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峦不会让境中之人在外颠沛流离,不论在外未归的是人还是尸体。
在陵春阁奉命被奇峦绞杀后,会有人给他们破碎不全的遗体收尸的。
“他们”的遗体会被奇峦回收。
舒亭远虽知道那些阁人都会被带走,但送往哪里却不知细底。
按照“秦岑”这个时间线看,他们的遗体被带回来时最有可能就先遗弃到这个地方。
至于为什么在后来的地道里看到他们,舒亭远也很难想象是因为为什么。
两排尸体从这边延伸到那边,每个人都静和安然。
秦岑依旧很平稳,将所有人安顿整理之后回身。
舒亭远看到了面前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有种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
光线还是暗的那么不尽人心。
岩缝里星星点点露出的莹光并没有舒亭远手指间燃烧的红光明亮。但映的秦岑的眼眸却有些看不真切的珠光。
如果这些“尸体”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们是怎么被运到地道里,又要被做什么呢?
重生之术,愿之复活。
但,失败了。
如果秦岑是要将这些人复活的话,那他是怎么把他们运出来,又是同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舒亭远从惊恐和诧异间分神,目光注视着这个重新蹲下身整理的“秦岑。”
秦岑身上布满利刃刮过的伤痕,深浅划破他的皮肤和衣裳,脸上没什么血色,在低温下已经冻裂凝固的伤口被他睁开,化成一块快红晕。
秦岑大概也是同这些人一起的,不过比较幸运,在尸堆里没死透还活下来了。
白色的雪片压过这里这处葬尸死谷,灵力波动的幅度波纹在场景中散开,舒亭远脑海里浮现出重来没有过的思绪。
他这次直接从人调取记忆场景,随之还窥探到其他只是不能调转成场景的记忆出来。
秦岑是陵春阁内普通的一名阁内弟子。
至少在舒亭远这里是这样的,他对秦岑这位师兄没印象,在秦岑唤他少主时他也没往那个方面上去想。
要是这般,“秦岑”对对待这些尸体的行为举动也能为之理解。
为什么后来会出现在百草阁禁地的地道大概率也能推测清楚了。
舒亭远对秦岑的记忆不能摄取太多,这道灵力也因为萧宁婉在旁边真的要撑不住了被舒亭远给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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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打的纸面昏黄,秦岑将他手里的书翻到全新的一页。
书页上一排排字体已经天花乱坠的模糊,秦岑也从清晨将这本书看到深夜。
在许多年前的那次围剿陵春阁的废墟里,秦岑小腹遭受一剑,在那位面戴着金色面具身著着墨色风袍的男人身后倒去。
那男人手里还握着那把煞白的长剑,剑锋混合着不知多少人的血,在剑尖处汇聚滴落在已经满是粘稠的地面上。
秦岑趴在地上仰视着他,只觉得他手里的那把剑又重又冷,他灿金流光的面具之下是一张戾气侧生的恐怖面容。
他小腹处空唠唠灌风,血腥的凉风把手指捂住的那点热血风干,冰凉的贯穿感将皮肉的撕痛替代,嘴角的血不由自向外翻腾。
他拳头握紧,疼痛忍受着不发出声音。
那男人就站在他两步的距离,两袖猎风滚滚,单枪匹马将向他扑来的那些人击倒杀死。
秦岑不敢再看,因为那个男人已经转身,他怕他发现他没死。
两个人目光对视两秒,随后玄衣男人持剑在他身旁地面划过,白刃从他身侧掠上击中了后面的人。
秦岑装的很像。
萧宁婉没发现秦岑。
玄衣男人从他身侧掠过,好似瑕影般撤出与他临近的那片范围。
各种乱剑嘶吼在他身边咆哮,兵器相撞的叮叮作响,接连不断变换的嘶叫哑鸣。
秦岑紧闭双眼,视线范围内是一片漆黑,而耳边吵叫厉声,兵刃相嚣却贯雷入耳在脑海里织出那幅横尸万里的画面。
冰刃,踩踏,余波……他近乎可以说的上是尸体的身体又增添惨不忍睹的新伤。
身体的体温愈减冰凉,而玄袍男子也已扫清所有障碍在驻足片刻后离开。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平静,耳内环绕的嘈杂戛然而止使他耳朵充血连这声音都听不到。
夜很冷很凉,腥风带着满地的血雨的地皮上翻涌。
秦岑不记得他当时睡了多久。
