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跟着CCAI，我很——】

很什么？

肥猫的话随着那张大圆脸消失在视线外，彻底断了联系。

沈丛盯着车窗反光中苍白的脸。

不知是校医眼神不好，还是他自己出了问题，居然把一个二十六岁的男青年错认成高三考生。

沈丛回头扫视在大巴里坐得稀稀拉拉的应考生。

个个黑眼圈比他还重，肤色暗沉，像被吸干了阳气，看着并不比他年轻多少，大部分人都捧着书，嘴巴快速无声开合，两耳不闻窗外事。

王校医见他回头，笑吟吟地从后座挪到他身后的位置，“沈同学，刚摔那下没事吧。”

“没事的，王医生。”沈丛笑笑，转回身，放斜座椅闭眼假寐。

陆渊那么爽快放行肥猫配种，果然是为了钓出藏匿的编辑人。

只是没想到开局就是天胡，编辑人一抓就有。

那与自己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的888弟弟，明显是04号复制品。

沈丛估计，一到体检医院，自己就得被CCAI回收。

照这效率，二十七个复制品，一个月就能抓完。

沈丛命不久矣。

“沈丛。”沙哑的命令声来了，依旧是敬业的胖中尉。

“接任务。”

怎么还有任务？

生的希望重新燃起，沈丛默默调正座椅。

“你要替代04,进入戴斯高中学习，目的是在高考前，找出早期渗透在戴斯学校的编辑人。注意，不是你的复制品，而是夹杂在普通人类中的基因编辑人。”

“学习？高考？”沈丛脱口而出。

白日噩梦也不过如此，谁没事会想再高考？

陆渊这人渣！

“沈丛，务必看清任务。因为你得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普通人，若是行为过度，我们有权当将你关——”

“当场击毙。”陆渊毫无波澜的低音打断中尉的叮嘱。

当场击毙，沈丛想到在半空中化成烟的01，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一圈。

所以，是要他看哪里？

沈丛望向窗外，大巴已经驶入市中心，时间尚早，路边商场卷闸门紧闭，上班族步履匆匆。

车速太快，晃得他眼花，卷闸门的金属格栅间，似乎浮动着一些文字。

CCAI把任务书贴满大街了？

还是血红色，跟高利贷讨债似的。

他拿下眼镜用衣角搽着，那些文字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血红文字竟然直接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沈丛赶紧闭眼。

任务一：戴斯高中。

数量：1人

性别：未知。

年龄：17-50岁

特征：高智商，冷静。

人员范围限定：体检等候室，学生：四男一女，共五人；□□五人，总计九人。

判定方式：建议采用情绪波动判定法辅助判断，情绪最稳定者，既为编辑人。

文字退去，沈丛睁开眼。

“编辑人因为编辑与孕育技术差异，部分批次相对不完美，而且无法完全通过DNA鉴别，但其性格为人工设定，无法自然呈现人类丰富多变的情绪。”胖中尉沙哑的提示音在脑内响起。

“这是什么歪理。”沈丛小声嘟囔。

“他们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情绪稳定，外界刺激无法引起情绪波动。”胖中尉耐心解释。

沈丛还想反驳，冰冷的男声便切了进来，“从第一天见到01死亡起，你慌过吗？”

他一下没了声。

陆渊说的没错。

接二连三地目睹“自己”死亡，他确实没慌乱过，甚至能和一只肥猫用人话交流。

可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疯了，把医院开的安神药全吞了。

都疯了还能有什么波澜？只能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沈丛哼哼两声，“全抓起来吓唬一遍，测测心率不就知道了。”

“涉及未成年，未必能承受过多外界刺激。”胖中尉解释，“CCAI的线索是，戴斯高中有两名编辑人，现在04落网，你假扮他进场搜索，是最适合的选项，你的情绪稳定性，服从性高。”

“可我也承受不住这刺激啊。”沈丛抱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三个月都没有！”

“你当年也是高考状元。”胖中尉提醒。

“那是八年前的事！”沈丛绝望地闭上眼。

直接把他击毙得了。

等等……闭上眼能看到字？

这字别人看不见。

那岂不是——

什么高考，沈丛又可以了。

“能把考卷答案，像任务书一样贴到我眼球上吗？”他满怀希望地问。

“啊？”胖中尉语塞。

“可以吗？”沈丛追问。

漫长的沉默后，陆渊冰冷的应答在他脑子里响起。

“可以。”

非常好，立刻马上当学霸。

***

沈丛脚步轻快地走进候检室，清点在场人头，确实一共九人。

下一秒，视网膜便浮现起个人数据。

他目光扫过那个红光满面的高大男人，【校长：张正，58岁……】，旁边站了个豆芽菜般瘦长的中年男子，带着厚底眼镜，【教导主任：赵魁，57岁……】，又见到王校医时，他的脑袋上，跳出【网游顶级玩家】的标签。

这都什么生物啊，怎么连打个游戏都是顶尖，他又将目光锁定在那五个顶着【同学】头衔的学生身上。

又是密密麻麻的基础信息，字太多，沈丛不爱看，反正每个人都是顶配，五个学霸的既定目标都是TOP1。

文字信息悬停在对应人物的头顶，沈丛突然有种进入RPG游戏的错觉。

他是玩家，周围全是超级NPC。

他快速盘点自己贫瘠的属性面板：

智力（已开挂），精神力稳定，魅力尚可，体力堪忧，攻击力不明，附带一个失联的肥猫辅助。

幸亏有外挂，不然就得直接平躺完蛋。

五名带“同学”头衔的学生凑在一起走向检查室，候诊室里就剩带着□□头标的四个人。

“沈丛！快过来，就差你了。”张校长冲着沈丛笑，递来体检表。

他个年近五十屁股却光滑得没有一丝褶子，考生的阳气仿佛都吸到他身子里似的。

旁边的赵主任高颧骨干瘪脸，反而显老，他也对沈丛满是热情，“新校服已经洗好放在你的单人宿舍，生活用品也都准备了，全新。”

