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并非现在，等你日后不必再拘于我身边的时候，你若是想要去，我便亲自将你送去，”萧折竹话语一顿，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这话说得实在暧昧，一下子堵死了陆成锦拒绝的话，也让他沉默下来。

如果是纯粹的仇家，萧折竹当真能这般给对方塞人进去？

可不是仇家，那些恨意又是如何而来？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陆成锦含糊地避开他的话，“至少现在我还得陪着您。”

“成锦，你总不能陪我一辈子，”萧折竹这次却没有那般善解人意地将话题给撇过去，静静地瞧着他，“你有自己的道要去寻，无论如何，你不该滞留在凰炎谷这地方蹉跎。要寻道，也该早些为自己日后的事情做打算了。”

陆成锦抿着唇不说话。

萧折竹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继续道：“你可知此处为何唤作凰炎谷？”

陆成锦点头。

这个他的确知晓。

生在凰炎谷周围，这样的传说他还是听村中的老人提过的。

在上古时期尚无修士，神兽遍地的时候，最后一只凤凰就是在此地陨落。

凤凰火焰漫天，百草枯黄，赤地千里，千万年聊无声息。

那凤凰残体甚至都快要被余火灼烧殆尽，就快要成一具彻底的白骨的时候，又一场火烧了起来，那是凤凰的涅槃之火。

不同于陨落时候的凤凰火，这涅槃之火是带着生机的，千里枯草重新生长起来，郁郁葱葱，只有最中心被凤凰躯壳笼罩住的地方没有绿色——此处长出了修真界绝无仅有的火树，上有炎晶，为修真界最炙热之物。

这个故事最后没有提及凤凰的去向，只提到在祂涅槃离开之后，有人将此地命名为了凰炎谷。

再之后，万神消匿，灵气蔓延，第一个修士出现，修真界逐渐成型，此地也成了边缘的一处风水宝地。

这里虽然奇特，但炎晶除了驱寒之外一无是处，也就没有什么人想着将其据为己有，一直到百年前萧折竹落败此处，凰炎谷才真正有了主人。

只是，萧折竹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个故事？

陆成锦将自己知晓的讲述完，不解地看向他。

“此地是栖凤之地，也是无用之地，”萧折竹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迎上他的目光，轻轻道，“就像你说的，成锦，炎晶除了驱寒之用再无其他，而我如今这样子，也算苟延残喘。可你不一样，你该做那只凤凰。”

“飞出去，然后呢？”陆成锦追问，“之后万神陨落，他用了万年涅槃，又有何用？”

到最后不一样死了。

萧折竹似乎是被他给问住了，顿在那里，没有说话。

——至少在注意到他眼底深藏的笑意之前，陆成锦是这般认为的。

“万神当真陨落了么？”萧折竹反问，陆成锦还是蹙着眉，听他继续说，“至今为止，修真界都没有一个人，敢说祂们是绝对的陨落，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瞧见过陨落的证据。”

“但是，好巧不巧，我知道凤凰活着。”

怎么可能！

陆成锦眸子一下子睁大，难以置信地瞧着他。

能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若还活在世上，是如何瞒了世人那么久，又是为何让萧折竹给知晓了？

“不必如此惊讶，此地到底是凤凰的涅槃之地，自然留着许多的秘密，”萧折竹失笑，“修真界存世也有数万年，成锦，你就不曾怀疑过这故事当中，为何数万年都没有人尝试过将此地据为己有么？”

一句无用，当真能让修真界所有人放弃此地？

“其实有过很多，”萧折竹及时给了他答案，“只不过大多人都没能走出去，能走出去的人，也带不出这里的秘密。”

“上古神兽身陨之地，自身便带了禁制，这话我能在凰炎谷当中告诉你，却没法在谷外说出口。加上凤凰是至阳至烈，那地方的灼热连大乘期都难以抵挡，若非我身有寒毒误打误撞，恐怕也会死在那里，”萧折竹的声音低下去，“我在那里，瞧见了许多人的尸骨。”

凤凰火能焚尽世间万物，那些尸骨却留存着，简直就是给之后的来者一个明晃晃的警示。

“祂们活着，但已经不在我们这一方世界当中，”萧折竹将话题给扯回来，“或许是大乘之上的那所谓的仙界，也或许是其他地方。最有意思的是，万神消匿，就只有凤凰那一脉存活最多——有几支族群，的确是陨落了的。”

这就是凤凰的涅槃之力么？

陆成锦听他将故事讲完，震撼之余，又从其中寻出问题来：“那为何尊上不觉得，您才是那个凤凰？”

