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十二点,电视里的春晚也进入了尾声,主持人在谢礼,王梅打了个哈欠,拿出两个红包递给方觉夏和宋致,道:“新年快乐!小夏,宋致,这是压岁钱,你们拿去压在枕头下面,好好地睡一觉吧!”
“谢谢舅妈!”方觉夏捧着压岁钱一脸新奇。
宋致看了他一眼,“怎么?没收过压岁钱?”
方觉夏还真没收过。
上辈子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虽然会在过年的时候让大家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但不会为几十个孩子挨个儿准备压岁红包,那是一种奢侈。
而方家根本就不讲究这一套,方积德一般连年都不会回来,更别提准备红包了。宋荷青日子过得自顾不暇,忙着和方积德的情人们作斗争,又怎么有精力去关注儿子的童年生活?
方觉夏把红包压在枕头下,没过一会儿就要伸手进去探探它还在不在,悄悄兴奋了半天,实在睡不着,只好玩手机。
他开始在千度知道里提问:
“压岁钱”
“压岁钱为什么要压在枕头下面?”
“压岁钱代表什么?”
“收到压岁钱我高兴得睡不着怎么办?”
或许是大家都在守岁,这时候玩手机的人一抓一大把,一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回答,方觉夏还和人一问一答聊了起来。后来夜深了,活跃的人数越来越少,方觉夏的最后一个提问,只有一个昵称“叫我阿波罗”的热心网友留了一句言——因为你穷呗。
从千度知道退出来后,方觉夏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不停地点进某个软件,刷新,然后又退出来。他的被窝里发着幽幽亮光,映照着脸颊有点骇人。
他点进通讯录刷新通话记录,看到最新通话,突然眼前一亮,犹豫了一秒钟,便拨通了方积德的电话。
方积德竟然也还没有睡,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方觉夏一改白天的敷衍态度,嘴上抹了蜜似的说了几句好听的,等方积德被他哄得开心了,就开始设下圈套,引人陷足了。
方觉夏:“今天舅妈给了我压岁钱,用红包包着的,爸,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压岁钱,我真的好高兴啊!”
“是吗?高兴就好。”
“爸爸!”方觉夏这一声叫得脆生生的,直叫方积德心里一软。
“好好,爸爸也给你压岁钱,明天就打到你卡里。”
方积德想不到的是,方觉夏给他设的是一个连环套。
“明天我生日,舅妈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我好想快点知道那是什么啊!”
“爸爸也给你礼物,儿子,你想要什么,明天就叫人去给你买。”
方觉夏支支吾吾,“其实我……”
“没关系,你说。”
“爸爸你最好了!”方觉夏笑得狡黠“我看中了市中心的一套房。”
方积德:“……”
见方积德不说话,方觉夏又连忙道:“我开玩笑的!我这么小,要房子干嘛呢?”
方积德一口气松到一半,又听方觉夏道:“我只是想要一辆车,爸,我觉得您那辆就不错!”
方积德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房子和车子他并不是买不起,只是对于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来说,这些都太贵重了。方积德可以在一定限度上满足方觉夏小小的要求,但不会过界。
这件事方觉夏当然也明白,前两个条件,只是他的一种手段而已,后面要提到的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行吧。”方觉夏装模作样叹一口气,“那房子车子我都不要了,您就给我卡里多打点钱,我看中什么自己买吧。”
方积德立马答应了,或许是觉得牵扯到钱的父子情谊就不纯粹了,说不了两句方积德就要挂电话。忙音前,方觉夏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很尖锐的女音,好像在和方积德争辩什么,方觉夏只听到尾音,还是觉得刺耳,不知道处于风暴中心的方积德是何感想。
第二天早上方觉夏一睁开眼,就收到了礼物。
方积德的汇款已经到账了,个位数后面坠了五个零,这让他不是一般的神采飞扬。
过生日的人是家里的老大,方觉夏一天前随手写下的菜单,现在就色香味俱全地被整齐摆放在桌面上。
四个人正好围坐一桌,方觉夏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会儿夹菜给这个,一会儿夹菜给那个,直把一桌人都哄得喜笑颜开,屋内气氛其乐融融。
正吃着,方觉夏放在一边充电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方觉夏接通,里面竟然传来的是尹子泰的声音。
“喂!兄弟,你出来接一下,我找不着路了!”尹子泰冻得打哆嗦,“我就在你家附近这个路口这里,旁边有个老太太摆个小破摊子卖烟花。”
方觉夏一边穿鞋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呀?”
“废话!今儿你生日,我能不来吗?”
保持着通话,方觉夏迈着两条大长腿往路口赶,果然隔着老远就看到尹子泰手里拎着个蛋糕站在那儿抽冷气。他听到方觉夏的脚步声,立马就把电话挂了,挥手道:“慢死了!你想冷死我啊!”
方觉夏也冷得牙关打颤,他出来得急没添件衣服,这会儿缩着脖子拉着尹子泰的手臂就要往回拉。
“诶,干嘛啊?”尹子泰挣脱他。
方觉夏莫名其妙,“不是给我过生日吗?走啊。”
“我就不去了,请假出来的,还得赶着回去上班呢。”尹子泰把蛋糕塞进方觉夏手里,挠了挠头别别扭扭道:“那啥,生日快乐啊!我先走了,店里还在等我呢。”
“这么急啊?过年还不休息?”
