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间,少年的轮廓略见清晰。
“你笑什么?”舒亭远问他。
“我跟来看看你,你不问我来做什么,倒是管我有没有在笑………这很重要吗?”苏如凤嘻嘻的笑着。
舒亭远道:“……那个我也想问来着,只看你半夜露出了这么个人脸有点瘆得慌……”
苏如凤:“………”
瘆得慌?!你大半夜人不人,鬼不鬼的泡在这里才瘆得慌!
苏如凤的笑容在夜风中有些凝固:“我笑你拐弯抹角折腾了这么半天,不还是同意跟我合作了吗?”
舒亭远这时已经恢复了双腿,衣服裤子都整理穿好:“不是合作,是交易。我来找你就是来找你做交易的,是你弯弯道道不说清楚,白白浪费了这些没必要的时间。”
“我又不知你有没有和我交易的诚意,凭什么这么轻松就答应你。”
苏如凤琢磨着他说的话,笑笑:“诚意?你现在就相信我有诚意了?”
舒亭远道:“不信,所以我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我好像想不出更划算的方法了,要说对你诚意的信任度啊,我刚才泡水里的时候你没有看吧!”
苏如凤半点笑容都被这点阴风给吹散了,心中道:“你当我喜欢看你蜕皮啊!!”
不过这点意思没有让舒亭远听见,苏如凤只不自在一会儿又立马板上笑容。
舒亭远看他的笑容有一刻的衰败,但又立马换上一副有似生无可恋的苦笑。
他的问题还没有回答他,也实不好默认。
苏如凤又道:“还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舒亭远兴致全无:“你若想说直接讲便是,你弄的悬念先抑后扬好像我能代入似的……”
空气又是一阵沉默,夜林的罡风都止不住空气凝结的状态。
夜色太深,舒亭远看不清苏如凤已经憋到青紫的脸。
他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苏如凤调整呼吸,潜意识开导自己莫要动粗,才稍稍的能开起来口。不过这次显然有些匆匆过场的话本机械:“嘻嘻……”
为了力求完美,哪怕心情再不好也要把这两声讥笑填上,虽然这两声笑已经因为感情缘故变了声,有点发冷和僵硬:“楼内最新消息,有位老朋友正满世界打探消息,似乎……是来找你的啊?”
“知道那位老朋友是谁吗?”
今晚夜猎的道士修士并没有很多,夜深清净,这对于舒亭远来说是算得是难得的好事。
因此,苏如凤的嗓音才在安静里如此清晰,似如在耳畔间吹吸:“好像……快要找到这里来啦,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帮你拦一拦啊……”
………
与此同时,在这片山林的另一面,白色的剑痕叮叮当当,在绝空的山际之间回响……
周围的草木都在乱战中刮上剑痕,白光现过一瞬,在相隔许远的地方重现。
周边的气氛随着萧宁婉的呼吸而起伏,他心若秋水,轻波稳重的手持鸣尘,拨开因他动作而攻来的几个人影。
开出一道夜路。
他的呼吸连喘都没带喘,与身侧围攻那几人止不住的喘息歇缓如同天差地别的差距。
急促的呼吸迟迟不下,使他们的行踪在萧宁婉面前暴露无疑。
他如同天上寒宫的折花上仙,剑尖所指之位处处抵达咽喉要害。
甚至水囚都不屑使出。
萧宁婉朝着急忙逃回暗处的几个人影,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中的凛冽减退了不少,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诸位……我与各位义士无冤无仇,与我随跟这几日来,可为何事啊?”
沉重的呼吸从四周传来,没人敢回他。
孟朝眼巴巴望着他,并不敢靠近,谁知萧宁婉寻他找的迅速,凛冽的目光与他相对。
孟朝只得从黑暗中现出身形,对着神色许有些不愉快的萧宁婉道:“……我们……我们也是身怀要事的。”
萧宁婉道:“身有要事还鬼鬼祟祟,为何不直接与我同讲,硬要暗刀暗枪阴魂不散,莫不非这片鬼林还有林主了!”
鸣尘的光泽重起,白光乍现,暗间围呛这几人见这光线神色慌张,手中各异的武器紧握着再冲上,白光却先一步把他们都暴露在光亮下。
萧宁婉问他们:“你们的主呢?是谁派你们来的?”
