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什么好的?你倒是说说看。”
王胤鹏有理有据地道:“你就是好!你看你既会画符咒鞭子还耍得好,可不是能文能武了?”
连乘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快便转为苦涩,“从小到大,大家都是夸阿晴的多,夸她温柔贤惠,人又聪明还善解人意,我呢一向是个陪衬,什么连氏双姝,不过是一枝独秀罢了。若是非要夸我,无非就是长得好些,性格直些,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能文能武呢,有意思。”
王胤鹏也知道连乘晴,是那个近日常常与他姐姐在一处的温婉女子,与他姐姐一般言行举止规范地恨不能自比娥皇女英,死气沉沉,没半点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不过这全天下恐怕也只一个连乘月可以不顾世俗枷锁束缚,随心所欲地活成自己希望的模样。
王胤鹏忙安慰道:“你这样的就很好,做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又有什么趣儿呢,你看我,我就算什么都不会还是照样每天都很开心啊。”
连乘月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他也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家姐虽然啰嗦但也是真的疼我,身边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日后领了家中的差事便能游遍四方,难道不好吗?”
连乘月神色中有些向往,挣扎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那样很好,可是我没法像你那样自由。”
“是因为与江家的婚事吗?”
“……”
“江道平不是良配。”他心中也清楚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无力。
“我知道,婚事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阿爹定下的,改不了的,更何况……”她顿了顿,将兔子翻了个面儿,用手指轻轻一戳,已经差不多了,她被烫的收回手指放进嘴里,“更何况,以江家如今的权势,我已经是高攀了。”
王胤鹏有些动容,轻轻拍拍她的肩,“你也不必如此悲观,如你所言这婚事是小时候定下的,如今过了这些年,江家势大,也未必还会坚持这门婚事,事情还有转机的。”
连乘月不知为何,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楚,她低声地“嗯”了一声,算是给她的回应。
“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王胤鹏拍胸脯打包票。
连乘月不经意间揉了揉眼睛,嗤笑道:“你?帮我?”
王胤鹏见她破涕为笑,忙继续哄她,“是啊,我救了你两次,你给我烤兔子,咱们也算是有缘分,日后就是朋友了,朋友有难我能不两肋插刀吗?”
连乘月笑得更加灿烂:“得了吧,什么救了我两次,还不是我见你……”
连大小姐话说到一半,惊觉失言,忙住了口。
王公子不是蠢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见我什么?”
连大小姐脸上绯红,“没什么。”
“我什么呀,你说清楚啊。”王公子趁胜追击。
连大小姐恼羞成怒,用烤的滚烫的兔子直接堵住对方喋喋不休的嘴。
王胤鹏烫的直跳脚,冲出屋外仰着头去接雨水,屋内的连大小姐乐不可支,笑得大声。
夜间,连大小姐裹着袄子坐在竹椅上伏在竹桌上陷入睡眠。按照约定看着火堆的王公子因无人与他斗嘴消遣也渐渐的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他忽地惊醒发现火堆已经暗下去了,唬的手忙脚乱地添了许多柴火,心虚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睡的正沉的连大小姐,见她没醒这才放下心来,他抬头见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百无聊赖地继续看火。
忽地灵光一现,这看火无非是隔一阵子加一根木头进去不叫火堆熄灭,既无聊又没有技术含量。既然木柴不能一下子全加进去,那为什么不给木柴排个一字长蛇队呢,让它一根烧完自己添下一根,自己看自己岂不美哉?
王公子自觉天才,将木柴一个一个摆好,还留了个心眼,一段叠着一段,生怕烧不过去,摆完阵,他便放心地打起盹。
天正黑着,黑沉沉的天空中月亮也不知躲在哪处避雨,铺天盖地的大雨溅起阵阵雨雾,离茶棚几里外的三叉路口处,赵世诚李琦身上早已湿透,奚乾晟索性丢了伞,三路人汇聚在此皆无所获。
诘难向孟清与奚乾晟道:“阿弥陀佛,小僧已命人在林中寻了几遍皆无所获,若是王施主进了林中深处,此刻冒着大雨进林只怕不妥。”
孟清的袍子早已黏在身上,浑身湿冷,心中暗恨臣经纶假公济私消遣自己,又恨王胤鹏不让人省心,没好气地道:“山下镇上已经挨家客栈问过了,也没有。”
奚乾晟扶住被寒风吹的瑟缩地险些站不住的赵世诚,面色有些凝重,“他常去的几处也没有人。”
“报官吧。”李琦将自己缩成一团与赵世诚并肩瑟瑟发抖。
“报官也得等到天亮了,万一……”赵世诚话说到一半,众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了。
金陵王氏的嫡子若是真在这儿出了事,王老爷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的,只会怪白马书院和白马寺的人不尽责,王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孟清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声:“进林!”随行的几个孟清亲信苦不堪言。
正在此时,奚乾晟拦住他们,“等等,那边好像有火光。”
茶棚里,连大小姐是在睡梦中热醒的,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入了阿鼻地狱,四面皆是火光与浓烟,身后的竹墙正肆无忌惮地喷吐着火舌,对着她张牙舞爪,连大小姐只花了一秒便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跑!
