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的狼藉已有人前去处理,游棋栎换下浴袍,再接过冉晞旸递过来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
“一会儿我们去和食安集团的许总会面,虽然是私人晚宴,但到时你要和我形影不离,免得再发生下午的情况。”
冉晞旸心知游棋栎是对下午的意外心有芥蒂,她利索地点头,郑重承诺:“好的游总,我会提前排查情况。”
“不用。”游棋栎的手指一顿,“这件事有别的人处理,往后你毕竟是要贴身跟着我的,让你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他们心里也有个数,这样他们也不会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游棋栎的视线扫过出席人员的职务与公司的股权架构,在心底也有了个大致的判断。食安集团的许总在这场股权斗争之中属于中立一派,不管最后谁掌控棋颂集团,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几乎垄断了整个酒店的供应链,若是想换掉食安,怕是棋颂也要出一大波血。
冷色的荧光打在游棋栎的脸颊上,她侧过脸看向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灯,不禁长叹一声。
但不论如何,棋颂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是她掌局,她得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车辆稳稳驶入,门口早已站好一众人等,眼巴巴地盯着车辆缓缓靠近。门童背着手打开车门,一只纤细耀眼的高跟鞋与地面相触,游棋栎的下巴微微上仰,嘴角带着矜贵的笑容,目光从眼前一众殷切的笑脸上扫过,定格在最中心的男人身上。
“游总。”许利民满脸堆笑,大迈几步双手向前,热情地握住游棋栎的手指,“游总远道而来赏脸,真是许某与食安集团莫大的荣幸。今日我们有缘小聚一场,就让我这个做舅舅的尽尽地主之谊,给游总接风洗尘。”
游棋栎依旧是礼貌得体,她微微点头,轻轻一捏手指算做回礼,再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拿着手提包,回应道:“还记得十几年前,许总初来南市,就是妈妈带着我给许总设宴款待。那时我们两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点一滴打拼到现在这个规模,这十几年来的情谊,妈妈没忘,我也不敢忘。”
“照理该是我这个小辈请许总一叙,只是许总你也知道,事发突然,我一人难以脱身,疏忽了礼节,还望许总不要计较。”
“诶~哪里的话?”许利民的脖子一仰,客套道,“我们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了,哪会计较那些?这些年棋颂给予食安莫大的帮助,就凭这个,我也要向游总道声谢。”
身后几人跟着附和。
“可惜啊,游董走得突然,我今年都还没来得及看望,就收到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许利民看向游棋栎,语重心长,“偌大的棋颂交到你的手里,还指望你再创辉煌啊。”
游棋栎的嘴角含笑,点头认同:“那是应该的,妈妈未曾完成的志向,该由我这个做女儿的完成。”
许利民认同地点头,目光越过游棋栎的肩膀,落在一言不发的冉晞旸身上。
“这位是?”
游棋栎顺着视线望过去,哦了一声:“那是我的总助,冉晞旸,哥大高材生,往后会跟许总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许利民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与冉晞旸轻轻一握算作是招呼。他扭身看了眼眼前金碧辉煌的包厢,抬手向前示意:“今日我们与游总就只叙旧,不谈公事。”
“接风就是接风,不能让工作坏了我们的兴致。”说罢,他率先大笑一声,引得身后几个男人跟着憨笑。
包厢内早已有人等候,瞧见来人,默契地开始忙活。
游棋栎坐在主座,冉晞旸坐在一旁。待众人都已落座,游棋栎的视线瞥过正中心的几瓶酒水,率先起身往酒杯里倒上乳白的椰汁,举起示意道:“望各位见谅,我自小酒精过敏,沾不了一滴酒。今夜我便以此代酒,敬各位一杯。”
在座几人赶忙起身,顺着游棋栎的动作往酒杯里倒上椰汁,甚至让侍者将酒水都撤下。
“游总这话就是太过见外了,我们不以酒量见真章,平日里我们也不爱喝酒,还是喝椰汁健康。”说罢,便一手搭着另一手的手腕,压低杯沿与游棋栎碰杯。
“冉助。”游棋栎侧过身,举着酒杯朝冉晞旸示意,“今天多亏了你才让我死里逃生,我敬你一杯。”
冉晞旸正扫视着各个角落,排除装有监控的可能性。闻言她先是一愣,再后知后觉地举起酒杯贴了上去。“噹”的一阵清脆声响,冉晞旸微微一眨眼,与游棋栎对视着喝下椰汁。
起初她尚感意外,觉得游棋栎将这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公之于众有些过于草率。但转念一想,如今游棋栎孤立无援,是该拉些同党撑起自己的场面。
而食安作为棋颂最大的供应商,无疑就是最大的后台。
游棋栎只要先假意示弱,让对方从自己身上找到成就感与责任感,她再以后辈的姿态讲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能让对方下意识地倾向自己。
不管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起码在明面上也会帮衬一把。
果然,许利民等人的表情一僵,转而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就死里逃生了?”