顿时,兵刃相接的火花在白光中绽放………犹如极亮之地更加绚丽多彩的迸花,饱含热量和火气,把墨夜照彻白昼。
七七八八的兵刃与鸣尘交锋,无具例外,惨重受挫的皆是除鸣尘外的其余剑刃,鸣尘再过交手两个回合,局势再次陷入瓶颈期。
萧宁婉似是被他们弄的不耐烦了,冷冷甩手道:“我要走了!”
结果却是他想走却被人死缠烂打的不准走………他若要走早就走了,那水鞭饱含力惊人,随便甩两下就能让这帮人当场残废,谁能拦得住他!
关键是萧宁婉心善慈悲不愿伤其无辜,拿鸣尘全开的气势去威慑这几人,他们却以萧宁婉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而死拦硬撑。
“快走开了……你们既不回我的问题,还留在这里拖延我做什么,前面的地方是有什么我不能去的,你们既不走也别搁这堵路了。”
他话刚毕,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不觉入耳,周身领域响起一片铃音,似是有意要把他禁锢在中心。
铮!……白光的剑刃企图把这声响击碎,却迟迟判断不出具体位置。
周围卷起一圈雷火,焰火的火舌已经舔置他的裙摆!
萧宁婉随即飞身御剑,想要借着鸣尘的冲劲飞出铃阵。
铃声如耳边中传,挡住萧宁婉所有倚身而出的线路。
萧宁婉中折,回身再回那片暂时还安全的中心地域。
方才还迟迟拖延不肯离去的几人早就不见踪迹,萧宁婉已无暇东顾。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扬声道:“阁下这是何意?!前方有什么我不能去的,值得你如此耗费心思把我拦在这里?”
一阵怪异的笑声响起,铃声锁定准确无误的暴露了萧宁婉的位置。
只觉得身体左侧一凉,红色的光刃痕迹擦着他的臂膀穿过。
那几人费劲心思拖延自己竟是为了这个。萧宁婉手端鸣尘,再次指着剑尖寻找破局之术……
手下的那些蝼蚁是没有那个实力与萧宁婉一战的,但他们的主子却不能小觑……萧宁婉计算着,长剑飞舞如同指尖翻花。
对于面前的敌人,他也不能轻敌。
鸣尘在手边应声而起,白光斩风的厉声与不绝入耳的铃声响成一片。
那铃声近在耳边,却捉不到肘影,鸣尘痕光几分感应,却只能斩其几团因铃而起的厉火,在这档口坚持不下。
周身卷起的一圈厉火,是铃声招来的……
苏如凤手里摇晃着一颗攒动着幽蓝冥光的玄铁铃铛,缓缓的举到还坐在岸边休息思索的舒亭远眼前:“噬魂铃,顶级法器………被它锁定目标后铃声会永久跟随,中招者耳边会不断受到铃声干扰,导致判断力和听力下降……”
萧宁婉眼里闪过一丝厉恨,鸣尘带起的一阵罡风刮倒了一片厉火。
“……铃声会暴露这个人的方位位置,主心铃在手,我可以只他一人听到铃声,也可以让这片林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听得到哦……”
萧宁婉快身甩出火圈包围,火焰没有再穷追不舍的追赶,但后身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野鬼魂却嘴张利牙向他扑来。
铃声再响一响,火舌通灵般绕过孤魂,直冲他炽热的胸膛。
背腹皆受。
“还有……铃里有我特意准备的灵力,是单属于我一个人控制的凤火,会通过铃声的变通而自主寻找攻击目标,还不容易扑灭……星星之火也可燎原嘛,不是……”
“死而复生也挺有趣的……”
萧宁婉一手捂着被火焰舔舐的胸膛,并没有去管后背被抓破布料的外衣。
背后叫嚣的魂灵已经击碎,盘旋的戾火再次呼啸的袭来。
手中波纹鸣震的鸣尘划出一道虚空,白光再次震碎了火光,顷刻,蓝色的莹光迅速包裹焰火,硬生生以自身灵力压制出了邪火。
火焰是由灵力而生的,自然也是由同根同源的物质才能压制,物理的风流自然行不通。
萧宁婉见那火的诡异这才悟透,借了点微薄的灵力倒来用了。
苏如凤似是觉得这么干巴讲有许累了,他把面容又凑近了些,使舒亭远刚好瞧得见他笑的脸上不知因何而生气的红晕。“……他好笨哦,明明知道自己灵力属性是刚好克制我的,却现在才拿出来压制我的灵力……哎,你知不知道他到现在一点灵力都没用,就凭着那把破剑的剑魂强撑我的凤火吧。”
“……说真的那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直接把灵力拿出来挡了……自作聪明。”
苏如凤说完还调侃这么一句,自认为自己对萧宁婉挺惋惜的。
“………你不妨猜猜嘛,你说他为什么迟迟不动灵力?明明以他的性子……这时候水鞭都甩出来了吧……”
苏如凤似是思索,但目光全都聚集在舒亭远身上,亦是观察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舒亭远盯了他一会儿道:“……你跟他打过?他每次都是拿水鞭招呼的?”