“我这不是赚钱养你吗?”
“滚!”方觉夏踹了尹子泰一脚,“路上滑,别摔了啊!”
“怎么说话的,能不能盼我点好!”尹子泰嘴里不满地嘀咕。
目送尹子泰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方觉夏一路小跑回到家,把蛋糕往桌面上一放,人就钻空调底下去了。
王梅感觉奇怪,问:“怎么还提了个蛋糕回来?”
方觉夏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度,道:“没办法,朋友都送到家门口来了。”
他推了方积德和王梅的蛋糕,没想到尹子泰拎着就来了。
吹了两分钟暖气,身体总算回温,方觉夏坐回饭桌上继续大快朵颐。王梅给他盛了碗汤,道:“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汤。”
方觉夏满嘴饭菜口齿不清,“谢谢舅妈!”
尹子泰送来的蛋糕说是草莓味儿的,但实际上都是食品添加剂堆出来的甜味,方觉夏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
舅妈知道方觉夏怕冷,就送了一个自己手工制作的枣红色针织帽,帽尖有一个毛茸茸的小球。方觉夏试着戴了下,帽子的颜色很适合他,衬得他气色很好。一点头小毛球就跟着晃晃悠悠的,可爱又不失帅气。
舅舅则简单多了,直接包了个小红包,让方觉夏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而宋致的生日礼物却没有当着舅舅舅妈的面送出手,等晚上大家都睡了,他敲开方觉夏的房门,递过去一个两只手掌大小的盒子。盒子被彩色油纸包裹得花里胡哨的,还系上了粉红色的彩带,以方觉夏的直男审美,真不想伸手去接。
宋致红着耳根故作淡定,“那老板听说是生日礼物非要帮我包装,不是我要求包成这样的。”
方觉夏恍然点头,问:“那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你要拆就拆吧。”宋致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反正是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拿来剪刀,方觉夏把碍眼的彩带和包装纸都剪开。盒子里是一个游戏机,和方觉夏以前那个一样的颜色,只是品牌不一样,价格便宜了不少。
想也应该,宋致不过打了个把月暑假工,能买得起游戏机就不错了,哪还能追求名牌。
与游戏机阔别许久,方觉夏早就手痒难耐了。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开了机把自己常玩的那几款游戏都下载回来,抬起头对宋致笑眯眯道:“谢谢表哥!我很喜欢!”
宋致与他眼神交接,又蓦地别开眼,道:“喜欢就行,那……那你玩吧,我走了。”
方觉夏却叫住他,“表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
宋致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嘴上说着推辞的话,心里却很希望方觉夏出言挽留自己,“我不会玩,没玩过。”
“没关系啊!”方觉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
闻言,宋致立马放下矜持主动脱下鞋子上了床。
方觉夏趴着,两只手撑着下颚指导他。
“这个地方你要躲避,对面的伤害很高的,弯腰弯腰!哎呀没躲过,回复加血吧,往左边走,那边没人,是左边,你不要一直在原地打圈!诶……死了。”
宋致第一次接触电子游戏,连方向都都点搞不清,方觉夏还一直在旁边激情指导,这让宋致越慌越乱,很快惨死在NPC的统治下。
又开了一局,宋致还是丝毫没有长进,方觉夏是个急性子,一把夺过游戏机,义正言辞道:“表哥我玩一局给你看,说不定你就会了,你看这个……”
方觉夏打游戏的时候很认真,也不忘随口向宋致讲解,手指十分灵活地在屏幕上跳跃,游戏人物被他操纵得活过来了一样。
宋致脑袋靠在手肘上,以微微仰视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方觉夏看。眼神渐渐从清明变得有些迷离,有一种怪异的专注,很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游戏中,方觉夏遗憾惨死在第三名,他头也没抬,丝毫不心虚地忽悠着:“你肯定还没学会吧,没关系表哥,我再玩一局给你看!”
当晚整整下了一夜的雪,堆积了厚厚的雪层,一脚踩下去半条小腿都埋没。第二天宋光明拿了三个铲子组织铲雪,方觉夏全副武装,大棉袄雪地靴帽子围巾手套一应俱全,拿着雪铲动作笨手笨脚的,他这一铲子下去就刮层雪皮,连宋光明都忍不住笑他。
王梅在门前用铁桶生了堆明火给他们三个取暖,往里添了两根柴,又对方觉夏招手,“小夏,铲不动就别铲了,你那块儿留给你表哥,你过来烤火。”
方觉夏却不听劝,拿着铲子继续在那儿刮雪皮,下了狠心,“不行!我今天要是不把雪铲干净,我就不姓方!”
宋光明乐呵呵的,“那你跟我姓吧,我认你当儿子。”
王梅笑着白了宋光明一眼,“说什么胡话呢?”在她的观念里,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一直默默低头铲雪的宋致听了宋光明这个玩笑后,脚下开始秦王走位,不动声色地就挪到了方觉夏旁边,铲子挥得很卖力。
方觉夏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免费苦力,却丝毫不领情,赶苍蝇一样把宋致赶走了,“一边儿去,你就想害我跟你姓是吧?没门儿!”
最后宋致还是“恬不知耻”见缝插针地帮方觉夏把雪铲完了。
宋觉夏,哦,不,方觉夏气得一个上午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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