只记得当时他应该是痛晕了,再次睁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远离那片叫嚣的混乱和嘈杂,在千万具尸体上躺在那道深谷里。
秦岑出现在那片说上算是葬尸坑的地方。
说的是两个人都没发现对方。
而实际上,在与地面上那人目光对视那两秒的时候萧宁婉就已经发现那是秦岑了。
而秦岑在伏在地上,抬眼瞥见他挥剑的动作和金色面具后弥隙之间撇见的面容之后,就已经知道那金面玄袍的人是萧宁婉。
玄墨峰峰主在这里谋划,而在后来从那片死地走出,连同着那么多阁人的尸首,搬运到禁林的地道里。
秦岑指尖一颤,手里的书随着吹过来的穿堂风向后翻滚了好几页。
他手指握住重新理好书页,书页页数的标记找到他原先看的那一部分。
深夜风凉,屋前的水晶流珠已经布上一层薄薄的冰霜,而秦岑身上却任性的穿的单薄。
白皙的手指被凉风吹的微红,手指衔住的那张纸页翻开,书页翻过的边角处都有些微曲,是手底出汗而空气太冷才将书页冻的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多久他才感觉到冷,目光从书页上分神看向一旁莺蕊早上就给他备好的外袍搭在肩上。
衣袍也没那么厚暖,但对秦岑来说却刚好足够。
夜色灯盏的火红烛火还在摇曳,秦岑调换了位置避免这弱不禁风的火苗让凉风给吹散了形。
秦岑是知道萧宁婉就是千卿的。
而那时间可以早到他们还在陵春阁的时候。
秦岑来的早,萧宁婉来的晚,不过说来都是捡来的,而又都正值少年,当然就多是彼此共情无话不谈的好友。
秦岑生的那双眼睛不讨喜欢。
他眼尾稍稍有点上捎,两只眉眼狭长而又窄细,伴着他那两瞳深幽蓝色的眼瞳,有种狭窄孤冷的冷峭之感。再加上性格也略有些孤僻避生,不喜吵闹人多,在一众同阁里也实不合群。
而萧宁婉的情况相比他来说就要好的多。
萧宁婉虽也有些眉眼之间的戾气,但大多数他那双棕色桃花眼带的更多是温和和亲近。虽说看的紧时间后也会觉得有种被刀子刮了的感觉,但凭着女相的千卿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道理,这点也成了萧宁婉特有的一种个性。
秦岑不入群。但萧宁婉却能与那些阁人打成一片。
萧宁婉跟秦岑关系好,有意无意都能抽出空来单独照顾不太合群的秦岑。虽说这也不是太容易的事,但萧宁婉似乎就有办法摆脱一层层围着他的阁内弟子,甚至还愿意放了舒亭远的鸽子去找他。
他常常能在远处看到扎在人堆里的萧宁婉,后面跟着几个谈笑的师兄弟或姐妹,要不就是个半大不点孩子追着他叫他姐姐,随后萧宁婉冲他一笑,如鱼划水般躲过那些人,在他回头之际看见已经贴到他身边萧宁婉。
小时候的少主喜欢让萧宁婉陪着。那时陵春阁阁主就会把萧宁婉安排到阁室,为了那时还小的舒亭远能收收小孩子心钻心学术。
萧宁婉的时光被剥夺了许多,不过留给秦岑的也没因此少了一分。
后来舒亭远到了要静修的时间,萧宁婉也脱身同秦岑坐回一间修室里。
破术仙君的法术隐晦难学,秦岑当时悟了三成。
而萧宁婉却一成也没悟透。
当然并不是说萧宁婉天资笨拙,只不过萧宁婉眼尖,见一成还未到就了了遗弃收场。
按他来说是因为这个法术不适合他,然后笑着对想要给他疯狂补习的秦岑说他不需要,比起这个我更愿意练剑,要不就让秦岑来看他耍剑,比背那些乱七八糟的符文要强。
而秦岑没理他,硬是要在他耍剑的时候在旁边背符文。随后萧宁婉舞剑的时候甩也不是挑也不是,注意力都让旁边一声不吭的秦岑给吸引去了。
他满脸愁苦的看向秦岑,嘴角和眉毛疯狂暗示他已经影响到自己练剑了,而秦岑只冲他一笑,随后知知作不知当作过往云烟把萧宁婉给爽快忽略掉。
萧宁婉练剑实在是分神分的严重,就坐在他身旁把秦岑往怀里一揽,随后拿出百分百要把他聊得神魂颠倒的架势,苦口向秦岑诉说他就只想练剑啊!练剑也没什么不好的,也不能老揽着我去学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对那不感兴趣,也没什么能学好的天赋,就算以一补一放过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背符的那些有秦岑就好啦,而他完全可以补他的缺。
因为秦岑的剑练的不好。
秦岑有被他气到,但也没什么好词汇去把萧宁婉怼回去。
秦岑依旧不死心。
所以在秦岑这个现任玄墨峰峰主的强制要求下,萧宁婉也只好不偏科的全面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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