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宽衣解带，自己却直接跃下来。

陆成锦腹诽一句，知道人畏寒，多余的话便也说不出口，只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只是沾了水的狐裘到底太沉重，萧折竹也没有穿太久便褪了下来。

那件白狐裘这下失了芯子，半沉下去，悠悠地飘到远处，被水雾裹挟，消失在陆成锦的视线里，他转过头，瞧着没了狐裘瞬间单薄不少的萧折竹，心底不自在地生出愧疚来。

萧折竹这般直接到水中，不说衣服贴着难受，就是待会儿出了水，怕是会更容易着凉。

陆成锦心中正懊恼着，萧折竹已经绕到了他身后去，将手从他掌中抽开，覆在后背：“成锦，盘膝结印，我佐你修炼。”

从怜惜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陆成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可是个魔尊，即使如今体弱不适合动用太多修为，把衣裳直接烘干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真是白担心这么多。

深吸一口气，他立刻依着萧折竹的话凝神，在结印的前一瞬忽然顿住，问：“您动用修为，无妨么？”

两人处在灵泉当中，这里灵气充裕至极，即使是萧折竹这样需要将灵气额外转化成魔气才能吸纳的魔修，想要及时补充上去也完全来得及，只是陆成锦不知晓这样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萧折竹能不能用来同那寒毒抗争。

“无事，”萧折竹温和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不用灵力，只用神识。”

那应当无碍。

陆成锦放下心来，手中动作一转，才结好了印，就察觉到自后背涌起一股暖流，经脉瞬间通畅，对四周灵气的吸收也显然快了很多。

一开始陆成锦还有那个精力胡思乱想，到了现在，却只顾得上去引导那些涌入体内的灵气在经脉之中循环周天。

那灵气太充裕，陆成锦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难免多几分手忙脚乱，好在一直有萧折竹的神识引导着没出什么岔子，那些灵气都乖乖巧巧地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入内府的金丹当中。

陆成锦神识下沉进自己丹田，能清晰地瞧见那颗金丹越滚越大，甚至让他有种下一瞬就能直接结婴的错觉。

只这样的错觉没有持续太久，大概是觉得他已经吸收得足够，一只冰凉的手轻搭在他腹部，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闯进来的神识。

大乘期的神识对陆成锦这样的金丹期有绝对的碾压，他在识海当中立的再多规矩都对萧折竹来说无效，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这位不速之客闯进来。

萧折竹的神识在他的识海当中被具象化，同外在不一，这里的神识穿着的是一件银白暗纹的广袖长衫，又配着太微剑，属实是像极了一位仙道尊者。

脸色也更红润些，只见到他的时候露出来的笑还一成不变。

陆成锦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萧折竹的声音忽然响起：“定心，我帮你凝实金丹。”

不知是传音入密还是说萧折竹直接开的口，那声音震得他心中鼓噪，依旧是带着言出法随的效果，立马让他收起来了那些遐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的金丹上面。原先还在他内府当中飞快旋转的金丹慢吞下来，瞧着的确凝实不少，整个内府的灵气被尽数压在其中，陆成锦自己的神识靠过去都能感受到不同于往日的浓郁灵气。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分明与他们是同样的修为，却由着截然不同的能力，甚至还可以实现越阶战斗。

不只是那些法器的加持，还有这些修炼法门，也还有像萧折竹这样的“尊长”来替他们梳理灵气。

两人在水中一待就是几日，等到陆成锦重新睁开眼，察觉到的便是修为不仅没什么变化甚至还隐约往下掉了掉，但丹田当中的灵气凝练许多，他眼下还是金丹初期，但若是让他对上个金丹中期、后期甚至大圆满以至于将至元婴的人，未尝没有那一战之力。

至于先前担心什么修为提升太快等结婴的时候他还没决定好自己的道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他多虑。

呼吐出一口浊气，那双温凉的手从他后背移开，陆成锦转头便握住了他的手，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他道：“尊上，不若我们先到岸上去。”

他实在是瞧不得萧折竹这副样子。

也算不上是落魄，只是那单薄的身子在水中飘着，陆成锦属实怕人一不小心就折断了，加上那张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脸实在是惹人怜惜，陆成锦半点也顾不得其他。

