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确定,我,不会是你的主人?”
席玉轻笑,面色从容,唯眼底酝藏着寒意;话落,他身形如电,一掌穿透迷雾直击其心口,将其心脏生扯了出来。
“无极镜,难道就这点本事?”
一切都在与锦时所窥见的未来一一重叠。而与此同时她所处之地两股气浪碰撞之下而崩裂,碎成一块一块向下坠去。
她看到司昭身披琉璃甲,灵力所幻化的长剑杀意鼎沸,所指之人,是席玉。
他明明那么关心席玉,可未来的他对席玉却只剩下愤恨:“我此生最悔,便是曾真心视你为兄长。”
猩红的眼底,司昭也变得不再像司昭。
“司昭,你生来是神,我生来为魔,你我,从不是兄弟。”席玉站于云巅,居高临下睨过司昭,目光中只是一片漠然。
“好,好,好。”司昭轻笑,忽地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诛杀魔尊!替天行道!”
于是一呼百应,风云雷动:“诛杀魔尊!替天行道!”
“诛杀魔尊!”
“…”
昔日兄弟,互相残杀,反目成仇。
“席玉…”她试图跑上前去,腿脚却动弹不得分寸。只得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染红了九重天。
魔军将重伤的司昭拖了下去,而他继续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对上了高座上的那位…
“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锦时感到一双手抚摸过自己的肩膀,绕着自己,传来阵阵低语:“看到了这些,你,还不明白吗?他来冥界,本就是为了得到无极镜,而答应你帮助朋友,也是利用你们做幌子罢了。他注定是使六界生灵涂炭的魔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一个机会,只要不让他知晓过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锦时努力缓过呼吸,她凝望着前方未来里的席玉,成为魔尊后他还是爱穿一身白衣,经血色溅染,竟有些奇异瑰丽。
镜外。
“没错,这才是我的眼睛看到过的你。”无极镜被扯住心脏,声音之中却没有一丝痛苦,反倒是出奇的平静,看不见地,她似乎贴在了他耳畔,带着蛊惑地味道,问:“你敢让她看见这般的你吗?她敬慕的,是慈爱世人,温润如玉的神界大殿下;可你,体内流淌着魔血,见不得光的过去与未来,你从来不是她心中所敬慕的模样…”
席玉面色终于浮现一丝裂痕,连同周遭气场阴沉到了极点,杀气四起。
“果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开化灵识。”他运起灵力,浑然不在意无极镜的吞噬,冷声道:“你还是只做一面死物,更合适些。”
“呃…”与被扯出心脏不同,无极镜再忍耐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没想到,被她吞噬了不少灵力的情况下,他竟还能做到这一步,而更恐怖的是,他是真的要抹杀掉她!
“…”
镜内,锦时平静地答:“如果,过去,是那些他所不知的真相,他既想找寻,便理应知晓。我无权阻拦任何人,去探寻自己的来处。而如果我眼前的是六界的未来,我愿付出逆改天命的代价,换取六界安宁。但绝没有一种代价,是牺牲他。”
说着,已然窥破了耳语之人的身份:“无极镜。他不是使六界生灵涂炭的魔头,那些毁了他的人才是。为什么救六界就必须舍弃一人,他难道就不是苍生之一吗?我若对六界有怜悯之意,就更要救他。”
所以…
她顿扬起便是一掌,凌厉地朝后侧方攻去,破开无极镜的心口抓住了无极镜的心脏,郑重说了声:“对不住,他在外面定很着急。”
说罢,没有半分犹豫学着席玉的样子一把将心脏扯出,镜内外同时之间天塌地陷,迷雾尽散。
“袅袅!”
