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年

跟着谢池月七拐八拐,不觉间就到了一处宫殿,朱红光亮的大门,里面种着花花草草,院内俨然一副整日有人打扫的样子。

谢池月驾轻熟路推开偏殿房门,诺大的华丽房内,一处冒着热气的池子在中央。

看来他素日都是在这里洗澡。

“这是哪?”

“我母亲的地方。”谢池月坐在池边,撩起袖袍拨弄着温水,“你要来洗吗?”

听到他口中说出母亲二字,宋书意有些别扭,原书写谢池月的母亲在他五岁时离世,自此以后,皇上再未踏入过后宫,也从没管过谢池月。

而崔嬷嬷临死前,说谢池月亲手杀了他母亲。

原书对谢池月童年描写很少,他出场时就已是本书最大的反派。

水雾升起,谢池月的长发垂在水中,像一幅泼墨画。

她咳声提醒他,“你出去呀。”

谢池月抬头,表情有丝···不解?

“你在这里我怎么洗澡。”

她耐心解释。

“我在这里为何就不能洗?”

他还是不懂。

“你我男女有别。”她指了指谢池月又指了指自己。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谢池月倏地笑出声,“都是活物,与猫狗又有何二致?”

“······”

不与疯子论长短。

宋书意直截了当通知,“你出去,你在这看着我没法洗。”

谢池月啊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慢条斯理道,“你不是清楚我看不见吗?”

是这样的,但——

等等。

谢池月刚刚说了什么?

她从未说过知道谢池月看不见这事,他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一阵寒意席卷全身,见他云淡风轻,没有什么变化,宋书意松了口气,“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勾唇轻笑,“你很明显啊。”

这显得她这几天像个小丑一样,宋书意默了默,不情不愿地朝着水池走去。

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对她知晓他是瞎子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宋书意舒了口气。

快要靠近谢池月时,她脚下被水汽一滑,紧接着她的手臂被紧紧攥住,宋书意吃痛喊出声。

他攥的正是先前摔倒擦破的地方。

“好疼,你快松手!”

她紧紧皱着眉,语气里带了颤意。

手下一片湿热,是她的血在争先恐后流出,谢池月松了手,捻了捻指腹粘稠的血。

“你还怕疼?”

正常人谁不怕疼?

“当然。”

“可你不是怕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书意还是应他,“怕啊,当然怕。”

“那便怪了。”他皱着眉,“疼才是活着的证明,你竟又怕疼又怕死。”

宋书意不知道该说什么,短短一句话,让她无比想知道谢池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把活着与疼画等号。

活着就是疼,疼便是活着。

没有人会这样想,除了谢池月。

她觉得很有必要纠正一下他这种丧到极致的想法,宋书意无比正经地转头与他对视,即使知道他看不见。

“没有这样的道理,活着的证明不仅仅是疼痛,呼吸时空气的温度、爱一个人时的悸动、回忆突袭时的钝痛,这都是你活着的证明。”

曾经的她也迷茫过,颓废过,在她的世界她孤身一人,就连自己死在出租屋都不会有人发现。

谁在意她的死活呢?

“还要爱人?好麻烦。还是死了干脆。”

宋书意躺在池中时,紧绷的神经被温热的水舒缓,穿书五天以来,她终于洗上了第一个热水澡。

谢池月就这样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盯着她,一动不动。

宋书意只庆幸这个小疯子没脱了衣服一同进来。

谢池月能听到她撩水的声音,也能听到她将水泼在皮肤上的声音,淅淅沥沥。

他一时听的出了神。

回过神时,房内一片死寂,唯有宋书意均匀的呼吸声。

谢池月张了张口,想唤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她还没告诉他她的真名。

谢池月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双手推了推她露在水面上的双肩,手下是一片细腻的皮肤。

“你在干什么?”

无人应答,她竟直接顺着他的力道倒在水中。

谢池月心脏随着水声猛烈震动,双手掐住她的腰腹带上来。

女子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谢池月小心翼翼将耳朵靠过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没死。”

说着,他摸了摸疯狂跳动的心脏,奇怪,像是被人攥紧一样喘不过气。

将她简单用干净的衣物包裹住,谢池月停下思索一番,把她放在了那张雍容华贵的床榻。

此时的宋书意,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睁开眼。

她使劲眨了眨眼,什么都看不到,朦胧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她朝着那个身影走去,刚一走到他身边,小男孩迅速抬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一把匕首飞来。

宋书意躲闪不及,却只见匕首直直落在她身后,发出响声。

什么情况?

她是透明的?

她成魂了?

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她怀疑他根本看不到她,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他没有反应。

宋书意打量着小男孩的轮廓,怎么看怎么眼熟。

谢池月!

这是谢池月小时候?!

