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马书院2

柳诗歆见自家相公气鼓鼓的回来了,很是无奈,替他将狐裘挂好,耐心的替他顺毛,“今日又怎么了,南疆的事不是了结了吗?又生气了?”

江殊气的不想说话,柳诗歆实在太了解他了,他不开口,她也就跟着沉默,看谁拗得过谁。江殊等了半晌,见妻子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就是不搭理他,心中怒火愈盛,却见她眼神温柔,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又懊悔不迭,怎么跟她置气呢?定是今日见了江道平的缘故。

于是嗫嚅道:“明日我需回家一趟,母亲找我。”柳诗歆一愣,嘴角的笑渐渐变淡,“去吧,我在家中等你,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好。”

江殊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柳氏安抚的拍拍他的手,“不打紧,我相信父亲早晚有一日会认可我们的。”

江殊忽然变得暴戾,“我的妻何时需要他的认可?大不了咱们永远待在这江陵,永世不进江都城。”

柳氏见他赌气,更是耐着性子劝他,“阿策,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了,”她含羞,“我,有身孕了。”

“什么?何时的事?”江殊吓了一跳,这些天忙于处理南疆乱事,并没有太过关心她。

“前几日大夫来瞧过了,已有两个月了。”江殊喜得手足无措,绕着柳氏来回走,柳氏看着他这罕见的傻样,笑着喊头晕,江殊一听,二话不说,抱起自家夫人便往内房走去。

再说白马书院,这两天少爷们日日成群结党的在湖心亭外游荡,假意看着风景,脖子却伸的一个比一个长,恨不得能伸进亭内瞧瞧,个个都想要来场邂逅,瞧瞧那名动天下的天泽第一才女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边李家少爷掏出一把桃花扇,刷的打开,遮住半张脸,悄悄的跟身边刚熟识的赵家少爷咬起了耳朵,“赵兄,我听说前几日有人在这湖边赏风景,遇上了那臣姑娘,还有幸听她弹了一曲呢!”

赵家少爷一拍大腿,自己当时不在场,现下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不是嘛,据说还见到面说上话了呢!”

旁边一个不知哪家的少爷也凑过来,颇为惋惜插了一句,“正是如此啊,可惜那天我不在!哎呀!可惜了。”

“哎呀哪里啊,我可听说是那个登徒子自己闯进去的,险些惊着小姐了,最后还是被丫鬟打出来的。”……

关于前几日的那场艳遇,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白马寺内无甚消遣的,来了这么一出风花雪月,怎能不叫人心驰神荡,于是不消半天,人口相传便衍生了不少版本,那些离奇的先不说,光现有的被广泛接受的便有以下几个版本,有张生莺莺相会版的,有登徒子轻薄小姐版的,有英雄救美版的,也有暗渡陈仓版的。

“关于这些版本,”奚乾晟郁闷的看着笑的一脸邪恶的宗政越,“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英雄救美版的略微还能听听。”

宗政越笑起来就收不住,“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英雄救美法?”

奚乾晟颇为头疼的回忆起那个八卦之源诞生的下午,“那日,宗政兄你走后,我便想往湖心亭那处走走……”

这一走就出了问题,确实,如小僧弥所言,湖畔奇花异草开得正芬芳,远处波光粼粼,有几只水鸟在湖面嘻戏啄水,奚乾晟走近了些,便听到一阵筝声,弹奏的正是《将军令》。

奚乾晟觉得有趣,就驻足听了片刻,弹奏的人显然精于此道,曲子弹进他心里去了,叫他感伤。正想上前结识这位兄台,却忽的听到一个女声:“小姐,亭外有个人。”

筝声戛然而止,奚乾晟心想自己这是被人家姑娘嫌弃了,揉揉脸,便准备绕道。

彼时湖面上一只白鹤正好叼着了一条鱼,想要躲开凑过来夺食的其他水鸟,便一展翅,跃上了亭顶,丫鬟将头伸出亭外,想要瞧瞧水里的鱼儿,瞧见有男人站在亭外,便大叫了一声,吓得白鹤还没站稳,也跟着大叫一声。

一开口,鱼便顺着亭沿掉进了亭内,白鹤心想鸟为食亡这怎么能忍,遂追鱼而去。丫鬟请示完小姐,啪的一声头上被什么滑滑腻腻的东西砸了一下,那东西还卡在发髻上,丫鬟有些头晕,伸手摸摸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砸她,却只见一只白鹤似要与她拼命一般飞来,吓得尖叫,下意识往自家小姐那儿跑。白鹤一扑未成,转势大翅一挥,狠狠把臣贤精致的发髻给扇乱了。

