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赌局开始。
依旧还是东家的左方又赢得一小笔数目。
舒亭远不想再看了。
这一桌的荷官手法明显比其他赌桌前的荷官要好。
动作流畅翻花,摇筛声响悦耳也未见失误。
就依‘摇起筛子不得更改原本杯中骰子的点数’这一点规则,就已经很考验荷官的功夫了。
学术不精的荷官不敢大动作摇筛,规规矩矩扣下拿起是最激不起赌场兴致的死板手法。
摇前摇后不得改变杯中骰数,但也避免不了会有一点偏差。杯子下的骰子点数连持杯的荷官都不知晓,至于有偏差也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这条规矩也只是面上的公平公正。
但好手法的荷官有与此做动的能力,赌徒也更相信好荷官可以给自己的赌运带来实质作用。
因此手法顶好的荷官明显是最吃香的,也是赌徒最愿意使用在自己赌局上的绝佳人选。
不为什么,就为了看一位招财官站在自己身边,赏心悦目。
当然这样的荷官反而更称职,偷牌出千的行为不会出现在荷官之手,也更没可能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也算是为了避免出千作弊多做一重保障。
荷官摇着手中的竹杯,把两枚骰子再纳入其中,这回右方东家说出点数范畴,而左方接着猜测。
舒亭远把目光放到那位荷官身上。
论那动作和手法都像是在赌场几经征战的老手,应该是在花楼工作许多年的老人。
舒亭远慢慢的从围在赌桌边上的人堆里撤了出去。
上回来花楼出了点意外。
他不愿意再打草惊蛇引人注目。
舒亭远从旁处的展台拿了一副面具,遮住了已经爬到他眼眶的墨色丝线和那秀气舒展的面庞。
拿着面具往脸上戴的那只手心里散握着白粉,在拿起面具的瞬间撒在与自己那副面具同款的那几个面具里侧。
白粉无色无味,粘到玄色面具上一触即融。
半炷香的时间,那位荷官撤开一轮赌局,趁着还没有赌徒找他开局的功夫,走到展台把脸上的旧面具换下,拿了一副新的换上。
花楼里人多乱杂,没有人知道在那短暂的时间过后,他们身边的荷官就换了人。
舒亭远衣着着玄袍,脸上戴着与那些荷官相同的面具,走到新一轮赌桌前。
那些人还叫着那名荷官的代号,戴森。
舒亭远点头应了,以戴森的身份走到要求他开桌赌的赌徒身边。
“是您要开桌赌吗?”少年的声音清爽透亮。
“对。戴森,你到我那张桌上,帮我操持下我的运气。”叫他的那个男人指着他跟前的那张赌桌,让那张桌上的荷官下去。
舒亭远微笑:“我哪会操持运气啊?但公子您信任我,我就只好从命咯。”
舒亭远走到指定让他去的那张赌桌前,看向桌中间的两枚骰子。
“请问玩什么游戏?”
“就猜点数吧……”
花楼的娱乐项目五花八门,赌桌上的游戏也有好多种不一相同的新奇玩法。
论简单和刺激程度,猜摇筛点数可算是一大重章。
玩法简单易上手,而且东家与杂家胜率输率所赔的筹码金额比例机制是3:7。
也就是说身为杂者的那一方只要赢了东家,就能获得连带着自己砸进去的筹码,和七成属于东家砸进去的筹码数额。
挣个盆满钵满。
舒亭远方才仔细观察过荷官的双手,发现这款游戏除了中间那段摇筛起杯有些麻烦外,其它的部分对他这个新手荷官都很友好。
再外加上他之前特意观察那位荷官的习惯动作,装模作样也能模仿出七八相似出来。
倒有些有恃无恐的自在。
两枚骰子纳进竹杯里,舒亭远询问哪一方赌客做东。
右边的人朝他笑笑,随后拿出一枚新的骰子放进身旁的竹杯里。
舒亭远清楚了,这是要加码。
也不知道是不是惹到对方了,对面的那伙人也紧随其后,往那竹杯里放了两枚骰子进去。
两枚骰子在竹杯里翻滚了两圈,甫然顿住,露在最上面的两个点数赫然显示这此次加码的数额。
“十五。”
舒亭远只好按照这个数量,推些筹码过去。
按照潜在规则,谁先加码动作谁就是东家。
右方的率先开口:“六到十一。”
左方随:“四到十点。”
这一桌赌徒相比舒亭远之前观看的那一桌赌徒要平静平稳的多。
他们几乎都不需要立在旁边的舒亭远询问,就自主自的按照这个游戏规则进行下去。
“加码。一点。”右方开口。
舒亭远推着筹码往桌子中间靠。
“我随,两点。”左方平静的看着右方,直接拿走了舒亭远手里的推器把两点筹码放到中央。
“开吗?”舒亭远总算是接下话。
两方异口同声:“开!”“可以。”
舒亭远有一丝尴尬的无语,把手里的竹杯打开。
桌面上两颗鲜红的六,印证此局的最终点数“十二。”
没有人猜对。
所有砸下的筹码各自收回,舒亭远再把那些已经放置中央的筹码推回两方赌客的身侧。
他微笑。
初次上手的那点生疏感已经在这一轮的赌博里烟消云散。
以他现在的水准,已经能与身旁的那些荷官无异了。
不行,他还需要再像一点,这样才能保证以这样的身份见到那位花楼的主人。