正当她还在怀疑,小小的人拿起地上的刀,毫不犹豫划向自己的手臂,血珠争先恐后挤出来。

他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还没死。”

疼才是活着的证明。

这是在她昏迷前谢池月亲口说的。

看着眼前四五岁的孩子,因为流血疼痛感到欣喜,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皱了皱眉,一个小小的孩子,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门口静静朝着谢池月的方向看过来。

谢池月乖巧的站起来,朝着来人叫道,“母亲。”

女人不语,朝他走来,身上的铃铛碰撞作响,宋书意数了数,她身上得有十几个铃铛。

她伸出手,嫣红的指甲细长,与肤色形成强烈对比,看来谢池月的白是继承了他母亲。

“喝。”扔下一个药瓶,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无一丝情绪,无爱,亦无恨。

谢池月这时还是能看见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毫不犹豫地一口气灌下去。

两人静静对立而站,宋书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被这古怪的氛围弄得背后发寒。

不知过了多久,谢池月先有动作,他嘴角慢慢流下一丝血迹,额头也冒出一层密汗。

被唤作“母亲”的女人也终于有了动作,她转身离去,随着她走出房门,房间被关上,又重新恢复昏暗。

宋书意有些心疼地皱眉,绕是小疯子长大再可怕,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谢池月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坐在墙角,用袖口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她蹲下身,盯着谢池月的小脸看,“她让你喝你就喝?”

“那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就是毒药,那是会要你性命的你知不知道?!”

谢池月听不见她的声音,或许是毒性开始发作,他的头一点一点下落,随后靠着墙角昏睡过去。

微弱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宋书意就这样陪在他身边,等他悠悠转醒,小小的身子爬过去,捡起地上的刀,朝着手臂割了一刀。

察觉到痛意,他开心的笑了。

“没死。”

她突然有些心酸。

谢池月长歪了全怪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娘,整日这样对他,能长成一个正常人那才是稀奇!

接下来几天,这样的事情每日都会发生,黎月——就是谢池月他娘,不发一言来送药,留下一句喝便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谢池月或是嘴角流血,或是鼻腔流血,或是眼眶流血。

每当这时候,黎月再面无表情出去。

谢池月再跑到墙角昏睡,睡醒后毫不犹豫给自己来上一刀。

一开始宋书意还心疼得难受,即使知道自己触碰不都黎月,她都会奋力想给她一巴掌,或是阻止她再这样无下限地伤害谢池月。

时间一长,她整日在这间屋子里也快要发疯。

这下她终于能理解谢池月为什么精神这么不正常了。

她开始探索这个院子,发现正是谢池月带她来洗澡的地方。

黎月房内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药瓶,她整日里就是闷在屋内调制毒药,几乎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宫里没有宫人,宋书意整天看着重复的戏码,要不是每次谢池月中毒的症状不同,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一个什么怪异循环。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人静静站在黎月房间门口看她,看了许久,他叹了口气。

“阿月,你为什么还在执着?”

宋书意心下了然,这应当是谢池月的父亲。

黎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来了?”

她像一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语气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几日我给那个孽种试药,他应当是疼极了,我将药力加到了最猛,你知道他痛不欲生却不发一言的样子有多可怜吗?”

她漂亮的眸子死死盯着谢溪山,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她失落地垂下眸。

“阿月,你不要不开心。”说着,谢溪山认真偏头思考了一会,随后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几乎是听见这句话的瞬间,黎月露出灿烂的笑,达成某种目的般笑出声。

······

救命,谁来告诉她,谢池月的父母到底是什么妖鬼蛇神???

这下她得怀疑谢池月的疯不是受小时候环境的影响,而是遗传他们的基因。

或者说,两者都有吧。

那更疯了。

“哈哈哈哈哈,见你痛苦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哈哈哈哈哈哈”,黎月兴奋地快速在屋内走动,右手止不住的发抖。

这两个人,一个为了让丈夫痛苦伤害自己的孩子。

一个压根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死活,却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开心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谢池月到底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投胎投到他们二人这里??

“孽种!哈哈哈哈!那个孽种活该呀!”黎月开始狂笑不止,她抬手指着谢溪山,声音变得嘶哑尖利,“谢溪山,这都是你的报应!你杀了我的族人,让我的父母在我面前七窍流血而死!”

“对!我要快点调出那种毒药!喂给那个孽种!让他在你面前也七窍流血而亡,哈哈哈哈。”

谢溪山不为所动,见黎月开心,他笑了笑。

宋书意已经受不了了,谢池月就被关在隔壁,这些话他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五味杂陈,更甚至,想去抱抱那个小疯子。

原书对谢池月的父母没有过多描写,只写他母亲来自西域,父亲亲自领兵征战西域后将黎月带到宫里做了宠妃,不多久生下了他,在他五岁那年,母亲去世。

寥寥几笔,却是谢池月悲惨的童年。

小谢还是很可怜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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