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轨道上,一辆列车疾驰而过,沿途卷起条条蒸汽线,抬眼望去,宛如云袋悬空,把天空割裂成无数分区。直至整片的飞行器滑过,冲破残留,蒸汽这才缓缓消散。
列车拐入市中心,缓速行驶,它自这座钢铁巨兽内滑行,热浪吞没冰冷的铁轨,鸣笛过后,首城景象映入眼帘。
刺耳的鸣笛吵醒闭目养神中的时通晓,处在专舱中的她,没什么乘客同伴,车上唯一的伙伴,正放弃撕咬她的皮靴,开始随着鸣笛一同嚎叫。
“吵死了,真是吵死了!”时通晓喋喋不休地评价道,揉着太阳穴起身,抱起嚎叫中的二月。
她不喜欢二月的嚎叫,更不喜欢比格犬旺盛的精力,还有轻易原谅的性格。说真的,若不是妈咪的要求,她才不会收下这份“烦人”的礼物。
想着,又拍拍狗头,力度很轻,像是在挠痒。
二月也很配地摇摇尾巴,若不是后轮限制了摇动的幅度,它还能表现得更热烈些。
“真的烦死了,这只是列车的鸣笛,安静些,没什么好吵的,喝点水吧,这么吵,嗓子叫哑了怎么办?”
时通晓说着,从身旁拿出二月的专用饮水杯,亲眼监督着二月喝下价格不菲的高山矿泉水。
“凭什么飞艇不能用了,妈咪也真是,坐着个车厢真是委屈我了,给了你听见鸣笛的机会,让你有空烦我!慢点喝,你怎么喝水还带洒的?”
说是埋怨,语气却无任何怪罪之意。
“要不是妈妈有事出门了,我才不会带你来首脑处呢,听话些,不要给我麻烦好吗?”
哪怕是腿部不便,她还是搀扶着拐杖俯下身,为二月系好遛狗绳,完成后,拍拍二月坚实的后背,又依靠着拐杖,艰难起身。
“二月,叫!”她尝试命令道,却不成想,二月真的叫出了声。
“嘿,不错嘛,”她从口袋拿出狗狗零食送出,又讲道,“二月,握手。”
这次的命令,没有前一次顺利。
“诶呀,二月,是手,不是头!不是头!”时通晓是这样说的,可她没有任何更正制止的动作。
没有推开二月的头,反而是揉了揉,另一只空闲的手,又递出小零食。
列车靠近首脑处,时通晓也在乘务员的带领下,离开车厢,她一手扶着拐杖,一手牵紧自己的车轮狗狗,在众人或是震惊,或是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前进。
当然,她们无一人敢与时通晓对视,生怕这位跋扈的小姐“特殊关照”自己。
“二月,走,我们不在这个楼层,跟我来。”
她带着二月走入电梯,只是没想到会在上升途中,遇见一位从未想到的人。
苏觉铭?她怎么会在这里?
时通晓把二月向后拉了拉,眼中全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苏觉铭,这人的名声早在贵族圈子里臭了,脚踏多条船不说,还蓄意报复淮逸。
虽然说,她也不是多么喜欢淮逸,但比起苏觉铭……
“呦,时小姐,您日安,这是您的新宠物吗?真可爱。”苏觉铭笑道,仿佛早些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嗯。”时通晓冷冷回道,并不想和眼前的人有什么联系。
要不是她的妈妈苏权业手握兵权,自己都懒得搭理她。
但是……
她思考着,又把二月往身后拉去,堵在自己的身后。
不是有谣言说,苏权业要和她这位不争气的二女儿断绝关系吗?听说闹得挺厉害的,怎么又?
她瞥向苏觉铭,确实在苏觉铭头上发现一处淤青,据说那是苏权业拿着剑鞘打的。
来找苏权业道歉吗?但是苏权业也不在这处,这里只通向文部和宫室呀,怎么?
“呀,时小姐您到了,再会。”苏觉铭脱帽敬礼,微笑着送别。
时通晓懵懵地走入,她不明白,苏觉铭为什么会去宫室,宫室有谁要找她吗?莫不是统御大人要问责她,因为淮逸的事情……
可要是问责的话,那人怎么一脸轻松,心态这么好的吗?
