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皇权予夺

萧桢看着他这副“心里打鼓”的模样,眼底的威严淡了几分,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到软榻边坐下,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江南游记》上,语气缓和:“免礼。在看什么书?”

“回父皇的话,就是一本游记,”萧允宁慢慢直起身,手指悄悄抠着衣角,“覃泗哥哥在教我认上面的字。”

萧桢拿起书翻了两页,抬眼看向他,突然问:“宁儿想出宫去看看?”

“父皇——”萧允宁欢欣抬眼,刚要脱口说 “想”,又猛地收住话头,小脑袋垂了垂,摆出一副乖巧模样,“儿臣要在上书房好好读书,不能总想着玩,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望。”

“过来。”萧桢朝他招了招手。萧允宁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小手还攥着衣摆不放。萧桢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宁儿,还在生父皇的气?” “儿臣不敢。”萧允宁的声音低了些,平日圆圆亮亮的眼睛此刻耷拉着,像蒙了层雾,嘴角也轻轻撇着,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不敢?”萧桢吩咐宫人,“来人,把镜子拿来。”宫人很快递来一面银边小镜,萧桢把镜子放到萧允宁面前,双手扶着他的小脑袋转过去,“你自己看看,这脸上可是写满了‘不高兴’,还说不生气?”

镜子里映出萧允宁耷拉着的眉眼,还有微微撅起的嘴唇。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鼻尖一酸,小声嘟囔:“儿臣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委屈。”

“委屈?”萧桢挑眉,故意逗他,“朕只罚了你的伴读,都没罚你,你倒委屈起来了?”

“父皇没罚我,可比罚了我还叫我难受!”萧允宁急得声音都高了些,眼眶也红了,“我今日真的有好好听夫子讲课,听了两个时辰呢!只是后来实在太困了才睡着的,父皇偏偏那时候来,连问都不问,就当着那么多皇子公主的面说我‘贪玩惫懒’,还用那么严厉的眼神看我……我宁愿父皇当时就打我几戒尺,也不想让苏昀替我受罚,更不想被父皇那样说。”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萧桢语气软了下来:“好了,这是又要哭了?是父皇太着急了。”他伸手擦了擦萧允宁眼角的泪珠,从袖中取出一块雕着龙纹的金牌,递到他面前,“宁儿今日第一次上书房,能坐两个时辰已经很好了,父皇给你赔礼。这个——给你。”

萧允宁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块金牌——金牌上刻着“御赐通行”四个字,边缘还缀着细小的云纹,触手冰凉却沉甸甸的。“这是什么呀?”

“这是出宫的令牌。”萧桢笑着解释,“宁儿有了这个,就可以出去看看了,虽然暂时去不了江南,但出宫去看看京城也是好的。”他顿了顿,又叮嘱,“不过有两点要记好:一是这令牌要好好保管,不能弄丢,也不能给旁人;二是每次出去,都要告诉父皇或母后,让侍卫跟着保护你,不许自己偷偷跑出去,知道吗?”

萧允宁拿着令牌,眼泪瞬间就收住了。他用力点头,声音里满是欢喜:“谢谢父皇!儿臣都记住了!一定好好保管令牌,出去也会告诉父皇母后的!”

“这就高兴了?”萧桢看着他破涕为笑的模样,眼底满是宠溺。捏了捏萧允宁的脸颊:“真正是七月天,宁儿脸,说变就变。”

萧允宁不好意思地钻进萧桢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父皇你对儿臣真是太好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惹父皇生气了!”

萧桢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呀!就会哄父皇开心。”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春日的阳光晒得温热,场边的兵器架上整齐排列着弓矢与刀剑。 “所谓君子六艺,“射”为习武强身,“御”为驾术识礼,皆是皇室子弟必修的功课。”陈游还将军站在场中,他虽年近天命,头发与胡须都染了白霜,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一身墨色劲装衬得他肩背宽厚,声如洪钟般的嗓音响起时,连风都似停顿了几分:“今日先练‘射’艺,诸位依次站开,先从拉弓练起,熟悉臂力与手感。”

萧允宁也拉着苏昀和路覃泗跟在后面,想起等会儿要学射箭,眼睛里又泛起了光——他早就见过沈砚在永和宫练箭,箭箭中靶的模样,心里早就盼着自己也能试试。

众人依言站成一排,萧允宁踮着脚往兵器架看,只见一排弓从一人高的长弓到半臂长的小弓,依次排开。还没等他细看,陈将军就笑着朝他招手:“九皇子,你初次试练,过来看看。” 萧允宁连忙跑过去,陈将军指着那排弓:“来,从最小的开始试,将弓拉开,让老夫看看你的臂力。”

萧允宁拿起最小的那张弓,弓身轻便,他学着旁人的样子握住弓臂,搭上空弦轻轻一拉——弓身轻易就弯出了弧度。他心里一喜,又换了第二张稍大些的弓,虽费了点劲,也勉强拉开了。可到了第三张弓,他双手紧握弓臂,小嘴巴用力抿起来,手指尖都磨红了,弓身却只弯了一点点,再也拉不动半分。

“哎呀,皇弟,你这力气也太小了!”身后传来萧华珠的笑声,萧允宁回头一看,只见萧华珠正拿着和他一样的弓,轻松就拉成了满月,还冲他晃了晃,眼底满是促狭。萧允宁的脸瞬间泛起粉意,有点不服气地抿了抿嘴。

