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顾之川安静地躺着了。

他本意是来找徐行藏算账的,告诉他现在的之川已经不是四年前的之川了,他还想再干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儿的话,最好先掂量掂量。结果现在一看,他还暂时做乖乖宝宝吧,那样安全点儿。

那颗疯狂的大葡萄在疯狂地杀葡萄,素白的手指,拈着一只葡萄掐破了它的皮儿,把利刃杀进它的血肉中,揉捏坏的尸体大剌剌地抛弃在现场,清亮的血液顺着他的指节往下淌。

徐行藏慢慢儿地抬起头,与念微君笑道,“我倒忘了天宝公主是谁了,劳君上还记挂。”

对于这个母亲徐艮又恨又可怜她,劳烦她的生恩和尊贵身份,他的硬件条件极好,模样一顶一的好,天赋一顶一的出挑。只可惜,他在享的美貌的福之前,先吃了大苦头,有强横的天赋铺底儿,他才能在魔尊的多年折腾下,还能完整地拼凑的起来看着像个人。

否则,多半早下地府去找她了。

哦,不对。她给徐艮兄妹二人,取了个为憎为恨,且无良心的名儿,多半也是不渴望骨肉团聚的。况且,他们此生也团圆不了了。

徐行藏与彩衣仙相逢不识,也没兴趣去听听她的故事,强横快速地弄死林蚕,碾碎了她的魂魄,给了她一个轮回不入,自此逸散天地的结局。

徐行藏看着他笑,扬着的笑容中蓄着的东西念微君看不明白。他便不知,这人溜了个神儿去想,天宝公主年轻时的模样和后来,为什么相差那么大呢。

也不知道,昏明儿会不会有思念母亲的时候。

若有,那便对不住她了。

念微君皱紧了眉,他知道徐行藏混账,但没想到这么心狠,亲生母亲说杀就杀了。

这时,真正彻骨的凉意才缓缓爬上他的脊骨,姓徐的,不是个善茬儿。我为那人的温柔之面所惑,实则他干的事儿,是和弑母的魔尊同样儿的。

念微君的呼吸有点儿滞涩,他听不见门外欢笑唱曲儿的声音了,一个人他是魔尊那样儿的,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魔尊就杵在哪儿,你若实在害怕,避开就是了。任谈广涯再厉害,他也不能把天下的人都杀干净了,跑的远远儿的,总有活路。

但徐行藏不一样,他温柔又颓丧,看着是个耳软心软没主意的,不得罪死了他,哪儿还知道他憋了个大发的呢。

周围密织的丝网已经撤走了,似乎某人高抬贵手,改主意不杀人,要放他一马了。

但念微君自个儿小腿肚子都在哆嗦,也迈不开腿。

他决意要把吐出去的狠话又舔回去,“啊,哈哈哈哈,殿下勿怪,是妾一时想岔了去。若殿下没什么要紧事儿,妾这就滚。”

内室闭了门窗,昏昏暗暗,念微君这个方向,竟一时间看不清徐行藏的神情,只见他拨了一颗葡萄出来,在手心揉的半碎,然后将皱巴巴湿乎乎的恶心玩意儿扔出去,耷拉在了小剑灵身上,“谈玖,你要不去求求情,说不一定尊上就愿意让你那个“兄弟”回门儿住着了呢?”

念微君,“!”

他最大的底气和软肋莫在于此。

如果这种事儿让“男人”觉得羞于启齿,但是那又是他目前最强有力的倚仗。如果魔尊以后没有孩子了,那就是魔尊唯一的孩子,就算还有别的,那也是独一无二的长子。

他借由此,一定有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人知道?

竟然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恐惧已经抵达了灵魂深处,念微君以为这些年的相安无事,是因为他的手段高明、瞒天过海,但徐行藏告诉他,不是的。是因为,拿刀子的人,不想动手。

扑通一声,人跪在了地上。

念微君几乎是瞬间就泪如雨下,恐惧催动了泪腺,且占据了脑子,他想不出应对的计法儿。他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膝行几步到徐行藏面前,还不敢拉扯他的衣物,“殿下,殿下,妾错了,妾真的错了。妾不是存心想冒犯你的。求您高抬贵手,饶了镜儿一命吧!”

徐行藏还特意腾出那只没被葡萄汁污染的干净的手,去抚摸他的发顶,“念微说笑了,把小少爷接回来,不一直是念微的心愿吗?”