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又觉一股冲劲,她抬手提绳,防止二月爆冲出去。
“嘿,二月,慢点,不要乱叫!”她抬眸看去,这才发现二月兴奋的原因。
原来是遇见熟人了。
“时小姐,好久不见,”晏初柏蹲下身,任由二月扑到自己的身上,“二月看起来也很精神呢。”
送出道歉礼物时,晏初柏也在。
时通晓左右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晏初柏在的地方,淮逸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两人就和有什么联系一样。
“时小姐,您在找谁吗?”晏初柏问道。
“没,没什么,”她轻轻嗓,唤回二月,“二月,回来,我们还有工作要做。至于你…你也去忙你的工作吧。”
时通晓罕见地压下脾气,带着二月走向自己的房间。
慈蕊母神的暄辰祭就要到了,活动的演练正在进行,时通晓作为负责人的助理,自然有责任。
花蕊焚香、齿轮转动仪式、花蕊献礼,还有最后的希望之光,这些流程必须无错完成。
除了首脑处的大臣外,这些仪式更需要圣堂人士的配合。
同圣堂的主教们交涉,这便是时通晓的任务。
“好的,这次暄辰祭,辛苦了,”晏初柏礼貌寒暄道,瞧着电梯行进的方向,好奇问道,“奇怪,这个点还有人要去宫室吗?”
时通晓本不想说这句话的,但她低头看了眼二月,看见它晃动尾巴开心的样子,最后还是选择回应道:“是,苏觉铭。她赶去了宫室。”
说完,牵着自己狗狗离开。
苏觉铭?宫室?
带着疑惑踏入电梯,晏初柏的想法与时通晓相同,她猜测,会不会是统御大人的问责,因为淮逸的那件事。
她按下电梯,背手等待着,反正是要同统御大人汇报情况的,到时候仔细问一下就好,一切疑虑就都能解答了。
电梯缓缓上升,冲破云层,踏入浮岛。
站在高处的晏初柏心底五味杂陈的,像苏觉铭那种人,哪怕是犯了错,惹了麻烦,她的妈妈打声招呼,就能把她从狱中捞出。
她心底明白,像她自己这种普通出身的孩子,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无比的幸运。
她踏入宫室,偏巧遇见正在参观的苏觉铭。
苏觉铭正站在罗国母的雕塑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不知在骄傲什么。
晏初柏并不想理会她,绕步离开,却还是被苏觉铭发现。
“呦,这不是晏密探吗?轻松破案的,聪颖的晏密探,”苏觉铭笑道,背手靠近,在她身后嘲弄道,“一步步走到这里,肯定很不容易吧。”
晏初柏当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可惜的是,这种羞辱对她而言并不奏效。
“没有,托各位先辈,以及建设工人们的福,我坐电梯上来的,很方便。”她如此回答,想离开,又被苏觉铭按住肩膀。
“哈,怎么来的,电梯?这个回答可真是狡猾呀,让我想想,你对淮逸的事情那么上心,宴会的时候你在,飞行考试是你也在……我想,你和我,也没什么区别吗。”
在晏初柏听来,那道声音无比的刺耳。
并非全是道德的谴责,更是良心的作祟。苏觉铭的话,她不敢全盘否认,毕竟上一世,她确有利用淮逸的嫌疑,为了调查天灾的真相,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苏小姐,”她握紧苏觉铭按下的臂膀,带着警告讲道,“请您自重。”
经不住晏初柏用力的苏觉铭连连撤退,她晃动手腕,恼羞成怒道:“嘶……你。你真的是……”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眼中却凸显一抹惊恐,姿态瞬间放平,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晏初柏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石柱旁,岁绯笑着观测着这场“闹剧”。
“晏密探,日安,是来寻统御大人的吗?”岁绯笑道,收好清点清单走进。
晏初柏点点头道:“是。”
“统御大人那边耽误不得呀,快去吧,我就不打扰您了。”她讲道,抬头望向罗国母的雕塑,眯眼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晏初柏将要离开之际,岁绯倏地开口,打断晏初柏离开的脚步:“嘿,晏密探,你有没有发现,我身上的某些地方,同罗国母挺像的?”
晏初柏停下脚步,礼貌回头讲道:“抱歉,岁绯小姐,崇拜没什么,但是过分的代入历史伟人的话……”
“这不是我自己发现的,是淮逸小姐告诉我的。”她讲出自己的王牌,观测着晏初柏的反应。
同方才的礼貌漠然相反,这句话终是激起晏初柏的反应。
她以微笑掩盖起心中的情绪,脑海中,却又是淮逸同岁绯喜笑颜开的交流模样,还有最后递出的名片,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呢?
“淮逸小姐一向如此,”晏初柏开口讲道,“她总能发现万事万物的美好,这是她的天赋。或许,她从您身上,瞧见了同罗国母相仿的品质,像是谈吐能力……”
“哈,哪有那么高级,”岁绯笑道,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不过是我耳垂处的痣,同罗国母一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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