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后回到宿舍的顾天使看到我和时久我俩多少有点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不解,来回看了我们几眼,有预感般开口:“你们…是不是有事找我,在等我啊…?”
看看,看看!多聪明!多敏锐!学长必须能成为我们的线人!
我看了时久一眼,以示我要开始招安了:“铭哥,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就直说,我俩希望你能帮助我们离开这所学校。”
顾学长有些吃惊,瞪圆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恢复如初小心地说:“你们…也是外面世界的人,对吧?”
既然想要取得信任,就不能藏着掖着。“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是来自未来十三年后的人。”
说实话,真把身份说出来的一刻,心还是悬着的。
顾若铭双眼圆睁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显然是相当震惊,不过换谁都会如此,这就好比你告诉我你其实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人形一样。
这话对顾若铭似乎冲击过大,他微微低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
我看了看时久,感觉有些内疚,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直接?
时久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坐到顾若铭旁边,与他低语着什么。
我听不清,只觉得身体顿时轻松了,似乎是来到这以后,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就是是不是轻松过头了?感觉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眼皮重得难以支撑……再醒来时,我趴坐在了一间装修有些“复古”的咖啡厅座位上。
“你好点儿了吗?”
一个干净明亮的声音从我对面发出——是一个披发碎刘海的女生。
“我…你扶我进来的?”我的嗓子跟开叉了似的,像三天没喝水。
“你先喝点水吧,你不记得了吗?刚刚你中暑晕倒在了斑马线上,特别危险,大家说要送你去医院,但是你一直拒绝不肯去,大家只好把你扶来了就近的咖啡厅。”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凉丝丝的薄荷糖,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太谢谢你了,你要喝什么咖啡,我来点。”我搓了搓脸,希望尽量把意识恢复过来。
“没事儿,我已经点了两杯冰美式。”她话刚说完,服务员刚好将咖啡送了过来。
“你以后还是备点藿香正气水在身上吧,刚才扶你来咖啡店的路上你又摔了好几次。”
此时我的太阳穴还是跳着疼,对亲耳听到自己的窘迫模样已经没了尴尬的精力,只好连声道谢。
我一口气喝掉那杯水一样但苦涩发酸的冰咖啡,说:“我,我先去学校,要上课了…不好意思啊,给,这我联系方式,我先走了。”
“上学?我看你挂着工牌呢,不是去上班的吗?”
工牌…上班……我,我到底在哪儿?
“咚”地一声,是我脑袋磕在桌上的声音,眼前顿时一明一暗的闪烁,这是…又要晕了。
男声说:“方姨,他这盐水还有多久啊。”
校医方姨说:“哎呦,这才刚挂上没多久,怎么说还有一个多小时…这小伙子真是奇了怪了,这都快冬天了,他怎么还能中暑呢。”
男声顿了顿,说:“可能是…穿太厚闷着了吧。那个…方姨,我看看他去,一会儿要上课了就走。”
方校医说:“行行,你看去吧。”
床侧的白色帘子被一只手轻轻撩开,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久。他侧身进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时久一开口就是欠抽的模范:“你怎么大冬天都能中暑啊,第一次见反季中暑的。”
我捏了捏拳头,还是忍住了,我可真是忍者啊。事情主次我还是分得清的,透过床帘看了看校医那儿,朝时久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些。
我嘘声说:“不是在这里中暑,是在梦里。”
时久的表情是疑惑中带着点“看傻子”,说:“…………这天儿挺冷的,不用再冷了,梦没醒吧你。”
很明显,这傻子以为我在开玩笑,不过事实确实跟开玩笑一样,上课上一半,倒了,又到了那条街,结果咖啡刚进嘴,又倒了,醒来就回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结果时久拍拍我的肩膀,语气依旧地说:“你是不是特爱看西游记,泾河龙王梦里被杀,你梦里中暑。”
算了,不跟二货计较。“谢谢你来看我哈,可以滚回去上课了,等回了宿舍再跟你说。”
但时久没动也没说话,突然开始盯着我看,看得我简直不知所以,好,你盯我我盯回去。
我俩就这样他坐着我躺着一动不动互相死盯着对方,直到我眼睛都盯酸了。我揉了下眼睛,有点受不了地问:“你不回教室跟我瞪眼玩儿有意思啊?”