陈将军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着摇头:“九皇子年岁小,臂力弱些正常,往后多练便好。”说着,他转头吩咐身后的士兵,“去取两个沙袋来,让九皇子举着练臂力,先举一炷香的时间。” 士兵很快拿来两个沙袋,每个约莫两斤重,递到萧允宁面前。萧允宁只好接过沙袋,学着路覃泗之前教他的“白鹤亮翅”姿势,双手平举沙袋,站在场边。手臂很快就开始发酸,他偷偷往旁边看,正好瞧见路覃泗站在演武场的栏杆旁,正憋着笑看他。萧允宁咬着牙朝路覃泗喊道:“覃泗!你笑什么?有本事你也来举!”说着,他又对士兵道,“再拿两个更大的沙袋来,让覃泗陪着我一起站!”

路覃泗笑着走过来,接过士兵递来的更大沙袋,也学着萧允宁的姿势举起:“好,陪我们九殿下一起练,看谁先撑不住。” 萧允宁见他也举着沙袋,咬着牙坚持着。阳光落在他紧绷的小脸上,额角渗出了细汗,手臂酸得像要断了,却还是不肯放下——他心里暗暗较劲:一定要撑到一炷香燃尽,绝不能被覃泗和华珠笑话!

一旁的苏昀因为手受伤,正坐在场边休息,看着他憋红的小脸、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胖乎乎的手掏出手帕起身,轻轻替他擦去额角的汗,小声劝道:“殿下要是累了,就先歇会儿,别硬撑。”若不是碍于陈将军在场,他真想上前替小家伙举一会儿,哪怕只是让他缓口气也好。

萧允宁摇了摇头,咬着牙说:“我不累!”为了转移手臂的酸胀感,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射箭区——萧颂声和萧华宇已经练完臂力,正在搭箭试射。

萧颂声站在靶前,一身湖蓝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左手托弓、右手勾弦,目光如炬地锁定靶心,指尖一松,箭矢“咻”地破空而出,稳稳扎在红心中央。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喝彩声,连陈将军都抚着胡须点头:“四殿下箭术越发精湛了!”

萧华宇见萧颂声得了夸赞,也不甘示弱地走上前。他拿起长弓,动作张扬地拉满弦,箭矢飞出,同样正中红心。射完后,他还转头看向举沙袋的萧允宁,挑了挑眉,眼底满是得意。

“神气什么呀!”萧允宁轻嗤一声,小声嘀咕,“待会儿砚哥哥上来,肯定能把你们都比下去!”他想起沈砚在永和宫射箭的模样,心里满是笃定——哥哥可是能闭着眼睛射中靶心的人,箭术怎么会比他们差?可没过多久,射箭区传来报靶声:“沈世子,箭中七环——” “沈世子,箭中八环——” “沈世子,箭中六环——” 接连三声报数。

萧允宁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连忙踮着脚往射箭区看,只见沈砚站在靶前,袖口被风掀起,手里握着长弓,银质面具下的侧脸绷得很紧。而场边其他人的反应,却都带着习以为常的平静,仿佛沈砚的箭术本就如此。

“哥哥——”萧允宁望着射箭区的沈砚,声音轻轻的发颤。手臂的酸胀都变得模糊,满心只剩对沈砚的疑惑与着急。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举着沙袋的路覃泗,小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不解:“覃泗,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哥哥射箭明明极好的!你不是和我一起在永和宫见过吗?那天他闭着眼睛都能射中靶心,怎么今天连八环都射不到了?他是身体不适吗?”

路覃泗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萧颂声、意气风发的萧华宇,又落回萧允宁满是困惑的小脸上,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去:“殿下,有些事,不是看表面那么简单的。”

“你心里其实也该有感觉,”路覃泗的语气沉了些,“在宫里,沈世子没有家族撑腰,又少了陛下的偏爱,地位本就尴尬得很。”

萧允宁抿紧了樱粉色的嘴唇,小脑袋轻轻点了点——他当然知道,哥哥总是一个人待在永和宫,除了他,宫里很少有人会主动亲近哥哥;逢年过节的赏赐,哥哥的份例也总是少些。

“可四皇子五皇子不一样,”路覃泗继续道,目光落在被陈将军夸赞的萧瑜身上,“他们背后有家族撑着,陛下寄予厚望,你想想,若是沈世子今日在箭术上远超他们,太过耀眼,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看他?” 萧允宁的眼睛慢慢睁大,小脸上的困惑渐渐褪去,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沈世子心里比谁都清楚,”路覃泗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几分叹息,“他如今能做的,只有藏起锋芒,静待时机。今日故意‘箭术平平’,或许……就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熬几年,等沈世子过了二十岁,按例就能封王出宫。到那时,离开了这深宫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像蛟龙脱离浅滩,真正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本事,不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隐藏。” 风轻轻吹过演武场,带着春日的暖意,却吹不散萧允宁心里的沉重。他再次望向沈砚,心中前所未有的酸意和胀痛——哥哥依旧站在靶前,动作标准地拉弓、射箭,每一支箭都精准地避开十环,银质面具下的侧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真的只是箭术寻常。

“砚哥哥他……很是辛苦。” 路覃泗看着萧允宁泛红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演武场的喝彩声依旧热闹,可那声音落在萧允宁耳里,却显得那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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