“你们的班主任负责你们生活和锻炼，但他昨天病毒性感冒，你离他远点，别被传染了。”王校医指了指角落。

班主任戴着鸭舌帽口罩蒙面，看不清脸，但即便坐着，也像座沉稳的大山，头上的标签【……体育老师，世锦赛格斗冠军。】

连打架都是顶尖，够够了。

候诊室气氛祥和得像在过年，校长老师们热情得不近常理。

沈丛皇帝般被捧着，接过大臣递上的体检表。

04在体检表里笑得明媚，确实和自己毫无差别，但临近高考几十天转学，实属罕见。

“三十万转学奖学金，昨晚已汇入你的账户。成绩达标后，五十万尾款立刻到账，如果拿到状元，再奖励二十万。”校长语气和蔼。

豆芽菜教导主任嗓音尖细，继续鼓劲，“去年你高考成绩就非常好，今年实验班差的那0.01%升学率，就靠你了，班上同学都会以你为目标。”

一百万！

沈丛听明白了，04的特质是学霸，是戴斯学校买来冲TOP升学率的工具。

戴斯高中每三个月根据成绩排名重新编班，实验班打响顶尖成绩的名声，就平行班的昂贵的学费，也会继续跟着水涨船高。

怪不得刚刚老师们都这么热情，但为什么04要复读？

“04，编辑人复制品，19岁，高三复读生，复读原因：高额奖学金。”沙哑提示音很及时。

可以的，一百万奖学金，多复读两年，比本科毕业打工强，04学霸分析问题高瞻远瞩。

沈丛拿着体检表，掀开内科诊室的隔帘，瞬间，一具□□男性躯体闯入视野，全身肌肉精悍，大腿粗壮得让沈丛找不到形容词。

“新同学好，我是李铮。”大腿的主人招呼他，

沈丛赶紧将眼神丛那粗得反人类的大腿上挪开，对诊室内四名男生挂上笑。

一句“你好”卡在喉咙。

与候诊室□□友好完全相反，内科体检室里迎接他的只有敌意与警惕。

四名超级NPC头顶上的“目标TOP1”，挨挨挤挤地叠一起，看得沈从眼花。

“你们瞪什么，看新同学长得白净，好欺负是吗？”李铮随手套上校服，友好地揽住沈丛的肩，“他们妒忌你好成绩，别管。”

体育生不靠文化课，沈丛的空降对他来说无所谓。

当然沈丛也无所谓，他做题家出身，懂得高三就是一切都用成绩说话。

而他有外挂，不怕。

高中生这点小心思，在职场老油条面前纯属小儿科，太天真。

沈丛几乎要叉腰仰天大笑，

“HI~”他扩大脸上挂的笑容，朝小屁孩们摇摇手，和李铮一起走向体检医生。

医生在他身上一番按压检查，给了个满分，补了句注意睡眠，递来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沈丛问。

“小天才电话手表。”李铮哈哈露出大板牙，“骗你的，是监控运动手环，教育局搞的新花样。”

“监测心率、运动数据和定位，一键报警。”医生解释：“全宁滨学生都有，免费福利，为了确保你们每天读书完，还有充足的运动量。”

福利？沈丛不信，肯定是CCAI搞的鬼，要监控这群疑似编辑人。

他默默带上手环，开机启动。

“心率65，完美。”沙哑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啧啧啧。

沈从盯着运动手环波动不超2的心率，登上了返回学校的大巴。

戴斯高中的传统挺变态，考生下车排队的顺序，也是按成绩排名。

花了一百万买来的状元沈丛，自然排在第一位。

不得不说，排第一带来的心理暗示，除了爽，还是爽。

沈丛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迈步穿过学校安检门。

安检门绿灯一闪，闸门打开。

这个沈丛懂，金属及危险品探测，防止校外危险人员进入——他设计的。

安检门后，教导主任拿着手持探测仪，进行二次检查。

“模拟高考考场检查，手机也要收，周末才能领回。”王校医站一旁解释，“检查多了，就习惯了，真正上考场时就没压力了。”

“哦。”沈丛举起双臂，拿下眼镜，探测仪从他头顶往下扫，

着要不要趁现在生点事？刺激刺激校医和教导主任，看看他们的情绪是否平稳？

“滴——滴——”耳边突然一阵警示炸响。

刚计划做坏事的沈丛，被吓得心率直奔110。

“沈同学，你打了耳洞呢？”教导主任凑近他耳边细看，“遮得还挺好。”

“啊，就是根小银针。”沈丛赶紧解释，手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上的宝贝外挂。

“金属不能进考场，你先把耳堵摘下来吧。”教导主任示意王校医帮忙。

王校医手指一撮，遮瑕就掉了，“一根小银针？先收我这？等你们班主任来了，我转交给他。”

“啊？”沈丛愣住，

他的外挂，此刻正静静躺在王校医的掌心。

完了。

唯一爆表的智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