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心卫们保持沉默,这么小的人鱼,有没有治愈能力都很难说,但凶性不小,估计难养活。
陛下在精神力的影响下日渐厌弃自己,这种基因里的恐怖力量会让S级日渐产生自杀的想法,这也是基因对于低等级人群的保护措施。
家族看得见的血统诅咒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刻笼罩着奥古斯塔们,身为帝王的鹰隼,他们感到同样的担忧。
医官出具过多份诊断,告诫皇帝不要操劳,S级的精神力像一把火就能烧成灰的干草,经不起消耗,却被皇帝拒绝。
帝国人尽皆知,奥古斯塔帝国的边境线“银河要塞”连年不稳,征伐不休,身为皇帝亲叔叔的丹泽尔大公曾经得到过先帝的传位旨意,但是被奥图文半路夺走皇位,心有不甘,联合了其他三位大公,利用他们在各大星系的势力不断向奥图文施压。
而旧联邦政府的势力也盘踞在不远处的四角星系,那是有18亿人口的居住系星球,一旦开战后果惨烈,所以造成了帝国内忧外患的局面,眼下却仅凭皇帝一人之力镇压。
经年累月地操持国政,皇帝的疯病终于在五年前出现了第一次发作,紧接着就是第二次,第四次,还有逐年加重的趋势。
皇帝夜难安寝,几乎每场大型战役他都会披甲上阵,用杀敌来压抑杀性。
因此皇帝至今没有娶王后,偌大的太阳宫里只有先帝的皇长子、皇三女、皇四子、还有一直幽禁的五皇子居住。
很快就会多一条人鱼。
星舰的梯桥落在大门外,水箱被推出拍卖场,星舰下放的力臂抓起水箱,水晃来晃去像要洒出去一样。
人鱼抓紧了珊瑚棒,尾鳍纱在水里变幻出梦幻般的白光,他就像只被捕获的小兽,窝在角落里,防备地看着众人。
骑士团鱼贯而出,拍卖行里所有人起立,包括27号,全都低下头,恭送红眸白发的暴君离开。
说到底,奥古斯塔家族以一己之力结束了乱战的联邦时代,还银河系安静富足,新皇帝奥图文更是刀刃向内,无愧于帝国人民,人们对他的尊敬比恐惧更多。
一个小时之内,人鱼被皇帝陛下带走这件事传遍了帝国星网。
人们苦于精神力的困扰,渴望一条人鱼的出现,蛋里奇迹般出现的小生命真的是万众瞩目的人鱼,各种猜测甚嚣尘上,通讯新闻部把热搜压了下去,以防旧联邦那群星盗们盯上星舰。
跃迁舰必须快速回航,舰长开了曲率引擎,飞行速度甚至达到了曲速9,开足马力的跃迁星舰30分钟就能跨越一整个首都星所在的白鹭星系,15秒就到达了太阳宫。
太阳宫门口站着两排鹰心卫,他们的心脏处别着红玫瑰勋章,在红黄蓝黑白五种颜色徽章里,能别红色玫瑰的,只有皇帝近身的骑士团。
鹰心骑士团历代传承的军事传统就是“忠诚”,花与血铸成的钢铁心脏要用花与血来浇灌,皇室的意志就是鹰心存在的意义——“鹰与皇室生死相随,主人的志向,就是鹰的心之所向。”这句话不仅仅是宣言,也是刻在每名鹰心卫心里的信条。
亚瑟佩戴长剑,随着奥图文走进王都传承千年的太阳宫,殿宇之间的距离很远,穿过华丽的拱形门廊,他们进了皇帝办公入睡的宫殿,夜莺殿。
鹰心卫们把水箱带回宫里的骑士团训练基地,找了个透明浴缸,一位水性好的鹰心卫下水把装饰物取出来,细心摆在鱼缸底,顺便把小人鱼转移到鱼缸里。
温落抱着尾巴,迷茫看着他们,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鹰心卫半跪下来,伸出手去摸他的头,柔声说:“小人鱼,叫声叔叔——啊!”
小温落一口咬在他手指上,牙齿咬住就不松口,睫毛扑闪着,黑眼睛亮晶晶的。
鹰心卫忍着疼,咬牙夸奖:“小宝贝的牙,真白啊……”
小温落只是吓他,吐出他的手指,游到缸角躲着。
五分钟后,亚瑟从夜莺殿回来了,进门的一刹那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鹰心卫们问他情况,他说:“没事,陛下没反悔。”
亚瑟走到鱼缸边半蹲下来:“刚才我想去给你要个名字,陛下却说谁愿意养你就让谁取,宝宝,我到底把你托付给谁比较好呢?”