游棋栎的眉头微皱,一副为难的姿态。见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自己,她轻抿着嘴,瞥了眼冉晞旸,双唇微微一张,欲言又止。
“这……”游棋栎啧了一声,感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诶——”许利民挺直身子,双手握拳搭在桌面上,“刚才我们还说起交情呢!你妈妈才走,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是被人欺负了,我怎么说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是啊是啊!”对面的人也附和。
游棋栎的视线躲闪,万分纠结地看向冉晞旸。
冉晞旸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她轻声清了清嗓子,沉着陈述:“在来之前,有人妄图闯入游总的套房,幸而被我及时发现,带着游总跳窗逃跑。”
说着,她观察众人的反应,接着道:“我们被一路追杀,凭着一丝侥幸才活着见到各位。”
话音落下,再无其他声响。在座众人提溜着眼珠子,手指摩擦着暗自盘算。
棋颂集团的股权纷争他们也有所耳闻,如今游理一死,除了游棋栎,她的那几个舅舅就是最佳继承人。辛苦谋算了一辈子的男人自然不甘心把这巨大的财富交到这个丫头片子的手上。那座富丽堂皇的酒店底下一直暗流涌动,他们几人当了那么久的狐狸,自然也懂得其中利害。
游棋栎虽为棋颂集团的控股权人,但在南市,在棋颂总部,她的那几个舅舅才是实际控制人,如今她的套房却被一伙歹人闯入,这出自谁手再明显不过。
生意人最忌讳党派之争,尤其还是胜负未明之时。只是眼前这丫头是公众眼中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表面功夫还是得维持。
“岂有此理!”许利民猛地一拍桌子,怒斥,“下午的意外我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也是对酒店的安保措施略感到失望,今天若不是有游总在,控制了这场舆论风波,不然不知道棋颂的股价要跌多少。”
“你的那几个舅舅都老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那些人估计是觊觎你手上的股权,想绑架你好好捞你一笔。”许利民缓了几口气,又换上一副和蔼关切的神情,“既然出了这种事,不如就让我来安排游总的住所。就凭我对南市的了解程度,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有我在这,我看还有谁敢打你的主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游棋栎顺势收手。她直起身,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许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棋颂在酒店行业也有响当当的名头,我身为董事长却不在自家酒店下榻,这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况且各位日理万机,我也不好一直麻烦。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到时候各位可不要觉得我这个小辈麻烦哈!”
“哪里哪里?”许利民连连摆手,“游总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孩子了,你有需要,我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就是马上要上市敲钟,你一个电话,我也要立马赶过去。”
游棋栎眯眼一笑。
待到散场,游棋栎靠在座椅上,透过后视镜望向车后齐齐行注目礼的一众老总,不禁喃喃:“真好。”
冉晞旸偏头瞥了一眼,只以为对方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接话。
游棋栎换了个姿势,眯眼看着窗外耀眼的灯光,不禁再度感叹。
“真好啊!”
她对上冉晞旸飘过来的视线:“你是不是想说,好什么?”
冉晞旸轻抿嘴角,不知对方想说什么,长久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以沉默应对。
游棋栎没有在意此刻的沉默,她打开平板,一面处理着公务,一面解释:“我说的好,是我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权力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将一生都倾注在这。”
“你只要身居高位,不管你是女人男人,不管你相貌如何能力如何,总有人对你点头哈腰,你的任何要求都有人上赶着满足。”
“你身居高位,就不必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你的所有难题都会有人替你解决。”
“儿时总有人批判妈妈太过冷血,没有一丝身为母亲的自觉。可若是他们坐到妈妈这样的位置上,怕是会比她更加无情,更加薄情寡义。”
“说到底,那都是忮忌。他们无法在成就上比过她,就只能通过强加的枷锁困住她,批判她,妄图将她拉下高位,与他们一起沉沦。”
“可他们又是格外双标,男人将重心倾向事业,大家都会说这人上进、有事业心。可当女人将重心倾向事业时,他们会从各个方面抨击她,谴责她,以此获得一丝扭曲的平衡。”
“我说的好就好在,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但因为得到了妈妈的股份,他们又不得不敬我一声游总。”
“他们忮忌我,但他们必须依附我。”
“真好!”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游棋栎定睛一看,嘴角的笑容逐渐漾开。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冉晞旸,不禁伸手戳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冉晞旸偏头疑惑。
游棋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跃,恍若在弹奏一曲欢快的伴奏。她的心情愉悦,回复完消息后握着平板置于胸前,故弄玄虚道:“鉴于你的优异表现,明天结束行程后带你——”
“出去玩!”
冉晞旸: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团建?不想去……
游棋栎:由不得你[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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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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