任臣贤再是大家闺秀,从小便举止端庄,也禁不住这杀红了眼的鸟儿的泼辣动作。天泽的才女对着一只疯鸟,再也端庄不住了,大喊救命。

被嫌弃了的奚乾晟见了这神奇的反转,二话不说的飞来英雄救美。只见一只大手抓住那泼妇的双翅,另一只手取下丫鬟顶着的鱼,将这两个闹事的都扔出亭外。

臣贤勉强的克制自己回了神,理好衣服,满是感激的向奚乾晟作了一揖,“多谢公子出手搭救,臣贤感激不尽。”

奚乾晟正要还礼,却见臣贤头上斜插着一根鹤羽,心里犹疑,本想提醒,看着臣贤一脸正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万一这是今年流行的妆扮呢?还是不要造次了。

他带着三分迟疑,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叫臣贤不禁有些不快,还当他是个义士,原来也是个登徒子。思及此,口气便强硬了些,“虽蒙公子大恩,来日禀明家父,必当登门道谢,只是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共处一处多有不便,臣贤告辞。”

大小姐一脸不悦的告辞了,丫鬟终于回过神来,朝奚乾晟行礼,瞅瞅这位一脸茫然的公子,再瞅瞅自家那行走如风的小姐,心中纳罕,小姐今日怎么如此失态,一向人淡如菊泰山崩于前面色都不变的小姐,今天……难道是生了这公子的气了?

不错,一定是这样!定是这位公子一直盯着小姐头上的那只鹤羽看,方才惹恼了小姐,她家小姐乃是天泽有名的美人,无论怎么打扮都好看,哼,一根鹤羽怎么了?插在小姐头上怪好看的!哼她才不会多嘴呢!丫鬟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追小姐,留下奚乾晟一个人风中凌乱。

“就这样?”奚乾晟自然没有把他再转身回去救人的那一段说出来,半吊子的艳遇让宗政越听得直叹气,搓搓手,心想太无趣了,果然才女都是端着的。

“就这样,”奚乾晟心虚的敷衍着,“所以说啊什么红娘牵线,暗度陈仓都是他们杜撰的,哪这么容易就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了。”宗政越对这个故事颇为不满,于是准备替自己这傻兄弟辟谣。

却不知只是越描越黑,新的版本最先传到了臣贤的耳朵里。比才子佳人,红娘牵线更令人发指的是臣贤竟不知初次出门的她,大家闺秀的她,这些年从未见过外男的她什么时候竟是与人指腹为婚,如今为见情郎,不辞辛苦,奔波劳碌。

丫鬟看着一向被贵妇太太们夸赞有修养的臣贤脸色由青转白,由红变黑,甚是古怪。

臣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不去辟谣,只怕就要传我私通外男,珠胎暗结了!”臣姑娘难得发怒,一旦动怒,那必定是雷霆万钧的一怒。

一湖之隔正郁闷着的奚乾晟将脸埋进被窝,今年深秋真冷啊,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是的,雷阵雨。

天刚蒙蒙亮,江殊便在柳诗歆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动身去江家,虽心中不愿,却也没再多言。柳氏将他送出门外,替他整理好衣襟,再次嘱咐:“这次回去,万不可再与父亲置气了。”

江殊重重叹口气,点头,“我去看了母亲便回来,不会太久。”她所担忧的他又怎会不懂,只是哪怕他对他那个父亲再退一万步,也未必就能海阔天空。

尚未进江都城,江殊就感觉不妙,往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城门今日却格外安静,江殊御马进城,立刻便皱紧眉头,果然,不出所料地看见那熟悉的场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男子,玄衣交领,内衬鸦青对襟,外罩幽紫长袍,腰处揽了一条镶嵌着羊脂美玉的蜀锦腰带,下坠云纹玉珏。

这是江道平的一贯装束,他喜欢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虽然他身边围着的那一帮子正偷偷拿眼觑着自己的权贵子弟们个个都是锦衣貂裘,看着光鲜亮丽,却偏偏被江道平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给生生压住。

其中有一个穿着不逊于江道平看着在这群人中颇有些身份地位的青年,主动过来搭话,“子策兄一路辛苦,李玳已在此恭候多时了,我已命人在观星楼备了酒席,替子策兄接风洗尘,还请子策兄赏脸。”

子策兄并不赏脸,直接略过他,一眼都没赏给他,那位热情接风的年轻人早知道江殊冷面将军的名头,却没跟真人打过交道,不知他竟真的半分面子都不给,脸色讪讪。他颇为尴尬,却也不生气,本就是奉家里老头子的令来捧江家的场的,趁机巴结一把,若能对了这冷将军的胃口固然好,不成功也就罢,反正他的目的也不在这儿。

在场的都是世家公子,是见过世面的,虽然结交一个平辈还得靠巴结是尴尬了些,但奈何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呢!