温落听见亚瑟的声音,直觉告诉他那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温落趴在鱼缸边,缓缓探出头,亚瑟伸出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金发,满目忧愁:“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温落本能地缩起肩膀,乌黑的大眼睛里有水光,摇摇头,“bo。”
能,能听懂,但是不会说。
亚瑟:“果然还是听不懂啊。”
鹰心卫倒吸凉气:“人鱼好可爱,一点都不凶嘛,实在很难让人讨厌。”
被咬的鹰心卫揉着手指说:“其实小家伙还是很乖的,要是能留在太阳宫就好了。”
他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冰冰,温落的防备心稍微降低了点,鱼尾摆了摆,盘在沙石里像地基稳固,轻轻拍打水花。
他小声说:“koiss fia lumi。”
我叫温落。
亚瑟:“lumi?人鱼语?还是说你叫lumi?那好吧,小宝宝,我就擅自叫你lumi了。”
鹰心卫:“据说人鱼的最后一节尾椎骨可以支撑行走,我们总不能天天抬着鱼缸到处走,不如把小lumi抱出来,让他自己试试走路?”
亚瑟便戴上手套,小心把温落放在自己的衣袍角上,可是他只站住了一秒钟就倒在了地上。
温落直板板躺在地上,像一条扶不起来的小咸鱼。
鹰心卫一惊:“他的鱼尾是有残疾吗?”
温落确认自己是会走的,可他还不会用鱼尾走路,整条椎骨和肌肉没有力气,尾骨无法支撑全身重量,根本站不起来。
温落只能内疚地看着亚瑟。
亚瑟的心在那一瞬间揪起来,连忙脱下自己的白袍,罩在他身上,宽大的白袍完全能把瘦小的人鱼包起来,还空荡荡的乱晃。
亚瑟想抱他起来,但是《鹰心卫守则》里规定随意搂抱他人有损皇室颜面,要罚鞭刑三十。
很快鹰心卫就推来交通机器人,小温落被机械臂夹着腋窝托起来,搁进自动驾驶位里坐好。
可是座位宽大,人鱼尾巴滑溜溜的,根本坐不住,亚瑟看着他一直往座位底下滑,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军团长!”
“快放下,我们当没看见!”
亚瑟:“三十鞭就三十鞭,我认了,替我保密,别告诉陛下。”
温落不会说话,这种感觉很沮丧,但亚瑟的笑容很温和,温落心里的失落减轻不少,他相信总有一天能恢复说话能力的。
亚瑟叹道:“多可爱的人鱼,这么小就没了父母,是该找个人收养他。但是什么家庭能绝对保证lumi不被带去做研究呢?”
鹰心卫在一旁出主意:“不能是贵族富绅,不能是宫廷的普通女官和男侍,也不能是没钱没地位的普通阶层,那就是他们的灾难了。”
亚瑟灵光一闪:“诶,我想到了一个人,他一定行。”
…
太阳宫分为前庭和□□,前庭议事厅后方是罗浮殿,国务重臣平时结束会议之后,通常会去罗浮殿里坐坐,和梅勒思大学士谈天论地。
罗浮殿门窗半开,办公桌案旁站了一个全能机器人,开了静音模式,满地的废弃纸张全都被它吸走搅碎销毁,抵不住一直有纸团往下丢。
梅勒思正在编写《奥古斯塔帝王传记》,由帝国历史研究所、帝国史实记录院和鹰心骑士团共同书写,认证者是帝国圣子和一百多号撰写人。
门口传来沉重军靴踏地的脚步声,梅勒思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推了推单片金边眼镜。
“亚瑟军团长?”
亚瑟抱着温落没办法行礼,只能简单地行点头礼,恭敬道:“帝师先生,我们遇见了麻烦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
“只知道一点。”梅勒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听说陛下从拍卖场上带回来一条人鱼,就是他吗?”
亚瑟说:“没错,他的眼睛简直和先帝一模一样,我险些以为他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小皇子。”
温落低着头,身为人鱼,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威压感,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精神力场很强大,无声驱散着其他人的精神力,这让他有点想躲开。
梅勒思搁下笔,走过来,轻声说:“sarfsar。”
这句话是人鱼的语言,意思是“看着我”。
亚瑟只觉得听了一句鸟语:“您在说什么?难道是人鱼语?”
梅勒思:“嗯,他好像有点怕我,我想看看他的眼睛。”
温落下意识抬头,又很快低头。
梅勒思看了他一会,表情是一贯的从容儒雅,对亚瑟说:“眼睛确实很像。陛下是否想为他找一位监护人?”
