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被搅碎了般疼,他急剧又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从地上要起来。
然而这还没完,那些雷电一刻也没有停下,如同战马狂奔着沿路朝沉皑奔腾而去,卷起一路的飞石,眼见着要追上他,千钧一发,时咎扑过去抓着沉皑剧烈地翻滚出去。
扬起的灰尘让时咎猛烈咳嗽起来。
雷电砸得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在两人刚刚逃脱掉一次追击,下一个立马狂烈地怒吼着冲来。
那雷电似乎迸裂着火花,在赤红色土地上鲜艳得仿佛刺穿胸膛喷涌的血。
时咎裹了满身的灰,眼见着闪电追了过来,想去扶沉皑。
但比闪电还快的是言威,时咎甚至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只恍惚看到一片格格不入的白色在眼前一晃而过,等他反应过来那是言威的白发时,只感觉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如此重创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悬空,又重重被抛下,坠地的一瞬间因为疼痛本能想叫出来,却发现痛到极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张嘴,浓烈的血腥味从喉咙里喷洒出来,他一张嘴便咳一地血。
雷电劈到了刚刚沉皑在的位置,时咎用尽所有力气去看,发现那里已经没有沉皑的身影,而在不远处,沉皑再次被言威攻击出好几米,发出巨大的声响。
言威的声音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迟疑了!”
“手挡的时机不对!”
沉皑腾空而起,一拳重重朝下挥出,砸下去却只是将土地砸成一堆齑粉。
言威出现在他身后,冷冷道:“还是差一点。”接着抬腿将沉皑整个人压了下去。
“轰——”
泥土深陷,沉皑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血液横流。
打不过,他打不过言威,这个世界上唯一打不过的人。
时咎怒吼一声,翻身躲过了闪电,一道黑影却朝他瞬移过来,接着一拳又打到他刚刚的伤口上。
时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摔下去。
季山月“嘿嘿”两声说:“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活吧。”说完就顺势抬手。
那拳头带着破空声汹涌而至,时咎觉得自己动不了了,这一拳下去基本是十死无生。
然而那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
时咎倏然睁大眼,发现想象中的拳头正停留在距离瞳孔一厘米处,前后动弹不得。
季山月用力得手臂上的肌肉绷得似乎要爆裂出来。
他死死咬着牙说:“妈的,我就该先把你能力打散。”
他好像挥也挥不出去,收也收不回来,就这么僵着。
他的身边是火红的色彩和光。
时咎侧头看了一眼沉皑,见对方被言威缠斗得无法脱身,但尽管这样,还是空出了能力来保护他。
“轰隆隆——”
雷声炸起,直直朝时咎冲来,他忍着浑身的剧痛躲闪过去。
季山月身边的空气冻结住了,但是他看不见。
来不及多想,因为那冻结的空气很快重新流动起来,季山月也瞬间抽回了手重新向时咎发起了攻势,只是如刚刚一样,每当他要击中时咎,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或者就会莫名其妙打歪。
季山月大骂,竟然掉头冲向了沉皑那边。
绝对不能让他们围攻沉皑!!
时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又踉踉跄跄朝那边跑过去。
情急之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沉皑的能力只能隐晦使用,因为季山月在,现在最佳选择是自己的控梦。
这是他的梦,他的梦都与沉皑有关,瞬移,甚至沉皑的命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能力的来源就是沉皑,如果是这样,他的能力是不是专为沉皑而生?如果可以控梦,那么与沉皑相关的事,他都可以产生能力?
季山月朝沉皑猛冲过去,在沉皑刚刚同时接过言威的攻击与闪避掉雷电时,耳边突然听到了异样的风声,那种隐隐作响的飓风他听过很多次了。
他当即觉得不太妙。
然而季山月就是冲着这一秒去的。
连续被重创的沉皑连身形都没稳住,那阵呼啸而来的狂风势如破竹卷了过来,倒映在沉皑的瞳孔里,急速逼近。
几乎是同一时间,根本来不及!
呼吸声瞬间无限放大。
“轰——”
沉皑只感觉浑身突然被无形的结界包裹,令他无法动弹,但是外面的推力依然推着他往后冲去,那阵强烈的推力如同山顶的落石冲到自己身上,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便被冲了出去。
十几米远的地方,飓风消散,完全没收到伤害的沉皑的身体从半空中徒然落下,但同时落下的还有时咎,以及一条鲜血轨迹。
沉皑瞳孔骤缩,伸手想去抓他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砰!”
时咎垂直砸在地面上,沉皑平稳落地直接冲了过去。
他的声音吼得撕裂;“时咎!!!”