陨落，涅槃，这分明与被寒毒磋磨至此的萧折竹更相像。

“符疆对我下的寒毒，我至今寻不到来处，”萧折竹摇了摇头，“何况，曾经我到这凤凰火最盛之地都不曾将寒毒给治愈，除非是凤凰重现，用真正的疗愈火，恐怕就只有——”

他一下子沉默。

“只有什么？”陆成锦被他的戛然而止憋得不上不下，“除了这一条路，就只能保持现状了么？”

先前萧折竹说有根治的方法，只是困难，眼下讲起这凤凰的故事，陆成锦便自然而然地将两者对等。

他这话说出口，萧折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颔首：“有成锦在侧，也便足够了。”

陆成锦心口发闷，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最后还是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他，只能憋闷地给人拽着手。

“你和青绮都不该属于这里，”萧折竹还在说，“日后总要飞出去，到更远的地方去，到修真界最繁华也是天骄最多的地方。”

那不还是仙宗。

“您不是要我们自行选择么？”陆成锦打断他，“等真正到了那时候，再谈去留吧。”

这话多少有些生硬，萧折竹轻缓地眨下眼，倾身凑近他，状似讶异地笑问：“生气了？”

“没有。”陆成锦脱口而出，随后就深呼吸了两下。

这样的回答，怎么显得他跟赌气一般。

萧折竹大概也是这般认为的，笑意更甚，还哄孩子一般应下他的话：“没生气就好。”

“过几日不是要去剑冢么？还要赶路，尊上不妨早些休息。”陆成锦不欲跟他继续在此事上纠缠，移开话题。

换作其他修士一定会觉得这理由无力，但萧折竹毕竟是一个除了陪他修炼忘记了时间，每日就一定要睡一觉的大乘期，这样的理由陆成锦几乎百试百灵。

这一次也同样。

萧折竹鲜少有拒绝他的时候，听到他不愿意继续聊下去，便好脾气地应下声，跟人回了寝殿去。

热浪铺面而来，虽然很快就被法器珠子给挡了回去，一个念头还是在陆成锦心里一闪而过：萧折竹方才所说的凰炎谷中凤凰陨落的中心之地，到底是哪里？

他没有开口问，生怕又扯回先前的话题两人聊个整夜，只好将疑惑给咽下去，同人一起上榻歇息。

到了金丹期，陆成锦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需要睡眠，每次躺下来也要许久才能睡过去，睡着也只是浅眠。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萧折竹呼吸的变化，越发敏锐的五感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所有的动作。

呼吸一点点平缓，原本总是规规矩矩平躺着的，但睡熟之后很快便忍不住朝着热源贴过来，这时候陆成锦便能碰到人的发丝，随后是渐近的呼吸。

不过今日，萧折竹躺在那里，睡得却不太安稳。

呼吸平静了没多久就变得急促起来，不是苏醒的前兆，更像是被什么给魇着了。

修士可不会轻易做梦。

像萧折竹这样大乘期的修士，神识更是随心，除非天谕或是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动了手，否则几乎不会做什么梦，更别提直接被魇着。

陆成锦一下子弹坐起来，轻声唤他：“尊上？”

没有反应，那人的眉头依旧紧蹙着。

细白的手指上青筋突起，陆成锦自己的呼吸也快了一瞬，随后他握住萧折竹的手，轻轻晃了一晃：“尊上。”

萧折竹睡着的时候大都浅眠，只许他往陆成锦身上靠，陆成锦自己稍微动一动，只要碰到他了，便能直接将人给惊醒。

比起先前，今夜他弄出来的动静可大太多了。

能对萧折竹下手的梦魇可不是什么善茬，陆成锦一阵心悸，生怕魔尊大人出什么事情，咬咬牙，手上用了力气，尝试将人给唤醒。

那场噩梦似乎格外得沉，格外得深。

萧折竹自始至终都溺在其中没了法子，陆成锦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想起来前几日他在人书房瞧见的那本双修的功法，既然能辅助人神识增益，那么单纯与人神识交融应当也不算难。

不知道在眼下这情况使不使得。

不算双修，只是用那种方法将自己的神识送过去——陆成锦在心底说服了自己，一咬牙，垂首与萧折竹额头相抵，小心翼翼地运转着功法，神识一点点探进萧折竹的识海。

凤凰一族的故事请期待专栏明年份古耽师徒文——《我把男主养成反派了》（突然打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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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涅槃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