她听到席玉的呼唤,感知到那熟悉的体温,覆盖在她的掌上,因着急而收紧。
“席玉。”
未来的他和眼前的他不断交叠,她并没有在意无极镜所说的‘目的’‘利用’,而是想,那些过往要有多残忍,才将他逼得如此?鼻尖眼眶一阵涩意,锦时心头翻涌不停着难过,忍不住将双臂张开,扑身环住了他的腰,用力拥住了他。
席玉被凤凰花的香气撞了满怀,萦绕于鼻息之间。臂弯推拒不是,落也不是,最终僵硬地缓缓收拢,掌心微微弓起,只用指腹轻轻点触在她的后背,却已叫他红透了耳朵。
“别怕,有我在。”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如此说。
席玉一怔,他知道她进入了无极镜里,不是看到了过去,便是看到了未来。千千万万种可能涌入脑海,使他第一次露出了艰难的神色,许久,晦涩开口:“袅袅,你…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察觉自己语中的小心翼翼与那极力隐忍仍止不住的的颤栗,一心全是害怕阴暗的模样被她看到。
他情绪外泄的太过明显,锦时便想起自己曾为他疗伤,他低下头去,说不好看,叫她别看。
他惯会隐忍,所以身受重伤也只会说无碍,其实衣下早无完肤。他十分在意自己脆弱的部分,而不愿叫人知晓。也便意味着,他的自我嫌弃。
第一次,她对他没有如实回答,酌词酌句方道:“我看到,你站在月亮下。月光洒在你身上,你好像,很孤寂,似乎…要面对一些事。我想,那些事对你而言,并不轻松,所以你才…那么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通过无极镜看到过去而捏碎了镜子,碎片陷入皮肉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所以才毫不在乎手上如何,被恨意淹没。
当司昭的剑指向他,当他低垂下眼睫,当他说与司昭从来不是兄弟。她看到的不是他的居高临下,不是他淡漠的言语,而是他那本该明朗的一生被拖进了无尽的阴翳之中。
粼粼血色里,她独怜他那一身的霜雪。
她将头抬起,目光中有盈盈水色:“我不知道那些事是什么,可我知道,我想走上去,就像现在,站在你身边,告诉你,别怕。”
说着,她将那面镜子放进了他的掌中,将知晓一切的权利交与了他。
“我曾与你说,我总是会站在你这边的,如今,亦是。”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无极镜所言,她一而再再而三,仍然选择了他。
席玉倏地就笑了,那汹涌的情丝,像雨后的青苔除不尽抑不住地滋生,将他淹没。他释然地松开了掌心。
“你不看吗?”锦时想拦他。席玉摇了摇头,执意将无极镜归还于来处。
重重心事唯在此时得以一一卸下,显露了轻快。
“近来,我一直被一些沉重的所感笼罩,便想要去寻找自己的根源;所以袅袅,你所看到的与我有关的未来,并不乐观,对吗?”
他向来聪慧,由表入里,好像无所不知。
便锦时说得再小心,仍能从中抽丝剥茧窥得一二。
无极镜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最是害怕自己的不堪被她看到,所以他才恼怒地抹去了无极镜的灵识。
他从不自诩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不过是不愿被屡屡挑错,尽是麻烦,才多加持礼。他很清楚真正的自己又是何等模样,所以在她面前才会恨自己不够干净。
她那样明媚,不该被他这种人沾染。
他不仅一次这样想,两个不同的念头便来回拉扯个不停。
而就在刚刚,他意识到,在三万年岁月里,他终于被人坚定的选择。
就如那道伤,他怕自己的丑陋吓跑了她,而她却满心想要将他治好。
她没有走,每一次。
“袅袅,谢谢你,明明看到了未来,还是愿意将无极镜交由我。”席玉隔着衣袖将手握在她腕处。凤凰的体温本就更高些,透过衣袖他仍感受到了她的温度,伴随着他那肆意蛮撞生长的情丝,燥热漫至面颊。
“过去的,无论如何都已再回不来,既,看了这面镜子,只会与过往纠缠不休,何必再增苦痛。有你在,我想试着摒弃过往,抓住眼前。是否也可叫你心安?”他说。
锦时没想到他会就此放弃,心中阵阵顿痛却远胜喜悦,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
“所以袅袅,你也别怕,我待你之心,过去,现在,未来,永不会变。无论无极镜里预示了什么,如果那是你所害怕的,我都愿意扭转。”他温声与她许诺。
锦时无措地将头摇了又摇。
这般温柔的人,在无极镜里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被逼入魔?她所知道的太少,而真相必将更为复杂残忍。如此深重的仇恨,放下理当是好的,可又如何能放下?
当他说出放下,她满心只有这对他不公平。
又如何才能公平?
像无极镜中那样,神魔再度开战,生灵涂炭,就公平了吗?
许久,她反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没有害怕。”
“便是无极镜里所预示的,我也没有害怕。”
所以,如果他仍想知道那些事,不必顾及她。
那是他的过去,他有权利知道。
“我不会怕关于你的一切。”
“…”
你该怕一些的,袅袅。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没有再回避肌肤相触,就这般交握着带她离开了无极镜所藏之处。
这是他的回答。
席玉:头好痒,好像有什么长出来了,原来是我的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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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不会怕关于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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