“您真厉害,一猜就中。”
亚瑟对梅勒思充满期冀,他最希望梅勒思抚养小温落。
梅勒思是百年来唯一一位活着就进了纪念碑堂的异姓公爵,目前担任教育厅的委员长,是帝国三大军校公认的名誉校长,不论在教育界还是政界,都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势力。
除此之外,他的名字在军部也如雷贯耳,梅勒思曾以联赛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履历遍布白鹭星系的主干星球,众议院大选时,他票数领先,却因家庭背景不良而遭遇落选危机。
彼时先帝耶利克正值第二十八次疯病发作,绝望之下一眼看中了梅勒思,如获至宝,提拔他进入上议院,并赐予他帝王师的殊荣,皇后阿嫚临终前更是将五个儿女全部托付给他,至此已经二十年。
事实证明,先帝与先皇后慧眼识珠,选了个好英才,亚瑟虽是军团长,也是敬畏梅勒思的。
不仅仅因为他显赫的身份地位,也源于A级对S级血液里的臣服,这个无解。
梅勒思的精神力达到了76,濒临危险值,超过70都是绝对的S级,大部分人提起S级都是又敬又怕的。
但是梅勒思生了一张好样貌,今天只有他自己待在书房里,一身斯文的打扮,黑色头发柔顺自然,深蓝的长袍点缀着黄道十二宫的鎏金星象,长袖卷起来一节,手腕上还有散落的墨水,冷秀白皙的长相看起来神秘莫测,深蓝眼睛充斥宝石般的质感。
亚瑟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因为帝师看起来根本就不会带孩子,而且他带出来的奥古斯塔们……军政才能一流,情感方面不提也罢。
梅勒思慢慢走近小温落,温落下意识后撤,尾巴无处躲藏,小身子往后倒在亚瑟胸甲上,梅勒思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温落的眼神很安静,但他平静面孔下血肉里隐忍的颤抖很明显。
温落在防备着他。
毕竟连五位皇女皇子都不敢亲近帝师,哪怕他们是他一手带大的,果然帝师就是不会带孩子吧?
亚瑟心软了:“先生,要不算了,我找别人——”
梅勒思的手却仍然往前,温落浑身一抖,下意识抬起手抵挡,梅勒思的手臂瞬间就被抓出了四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底子上异常明显,甚至出了血。
亚瑟惊诧,忙打圆场:“先生别生气,他不是故意的。”
梅勒思道:“没关系,我听说人鱼的指甲很锋利,想试试,是我的错,吓到他了。”
亚瑟:“……您真是奇思妙想啊。”
梅勒思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只是希望他不用再害怕人,能意识到他才是食物链的最顶端,随便就能杀了我。”
温落的指甲盖看起来圆润饱满,没有尖刺,实际上锋利程度犹如刚韧,轻易就能伤到一个人。
温落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在幼崽的简单认知里,对方没有恶意,爪子不锋利,而且自己刚伤害了他。
梅勒思再次朝他伸出手。
温落垂着眼毛,因为愧疚,他没有反抗,不论梅勒思想对他做什么,甚至抽他脸,他都不会反抗。
然而梅勒思却伸出食指,撩开温落鬓边的碎发,微凉的拇指腹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珠。
梅勒思轻声说:“ute aat。”
别怕。
但是梅勒思的指纹带着人类的温度,比人鱼体温高多了,小温落受不了烫,忍了又忍,还是别开脸:“deka!”
烫!
梅勒思忍不住弯了眼角,“mut。”
对不起。
鹰心卫们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梅勒思看了他们一眼:“在你们眼里我和陛下一样可怕吗?至于跟个幼崽过不去?”
“不是。”鹰心卫们百口莫辩,“您和陛下一样仁慈。”
梅勒思并没追究:“军团长,请先把他放在我的椅子上,你这么抱着他,他会很紧张。”
亚瑟就把小温落放过去,那把先帝赏赐的金丝藤椅用的是和黄金王座一样的材质,凹陷度刚好,可以让任何身高的人在椅子上坐得舒服,但是这把御椅除了梅勒思也没人敢坐过。
温落盘在椅子上,抱着尾巴,看上去是很小一坨小鱼崽,乖巧极了。
梅勒思找出纱布给自己包伤口,包扎动作很熟练。
“军团长,《皇室公约》里写得清清楚楚,大学士不能教导皇室及公卿以外的孩子,否则会被凌迟。你们把他送给我,我也没办法留下他。”
亚瑟为难:“先生,您做帝师有二十年,陛下最不会为难您,您甚至不需要教导他,给他个地方吃住就行了。”
梅勒思:“那也不行,传出去的话,我会被凌迟。”
亚瑟有点泄气了:“好吧,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梅勒思慢条斯理地说:“可是他刚才伤了我,在我的伤没好之前,他得留在这照顾我。”
亚瑟:“……啊?”
其实帝师可会带孩子了,这不把五个孩子都拉扯大了吗?
感觉小温落能成长为王者人鱼一定和帝师脱不开关系,(笑死)帝师一定会后悔养这条泥石流鱼的,哈哈看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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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来乍到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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