时咎的意识很恍惚,好像听到旁边有怒吼,然而那怒吼隔得非常远,好像……好像耳朵里全是血,被蒙住了,鼻子、嘴巴,也全被浓重的血腥味糊住,稍微动一下,就会崩裂。
原来抗下季山月的能力是这种感觉。
他用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红色,不知道是这里本身是红色,还是因为双眼里都是血。
他看到季山月用能力了,目标是沉皑,但是他不想要沉皑再失去一次能力,也知道季山月突然转头的目标依然是自己,他一定吃准了自己会去挡。
是对的,千钧一发之际,最保险的选择就是替他挡下这一击。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拼尽全力的奔跑,冲到沉皑面前。
不过……
时咎有点想笑,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对梦的控制程度取决于沉皑,所以当时在图书馆,包括仓库的震动,只是他情绪不稳下的梦境崩裂。
知道这些就好了。
这么想想,他和沉皑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到底从何而来啊。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能力来保护沉皑,不太敢确定是否真的有效,所以使用的同时,自己也冲出去用肉身挡,双重保险。
他有选择的,他可以醒来,但是沉皑没有,所以也不算是牺牲,只是物尽其用。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沉皑狂奔过来抱起地上的人,浑身颤抖着叫他的名字:“时咎,时咎?”
时咎的手指无力动了一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弧度摇头。
——我没事。
沉皑和言威之间却是还有差距,这样是没办法赢过他的,早晚会死在这里。
最佳选择是先解决季山月,然后联合对付言威。
远处的季山月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过来,虽然他浑身也全是伤,满脸的血擦都擦不完,不过走到两个人面前的时候,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姿态。
他蹲下来,喘着气说:“来,控制我啊。”
“季山月!”言威叫道。
季山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目光从奄奄一息的时咎身上挪到沉皑身上。
季山月咧嘴笑,他轻声说:“再见。”
季山月这一拳挥得很快,沉皑也挡得很快,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我还没死。”
“噢!强弩之末。”
言威等烦了,再次催促季山月。
时咎听到季山月的脚步声踱到了旁边,旁边是沉皑剧烈又痛苦的呼吸,那脚步就停在那,他听见季山月再次小声说了一句:“再见。”
沉皑微微抬起手,能量和磁场已经聚集在透明的上空。
然而就在季山月准备给出最后一击时,他的动作停滞住了。
他突然整个人僵硬了一般,动不了,随后开始浑身抽搐,剧烈颤抖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是不可思议,连远处的言威也发现了不对,迅速赶了过来。
“季山月!”言威呵道。
季山月听不见,他像着魔了一般痉挛,手脚扭出不自然的弧度,好像正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做着激烈的抗争,他张嘴,只发出了一些简单的音节。
意外发生得过于突如其来。
但言威无暇顾及他的情况,想要首先解决沉皑。
那青筋爆出的攻势已经冲到了几乎沉皑的脸上,突然他的手腕被抓住,随后猛地往回扯,言威没料到这变故,整个人被回扯了好几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阻止自己攻击地人。
季山月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言威,他身体的颤栗现象消失了,只是有些脱力。
他咬着牙,气息不顺地说:“你,休,想。”
言威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季山月。
竟然在与内心巨大的冲突中,醒过来了?
季山月努力支撑着身体,挡在沉皑和时咎面前,与言威对峙着。
言威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季山月,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
季山月背后的沉皑一瘸一拐走到时咎旁边,将他抱在怀里,手还有些颤抖,低声喘息说:“时咎?时咎?还能睁眼吗?”
时咎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一张嘴,血又涌出来。
“嘘,乖,别说话。”沉皑摸着他的头发,抬头看向季山月。
他好像恢复了。
于是沉皑试着叫了一声:“季山月?”
那个壮硕的身躯浑身一抖,他一点点回头,却也没敢把所有目光移过来,他的嘴唇触碰半天才说:“对不起。”
说完他又转回了头,而他就这么死死挡在两个人面前,好像在说:想杀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接着,他的目光就扫到了远处那个躺着的小女孩,表情瞬间就裂了。
“姐?!”他惊恐小声叫道。
他的语气里全是无法接受,他的身体晃了晃,但还是勉强撑住了。他就那么瞪着那具小小的身体,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眼泪全部迸发出来。
在那片混沌里,他看到季水风的一瞬间,就开始狂怒着大吼,但是没人听得到,任他崩溃,任他叫嚣,他看着自己出手伤害自己的朋友,一遍遍在黑暗中大喊“快杀了我”依然无济于事。
他想挤进那束光里,让自己成为自己身体的主宰。
也许是下一秒他就真的能杀掉他的朋友,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好在最后一秒他做到了。
可是季水风……全都是假的……
言威也不急,只是充满笑意地看着季山月的痛苦。
季山月喃喃着说:“姐,姐……”
片刻,言威转头看了一眼那躺在远处的尸体,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知道那是谁吗?”
季山月的目光瞬间就转移到了言威身上,他的眼里全是仇恨,如果可以,他会把言威撕碎。
他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那个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说:“我姐,季水风,安全管理中心最高管理,水风医院、孤儿院建立者,全世界、全世界最好的人。我,我为什么不知道她是谁?”
言威笑着叹气:“真可怜。”
季山月脸色变了,他警惕道:“什么意思?”
言威似乎也是不忍,他摇了摇头,缓缓地开口。带着戏谑,带着对命运的嘲弄,带着怜悯,带着对往事的知情。
轻轻揭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你一直叫姐的这个人啊,原名叫……”
“季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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