她一脚踹向不知何时蹭到桌边,与她对坐而眠的王胤鹏身上,后者没有反应,她急的大喊,又拍又打,王公子还是醒不过来,她无法只得将他往外拖,火势顺着风蔓延的愈发快速,连乘月顾不上捡地上的鞭子,咬咬牙发狠将王胤鹏往外拖。
茶棚外的一根粗长的竹梁砸下时,连乘月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只得一手护住脸,一手抱住王胤鹏的头,想象中的滚烫灼热并没有到了,赵世诚远远地松了口气。
千钧一发之际,奚乾晟竟能精准地一拳推开炽热的横梁,他伸出另一只手拎着连乘月的衣襟,一把将其扔进大雨中,迅速抱起王胤鹏逃出茶棚,紧接着摇摇欲坠的茶棚顷刻间轰然倒塌。
早有人扶起还在状况外的连大小姐,孟清忙将自己的伞递过去,连乘月并不接,她半眯着美目,看着奚乾晟,“他为什么不醒?”
“吸了浓烟,昏过去了。”
“哦。”连乘月这才放心。
诘问接过身后职事僧人递来的伞,递给连乘月,关心道:“施主只怕也吸了浓烟了,只怕很快便要头晕,还是回寺里修养吧。”
连乘月点点头,接过伞,跟在奚乾晟后面往山上走。
赵世诚暗中与李琦嘀咕:“她怎么也在这儿?”
李琦虽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此处,却很好奇她怎么一点事也没有,不仅没有晕倒,也不需要别人搀扶,甚至头脑还很清楚。
他不置可否地随意七想八想,暗暗记在心里,只怕又与邕州连氏的某些秘法有关吧。
白马寺后院湖心亭中,翠缕一见奚乾晟回来便忙去告诉小姐,“小姐,奚公子他们回来了,正在伏魔殿里呢。”
王敏芝仍在啜泣,一听忙站起便往前院去,江音连乘晴陪着一同快步赶上。翠缕悄悄拉住臣贤,臣贤知道她有话说,“人没事吧?”
小声道:“说是呛了些烟,医官正瞧着呢呢,”翠缕看了眼王敏芝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听说奚公子他们找到王公子时,他正与连大小姐在一处。”
臣贤一顿,“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翠缕面上有些尴尬,“出去寻的几位师父与夫子们,还有就是奚公子他们几个了。这孟夫子都知道了,可不是半个书院的人都知道了吗?”
臣贤也只此事瞒不住,叹了口气,“罢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王公子与连小姐吧。”
伏魔殿后殿中,王胤鹏额前的碎发也被火烘的卷曲,脸上也烧得乌漆吗黑,王敏芝一条帕子擦得漆黑方勉强露出他原本的相貌,王敏芝心疼地将他烧焦的头发拂到一边,愠怒地看着连乘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与鹏儿在一处?好好地他怎么就被火烧成这样子?”
若不是还记得要保持教养,王敏芝就要骂街了,又是她!上次鹏儿背上的伤应该就是拜她所赐,虽然鹏儿不肯说,但是王敏芝心中清明,整个白马书院敢随便拿鞭子抽人的除了这张扬跋扈的连大小姐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这次不知又是被她怎么害的,她心中岂能不气。
连乘月早已换了一身干衣服,面上也是一片惊魂未定,当时刚醒过来时见自己已经被大火包围了,他就沉沉地睡在她对面,大火已经紧贴着竹棚烧到了背后。若是她反应再慢些,只怕他就不止是呛点烟这么简单了。
然而今夜她却难得没有顶回王敏芝的话,连乘晴见她精神不济,忙转开话题,“奚公子,李公子今日真是诸位多谢对家姐的救命之恩了,邕州连氏感恩不尽。”说完便拉着连乘月向奚乾晟道谢。
王敏芝见连乘月神情恍惚,也不好再继续逼问,只得顺着连乘晴的话继续道:“奚公子,为何下着这么大的雨,那火还把人烧成这样呢”
不止奚乾晟,在场亲眼看见那大火在漫天大雨中越烧越旺的诡异之景的人一个也没能回答她,连乘晴却忽地面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连乘月,后者避开她的眼神,并未答言。连乘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看向连乘月的目光中添了几分警告之意。
江音瞧见她姐妹俩僵持,心中知道多半这火是与连乘月有些关系的,顾忌到王敏芝还在不远处,也没说破只得安慰道:“阿月你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还是早点歇着吧,阿晴,咱们送阿月回去吧。”
连乘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与她一同扶着连乘月便回了南苑。
臣贤眼尖看见奚乾晟藏在身后的右手好似有些烧伤的痕迹,只得小声提醒道:“奚公子,我看你的手还是让医官一道看看吧,烧得这般厉害只怕日后会留下不便。”
伏魔殿中不比正殿亮堂,他又半隐在黑暗中故此这么多人竟没一个发现他手上有伤,奚乾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谢绝了她的好意,“无碍,回房我自己上些药便可。”
臣贤见他半点也不知爱惜自己,有些不喜,又见医官正被王敏芝、赵世诚等人围着说话,只得自己去拿了药来,借着偏殿的光亲自给他上药。
臣小姐义正言辞地道:“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你怎么可以这般懈怠。”臣小姐令他坐下,他下意识便要躲开,翠缕吊着眉叉着腰堵住待要逃窜的他,用下巴示意他老实坐下,奚公子有幸见识过宗政越违逆翠缕的下场,便只得坐下,老老实实地让臣贤替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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