“对啊……”苏如凤有似得意:“不能说每次吧……是每回发现是我他都那么干,水鞭么,这东西爆发力强,每回都被他打得老惨。”
“都是老熟人了……这次又何必对我这么客气呐,啧啧……”
“不过这东西使起来也要耗费许多灵力吧,更何况他要是拼灵力我一定陪他奉陪到底。克制而已……谁还没有几分灵力啦,不过你师父大概率不会把水鞭亮出来……”
“哎?你到底见不见?!”
苏如凤话说一半突然拐弯,话锋转到舒亭远。
舒亭远见他话停一半跟自己讲,思索考虑了片刻道:“……不…还是算了吧,他要见到我一定会要带我回去,我蛟龙之躯还未化成,与你两个星期的赌约尚未履行,他若来这些计划都会被打散,会有诸多麻烦……”
苏如凤听他一件一件向他挼清不能见萧宁婉的理由,嘴角上嘲讽捉弄的意味淡去了不少,似乎还有一种复杂的不明所以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道:“其实赌约你可以不履行,萧宁婉强大强势,又有整个奇峦和那个清灵女人做靠山,他有实力从我这里抢走你,你不必怕我会对你做出不利的事,解除或者忽略这个赌约跟他回青峦去,比跟我纠缠在这里要强……”
“更说的是……他是来找你的不是,还有比这更合理的开脱理由吗?”
苏如凤在夜色和微风中淡淡笑着,等着舒亭远说出下文。
“不然。”舒亭远说道:“……前辈之前在楼中缩回灵力,与我兄弟相称时,你是如何想我和师尊的?”
苏如凤因那点复杂的情感驱使,毫不避讳:“……我以为你跟他闹掰了……我…”
舒亭远没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他:“你就当我跟他闹掰了吧!”
“……既然都已经闹掰了,我又凭什么跟他回去。我又不是他的什么物件,那有想丢就丢……想要回来就要回来的道理。”
苏如凤的笑容又凝固了,不同于之前的怒极,这次的神情更多是茫然……
兵刃交接和碎石坠沙的声响在那片林子里传出,萧宁婉手里的灵力不断浸出抵挡欲要重起的烈火。
他倒是想不去管这些火焰,可它们非单单不是普通的焰火,愈是放纵它燃生,越是叫嚣张狂,直至那生根的凤火将他的视线吞没。
这道火焰他亦是熟悉,亦是难以判别方向,他知道这道火焰对立是何人,是惧怕,在畏缩,不能再如当前那般百无禁忌。
不防,那道红刃诡异至极,竟弯曲改道向他还未康愈的左臂!
苏如凤已经稳定了情绪,低头趴在舒亭远耳边唇语:“我们与他在这个山头的相对面……你知道的,他灵力戾烈不稳定,在加上之前中过琅千刃遗留的余毒,这水鞭一甩啊,飞沙走石,必能削下半个山头,且不说能不能伤到你我,就是扬起飞沙的噪声,和我铃声的干扰,就能在那短时间内寻不到我们坐标……”
“那个时候我再带你走,谅他有千里眼顺风耳般的神力,也会因自己灵力原因不可捕捉细微半分,水城之池定有我的容身之地,杀到我的地盘他一人可做不到……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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