳，你都想起来了？”姜玄宫在看到余折柳的复杂神情时便语气欣喜地问道。

余折柳点了点头，“玄宫，你认为，究竟什么才是确定一个人独一无二的特征呢？”

姜玄宫眼神中带着怀念，“我记得你以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还记得当时你给出的回答是，一个人的经历与记忆。”

余折柳极为自然地坐在姜玄宫的对面，“我也记得你当时的答案是一个人在面对人生中每一个抉择做出的选择。你现在还坚持这个答案吗？”

姜玄宫点头道，“当然，而且我能看出来，你也仍然坚持你当初的回答。”

“是的，所以，当我对自己的记忆进行隐藏与剪辑，那么是否可以认为，我创造了一个新的自我，他仍然是我的一部分，但是不再是完全的我。”

“我仍然会认为他是你，你的一部分也是你。”

“……在来这里之前，我有想过是否打开信息素浓度监测。”

“我猜你最后没有打开。”

“你猜对了。”

“既然猜对了，有什么特别的奖励吗？”

“有。”

姜玄宫收敛起笑意，仔细打量着余折柳的神情，“真的？”

“我从不说谎，当然是真的，而且是正面意义的，”余折柳认真地注视着姜玄宫，“但是最后的结果如何，主要取决于你打算用这个礼物来做什么。”

“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期待你的礼物是什么了。”

“嗯，难道你以前不期待？”

“哪有，只是之前的礼物都没有你这次这么神秘，这么让人好奇。”

“因为这次的礼物很特殊，它是，”余折柳停顿了一下，“是一次许可。”

“许可？”姜玄宫好奇地凑近观察余折柳脸上的表情，“什么许可，不会是我们以前的那些手绘许可券吧，那还挺复古的。”

余折柳没避开姜玄宫的靠近，反而是撑着装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这一世我们遇见开始，你的种种表现都在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友谊的范畴。当然，如果你愿意承认它们都只是同我开的玩笑，那么也可以就此打住。我们仍然是朋友。”

姜玄宫起身绕到余折柳旁边坐下，“那么假如我不承认那些只是玩笑呢？”

余折柳嘴角勾起一个姜玄宫十分熟悉的弧度，“我的礼物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据姜玄宫对余折柳的了解，此时余折柳大概处于一种想要真情流露但是又有点害羞的状态，上辈子他告诉姜玄宫，他觉得姜玄宫是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时也是这种扭捏的情态。

此时不能逼迫太甚，但是也不能轻轻放过。

不过此时的余折柳虽然并没有反感他的靠近，但是，姜玄宫转头一看，余折柳的耳朵已经整个变红了，且有向着脸颊蔓延的趋势。

而余折柳仍然强撑着一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毫不在意的态度。

看来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喜欢维持自己的外在形象，姜玄宫心想。

“在暂时恢复了全部记忆之后，我仍然确信，你是除我父母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虽然我不确定这是否等同于爱情，”余折柳看着姜玄宫的眼睛，轻声说道，“但是我完全接受你对我做出不造成永久生理性伤害的事情，以此来作为你对情感的回答。”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姜玄宫有些愣愣地看着余折柳，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回应。

他的确相信自己在余折柳心中地位不低，但是他不确定这种地位能否让余折柳的目光从自身投向他。

毕竟在他记忆里，余折柳向来十分忽视个人情绪，将大局摆在第一位，而除大局之外，他爱自己胜过爱其他所有。

余折柳爱着人类这个集体，并且他乐意于为这种博爱付出代价。

正如他最终决定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并在研究生期间参加了不少义诊活动，在平时也会为帮上其他人的忙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而姜玄宫在他心中的地位虽高，但是姜玄宫自己却从不敢去试探余折柳究竟愿意为自己付出到什么程度，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余折柳会为了自己的规划而直接了当地选择放弃他。

余折柳的爱既理智又冷酷，似乎总是设立了很多条件。

但是此刻，在一个姜玄宫确定自己能够在余折柳拒绝后仍然能够编织起细密的网捕获他时，他却突然得到了余折柳肯定的回复。

余折柳对他说，只要不造成永久性伤害，无论做出什么，余折柳都完全接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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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意料之外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