时久把答案串了一块儿:“没打上课铃想休息会儿不知道看哪儿所以看你。”
直说想待这不得了…“…是教室的凳子上有钉子吗,非得在这儿坐。”我拍拍床板,“看到没,像我这样躺着才叫休息。”
“那你往边上稍稍我也躺会儿。”时久说完就站起来要往床上躺。
“诶诶诶,你别上来啊!这床也才一米宽…!”有时候一个人打针挺无助的。
时久半个屁股刚坐上床边,响彻学校的上课铃简直是我的天降救星救我于变态之手。
时久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屁股离开了床,走前不忘说了句:“是一米二。”
一米跟一米二,有区别吗,那二十公分装不下人与人的距离!
“…有病!”
盯着匀速低落的针水,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怎么跟在时空之间网卡了似的,马路那边以0.01的速度缓冲,不知道什么时候加载好了点就播放个三秒的,然后我又回学校这儿了。
但时久却没这种情况,真烦,还好我过马路了,不然不得被创烂了。
吊完针,也刚好放学了,学渣最合理的不上课快乐时光…结束喽。
“方姨,辛苦你照看我了。”
方姨一顿嘱咐:“哎呦不辛苦,就是你这大冬天的还中暑了倒是挺奇怪的,药就不给你开了,小孩儿不会用要出事儿的。反正不舒服呢就赶紧上我这儿来别跟网上看病啊。”
方姨平时看着严肃易怒的,多见两回面儿就知道,都是上班儿上的,其实人特别热心,照顾人也很仔细,像妈妈一样。
回教室收拾了下练习册作业本什么的,一关灯,深蓝的天色投进教室,白墙笼罩成了蓝壁,随着树影在风中摇晃,白墙像流动着的一条河。
河……水道!这里有林子,大概率会有水流,学校里井盖少之又少,上次找到的那个也还不确定是个什么井、通向哪儿,但自然的地势、溪流什么的,有源头有走向,是最好的免费向导。
食堂是不能去再吃了,在超市随便买了点儿面包泡面啥的,马不停蹄赶回宿舍。
我那个激动啊,门刚打开就迫不及待要跟时久商量了:“时久,久哥!我有新思路了!”
结果宿舍中间站着…班主任!
“季老师…您什么怎么来了?”简直吓我一激灵,还好我嘴把住了,没脱口而出“出去”俩字。
班主任一脸和善笑容朝我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等你呢,看你激动的,你有什么新思路了。”
哇靠,这一刻跟开会摸鱼被老板叫起来发言是一个劲儿啊…
还好时久及时提示了下,点了点物理书。“啊…噢!今天有道物理题我想到解题思路了,嗯!”
这回答显然让班主任挺满意,笑容都自然舒展多了,终于说了“等我”的原因:“看来你最近上课确实挺认真的哈。啊,听说你下午数学课上晕倒了,校医说是中暑…算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哦…中暑啊,是!是我穿太多了,闷的,我这人怕冷又怕热,我也没想到会给自己闷中暑…哈哈,啊不过吊完水儿就好了,现在就更没啥事儿了,辛苦季老师还抽空上宿舍来关心我。”这套话术我跟医务室躺着的时候就编好了,专门用来应付同学老师。
班主任看了看四周,说:“啊,没事儿了就好,以后多注意注意,中暑也挺危险的。好啦,你们好好学习吧,也别学太晚啊,到点儿就睡觉。我走了。”
“季老师慢走。”
“…季老师慢走。”
仔细关上并锁好门,感觉刚才吓出去的魂现在才归了体。
时久合上作业,拿上毛巾衣裳准备去洗澡,经过我说略带着点儿警告的意味,说:“下次张嘴前先睁开眼,别忘了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操…丫真把自己当大哥皇帝了,今天我是有些激动了,但特么不至于这么没谱儿好吗?
“你等会儿,今儿这状况我确实是粗心大意了,但你丫不能正常说话吗?我欠着你了?打第一天起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要是说你是有什么心理精神上的疾病我不是不能让着你,但这不是不好好说话的挡箭牌。”
有些炸药包,不是火柴点的,还可能是太阳晒久了热能攒高了自燃的。
一通吼下来,我怒得脸红,他被震得定在原地,手臂也被我抠破了。
……靠,怎么那么尴尬,说完就爽了一秒不到,我看别人输出跟看爽文似的,轮到自己了…恨不得撤回了重新编辑一遍再说。
而且时久这表情…还委屈上了。
“咳…我,我语气冲了,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不是没脾气…”我另一只手都快把校裤抠烂了。
时久拉掉我的手,说:“你把我手抓破皮了,一会儿给我擦药。”
看他进了浴室关上门,我泄了口气。好好好,这台阶是人字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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