平日里一个个妙语莲花,口齿伶俐的,只要利益相同,三两句便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奈何今日遇到的却是江殊这尊冷面佛。

冷面佛一不爱谈天说地,二不喜称兄道弟,若是你许以金银权势,这就是在打江家这江都首富的脸;若是你赠他红粉佳人,那你……就纯粹是在找死了。

着实很难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偷偷的向江道平使眼色,江道平暗暗朝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端出一副兄长的架子。

江殊已经很不耐烦了,只觉得一看见江道平,心里就更加烦躁,想杀人。一如既往的不分场合,一如既往的做作浮夸,一如既往的废话连天,这么多年没有半分长进!每次都是借着母亲的由头,将他召回来,耍猴一般的将他介绍给这个介绍给那个。

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惯着他的虚荣心,如今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愈发膨胀了,他肯回来可不代表他还会那么傻的给他利用……江殊面色沉郁,长鞭一甩,凌厉的罡风重重袭来,地上扬起大片尘土,生生隔开江道平伸出的手,看着他面色渐渐青黑,江殊没来由的畅快许多,心中死死压抑着的暴戾也渐渐平息,他冷漠的看着周围人指着江道平窃窃私语,扬尘而去。不错,他正是要江道平不痛快,那他心中才会痛快。

江殊策马在江都城宽敞的大道上,纵情驰骋,及到江府时,心中的那点不平静也彻底烟消云散。因为,他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妇人的身影在江府门前翘首以盼。

江殊快马加鞭,临近那妇人前,急急勒马,马儿痛的嘶叫,江殊大跨步上前,跪在那妇人面前,“不孝子江殊拜见母亲。”

裹着白貂裘的妇人拭去眼角的泪,“我的策儿,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为娘总算又见到你了。”

“母亲清瘦许多,穿的也少,快进屋吧,小心着凉。”陈氏点点头,破涕为笑的拉着他的手进了内院。

未等两人叙上旧,管家便来请二少爷去书房,说老爷有要事吩咐。方才还沉浸在回家的温馨中的江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两只拳头握得死紧,白的没有血色。陈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只能不安的看着江殊离开。

书房内,江道平早已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添油加醋了一番,见江老爷子听完后,一言不发的叫来江殊,便心满意足的功成身退。

正好与江殊擦肩而过,江道平好心好意提醒,“父亲今日心情有些不好,子策回话可要小心些。”

江殊懒得理他,内心的烦躁感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南疆这事你办的不错。”江殊还未进书房,江老爷子就已经直奔主题。

江殊心中冷笑,果然江家家主还是这么的冷酷无情,“今日回来的正好,我恰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江殊虽早知他会说这个,但心里还是有些刺痛,这么多年了,他对他从未有过一丝舐犊之情,或者说连敷衍几句也不愿意。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这么傻?舐犊之情?这位江家家主知道情为何物吗?他关心的不过是他的权势地位。

这厢,冷将军在暗自神伤,那厢,江老爷子继续,“此事虽已了结,但并不表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些南疆人交出的解药虽解了破月关之围,但陈戢一死,叱罗狄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明日起,你便去破月关吧。”

江殊皱眉,江卓口气也并不强硬,“其实我本意不愿你去,只是破月关实在太重要了,放眼江陵郡,除了你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呢?……更何况,陈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当年好歹帮了江家一把,前几日疫情严重,咱们江家没能帮得上忙,现在你去替他们守着他们祖上的地盘,也算是江家报恩吧。更何况,你母亲她……”

江殊心中一痛,母亲,没能救到自己的娘家心中必然很难受吧,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

江卓见江殊神情恍惚,心中大定,果然是他的好儿子,从小便是这么的孝顺,见不得母亲有一点点的不开心。这样一来,破月关也算是稳稳握在他手里了,也算是可以喘口气儿了。

晚间,江殊并没有留下来用膳,除了实在是不想看见江家那两父子的脸外,也是想到了柳诗歆在家等他,她还怀着孕呢。

想到怀孕,江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去了破月关,媳妇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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