萧折竹没有反驳，依言跟人到了岸边去，却并没有拿法术直接将衣裳给烘干，而是蹙着眉盯着身上湿透的布料，直接从储物戒中又掏出件狐裘准备干脆披在外面。

陆成锦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愣一愣，回神的时候手已经扯住他那件新的狐裘。对上魔尊大人疑惑问询的目光，陆成锦偏了下脸，生硬地道：“先把衣裳烘干了吧。”

清洁术这东西陆成锦原先没力气收拾家中的时候早就给研究得明白，帮大乘期烘衣服也不算难事，陆成锦话音刚落，就直接抬手结印，感受到手中布料重新变得干爽之后才松手。

“多谢成锦。”萧折竹语气带笑，不必瞧，那双眼也必然是笑意盈盈的。

陆成锦一边耳朵发烫一边心想：萧折竹这次或许当真是伤得不轻，不然怎么可能连个清洁术都不愿意多用？

想到这只会增添更多的怜惜，陆成锦无可奈何地暗叹，等着人将狐裘系好之后才短暂地松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衣裳穿戴好，又重新牵上去。

衣裳都被用法术烘干了，两人的双手却还残留着湿润的水意，在陆成锦伸过手的那一刻，萧折竹也朝他伸出手来，双手交握，在掌心晕成一片湿黏的水痕，又很快被至阳之体的温热蒸发不见。

陆成锦没有去过多地在意这些小变化，他习惯性地用眼神去问询萧折竹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无外乎是根据萧折竹先前所说那般，去他书房里面捧着跟术法有关的书册继续修习，或是去瞧一眼陆青绮如今的情况。

萧折竹说出口的自然是后者。

陆成锦对此没有多大的反应，轻轻应下一声，跟人缓步朝着那边走。

“成锦，”路上萧折竹没有沉默，唤他一声，道，“我怎么瞧着，你近日对青绮，倒是没有过往那般上心了？”

陆成锦被他的话问得一怔，轻缓地眨了下眼睛。

似乎是这样。

上一次两人修炼耽误了时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寻陆青绮，这一次反倒没那么强烈的愿望，更多的注意力更是放在眼前的萧折竹身上。

说他不在乎么？相依为命十数年的血亲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下。可若说在乎，如今的他对陆青绮的确是没有曾经那般紧张兮兮了。

也许是因为少女眼下靠着天生剑骨顿悟了大道，迈入修真路途之后有几分自保能力，也许是陆青绮身上寒毒已散，再没有什么需要他整日整日提心吊胆的事情。

有萧折竹在侧，他好像立时少了许多苦恼——除了萧折竹自己带给他的。

陆成锦想着：他的确是个天生操心的命。

萧折竹给了他很多，让他可以不再去顾虑其他事情，但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位魔尊大人身上的时候，只会觉得更加让人头疼。

乖也乖，萧折竹自己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会伤及根本的事情并不会去做；但犟也犟，只要伤不到根本，他就可以无限地将自己置于濒死的境地。

偏偏这人是魔尊，是尊长也是主君，陆成锦有时候想开口劝几句都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立场来，顶多在情绪攀升的时候顺势而为一下，或者就只能寄希望于云湍。

只是很显然，云湍在一些事情上也说不动萧折竹，不然两人也不至于吵成那副模样。

陆成锦越想下去就越忍不住叹气，回答萧折竹的时候，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上点情绪：“青绮眼下寒毒痊愈，修行无碍，又从来乖巧安静，我自然不必再像先前那样过分担心她。”

一句话含沙射影的，陆成锦也不知道萧折竹有没有听出他话中意思，那人脸上的笑依旧浅淡却难以让人忽视，听他说完也就只含混不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成锦，你的确是个好兄长。”

似有叹息之意。

陆成锦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萧折竹的直来直去，对这种时候模棱两可的话倒是接受良好，轻车熟路地把疑点埋进心里去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客气一句：“担不得尊上一个‘好’字，青绮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所做的也不过是尽一份长兄的责任罢了。”

“这般……”萧折竹听见他这话，若有所思地沉吟半刻，忽然开口，笑意里添了戏谑，“那对于成锦来说，怎样的好，才能担得起那一个‘好’字？”

可能是药的缘故，最近太嗜睡了，头发昏，如果有啥逻辑问题错字问题大家都可以提一提，过阵子好了之后我应该会修一修文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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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含沙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