花楼这位主人虽时常不觉踪迹,但花楼上下这么多工作人员也是与他有着联系的。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用着自己的人。
他袭击一位普通的荷官可能不被人察觉,或者说不能够引起那位的注意。
但他袭击的是位手法极好极高的高阶荷官,是一位知名度和口碑都在花楼不错的老员工。
即便是短时间不被人察觉到,但也没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等到后知后觉猛然发现的感觉涌上,即使尾巴被处理的很好没被花楼的玩客发觉,但也算是让他知道了。舒亭远就不得不会被吸引到那位的瞩目。
这相当于在他的地盘上惹事,颇有自取灭亡意味的主意。
主人没有理由会不出手清理这个碍事鬼。
舒亭远必须隐蔽自己,托住时间不让自己那么快暴露。
更何况高层工作人员也是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上司的。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有些凝固了。
再接手好几个赌桌赌面之后,也不见得花楼那位的人有什么举动,一切昔如平常,没有因为他顶替荷官而发生异样。
在这开始,舒亭远就想过。
挨个找工作人员问哪位是这的老板无疑是最无脑的举动。
花楼的主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这里游玩的玩客也很少见有人议论过这的主人的。
不是说他们不知道,或许这样的话题早已稀松平常,勾不起聊天的兴趣,又或者在花楼禁止聊起这样的话题,都不曾所知。
问了人家不一定回答你,还容易遭周围人警惕怀疑,得不偿失。
要是惹事就能见到的话也不好说,上回舒亭远返回花楼来找萧宁婉场面更乱,也没见得什么花楼的主人出面维护,闹得花楼一团糟。
少一位荷官多一位荷官也不算什么事,花楼最不缺的就是侍卫和保镖,也不怕他有什么动作。
另外花楼中本就人杂,混进去的不止舒亭远一个呢?
舒亭远觉得自己现在做的办法也不精明了。
他微笑的撤下赌桌,走回展台前把真的戴森换回来,自己一人径直走到楼上,脚底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响。
他有些气。
自己想找个人怎么这么大费周折。
但他找不到人是真的,难不成还能让那位主动来找他么?
花楼中的确是有闲谈说笑的话题的,不过不是议论这花楼的主人,而是最近城内颇有趣头的降妖伏魔的小记义事。
占据话题上风的就是那修了万年的九头蟒被哪位神仙给收了。以及现在议论纷纷,势头未过的“鬼君。”
还未知自己已成他们话中“鬼君”的舒亭远上了楼。
玄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半个面庞,横在颈处的墨线触手般攀爬,将一小块须手探到面具里面。
一楼是赌桌,二楼是射箭。
射箭的流金展台,站着或坐着还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舒亭远方才模仿那位戴森荷官的动作举止和形态外貌。而现在,全然都是依自己的。
那位荷官不知道他曾存在,他的小把戏也只是单单做给那个人看的,既然不然,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环境流金的光辉毫不吝啬的撒到舒亭远身上,他身上那套伪装荷官的黑袍子还未褪去,玄色的面具紧贴着他上半脸的皮肤,只露出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他倒不是怕,而是面庞右边那边脸已经被交织的墨线占满,就像是真的要取走他半个魂魄,让他那半脸变成半人不鬼的样子。
面具和那衣服都没脱下,舒亭远抬眼注视着中央那处半圆射台。
展台周围男男女女还在议论着,见他上楼,目光顺着他看了一眼,然后各自回头接着忙活议论别的。
没有人注意他的异样。
舒亭远绕过那些谈论的人,清弓熟络的操起一把弯弓,手指衔了两只羽箭朝天蓬中央的一穗流苏挂件射去。
他感觉有些奇怪,天花板明显有电流游走的痕迹,而最中央那本来挂在那里的琥珀挂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而有一只羽箭蛮横的插在它原本位置的天花板处,已经被电流烤焦,洁白的白羽化成了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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