念微君哭的惨烈,“殿下,妾以后再也不肖想分外之物了。只要,只要您饶了我们俩的性命,妾当牛做马,可任由殿下驱使。”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是昏了头了,为什么会想不开要来挑衅徐行藏呢。

刀匕相触,才知道谁是羔羊。

他以前竟然真的有种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感觉。结果回首一看,自己就摆在祭台上,还不是中央的位置。

安王殿下弯着眼睛凑到了他跟前,“念微,你可是给他生了孩子的。劳苦功高。你求我干什么,为什么不发给音讯传与尊上呢。”

说不定他就隔空英雄救美,从北境跑回来把我处理了,然后给与你富贵尊荣,不让你操半分心呢。

狡猾的魔尊把权力分割的分外明确,像自己和念微君这种,拿不到清秋教中的核心掌控权,像玄都君这种,就已经失去了和魔尊并肩的资格。

总之,不做附庸就做下属。真正的权柄,永远他一手在握。

绝望的笑容在念微君的脸上呈现,倘或他发出的消息,谈广涯会回复,也不至于这会儿在这里跪求仇敌了。

徐行藏的那两声“夫君”,早阻断了他的退路。谈广涯现在没心情听他嚼弄徐行藏的舌根。

源途君已经给他们很好地示范过,如果不能一击按死徐行藏,后面等着的,一定是清算。

况且源途君本身还有用,他还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可以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只要不死,就还有东山再起机会,在魔尊要用人了之后,重新复出的可能性。但自己不是啊,他的儿子更不是,他们脆弱的不堪猛烈风暴几击之力。

“殿下,妾发心魔之誓,但凡日后有违逆殿下的意思,定让妾烂皮烂肉流脓生虫而死!”

魔教之人的誓言向来狂放,这不算过分的。

倒也见着几分真心了。

徐行藏沉吟起来,他原想,念微这个家伙既然自找死路,何不接着这事儿,搬到安王府上去住几日,也算是,能够不看谈广涯的脸色清净几天。过后,知道了原委的谈广涯定然生气,等魔尊处置了人,再来请他回府的时候,就再顺着台阶下去便是。

有两日的假,再少个碍眼碍心之人,这是桩划算的买卖。

但现在,有没有留他一命的价值呢。

“殿下,妾也常在尊上身边走动,况且府上那么大,总有殿下看顾不周的时候,殿下就当是养了只听话的狗在身边,不好吗?”

念微君顶着漂亮的皮囊,说这样儿的委屈话,真真是可怜至极。

他听徐行藏说更狠的话。

那人笑着说,我是路上夹着尾巴的野狗和随便哪个谁都可以跺两脚的草芥,但是如果您没能把我一把火做了道熘狗肉,也没能掘地三尺斩草除根,那麻烦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当心留神些,另外打哈欠时也仔细别眨眼。

不然,玉石俱焚,您老人家多不划算呐。

但彼时,他眼见的是璀璨未来,根本没当作一回事儿。

就算是现在,理智分析,徐行藏也不能真的三五日内就真的把他弄死了吧,但他还是害怕。没根由的害怕,似乎鬼魂在卷舔他的脖颈,可他看不到鬼神的影子。

他对上了徐行藏的眼睛,那是双单看,和魔尊已经相差无几的深潭。

这人是个鸡肋,徐行藏定下判断。在他的计划中,从没有给他预留过位置。他乍然闯入,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助益,他能做到的事儿,自己一手就做了,兼顾不过来的,也早有暗棋,他做不到的事儿,更不敢交由与他去办。

“本来呢。过一会儿会有一封帖子由安王府递给晋王府,安王见念微君此等美人,便心旌摇晃,情动不已,遂大胆请求晋王割爱。”徐行藏帮念微君把他本就整齐的头发理乱,再顺好,“念微,这样的措辞儿,你喜欢吗?”

这样几乎是在逼迫魔尊亲自处决自己了。

念微君的脑子转的很快,眼睛里闪过一道暗光。

“去吧。宝贝儿,我困了。”

试探到此结束,徐行藏没兴趣养一条冻硬了的蛇来玩儿。

用这人的风险太大,倘或谈广涯但凡觉察到什么风吹草动,知道他自己身侧之人,自己都策反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就更不好了。

他对付谈广涯也一样,务必要求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一击必中,还要斩草除根,断不能给他任何反扑的可能。

浑浑噩噩的念微君,踉踉跄跄地走了。

万恶的徐行藏恐吓了外面的,还不够,他的目光又投向那惨不忍睹的水晶托盘,里面的漂亮葡萄在同伴的尸首间,左支右绌,好容易才寻到了个勉强干净的高地儿。

不想几根滴答着葡萄的鲜血的手指头,递到了他跟前,“川川,帮我舔干净。”

小剧场:

川:嘻嘻,之川长大了!

一套魔教看不懂的连招在眼前闪过……

川:难道更换赛季,你们这些大人已经是next level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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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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