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原本时咎以为外面是一个小花园,但沉皑开门后他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小花园,几乎是一个大公园,私人公园。

沉皑解释说老宅四周都没有人住,这公园听夏癸说是言威造出来的,一草一木,假山与湖,甚至地上的石子路,景象在夜晚看不清,但大自然的气息飘过来,使人觉得心旷神怡。

出门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沙土地,被围栏围起来了,这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全是某些人形木桩、尖刺道具、攀岩模型、单杠双杠,和一座几层楼高的假山……

“以前练体能这些的时候就在里面,大部分时间都没出来过。”沉皑示意那块黄土地。

时咎看着那块地方,张了张嘴,问道:“你小时候就在这训练吗?”

“嗯,不止。”沉皑虽然在说周围的环境,目光却一直在观察时咎。

时咎觉得这个地方很新奇,这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沉皑长大的地方,但仅仅是那些东西,看着就已经不太让人好过了。时咎问:“很辛苦吗?以前。”

闻言,沉皑笑出来,他低声道:“你不知道吗?”

“我?”时咎轻轻侧头看他,没有明白沉皑的意思。

却见沉皑摇头道:“没事。”

时咎抿唇:“好吧。”

也许是没有料想到会有客人,公园并没有开灯,只能借助被远处城市照亮的天来看清脚下的路。

最近一些日子一直在高强度奔波,记不清上次这么缓步行进是什么时候了。

两个人走得非常慢,好像快走一步,便少了一步。他们都没说话,只是沿着那被规定好的石子路,默默往前走着,穿过大片树林,他们在树林深处一处堆满树叶的小空地休息一会儿,接着绕过圆形的湖,走过几座假山,昆虫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像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已经被进行过千万次。

不知道走了多久,再绕一圈回来时,时咎伸懒腰深呼吸,却惊奇发现天意外好看。

“快快快,你抬头。”时咎立刻拍了拍沉皑的肩。

沉皑仰头便看到星空。他笑说:“这边人烟稀少,能看到这些很正常。”

然而时咎很少看到这么纯粹的星空,他突然就不走了,原地站立。

他喜欢自然的美,也喜欢星星毫无保留的释放。

沉皑指了指不远处的围栏黄土,说:“那块地方视野最好,要不要进去坐着?”

时咎欣然答应。

周围没有树荫遮挡,时咎进去跑到正中央位置直接坐下,也不管会不会沾到泥土,于是沉皑也在他旁边坐下了。

时咎仰头几秒就开始觉得脖子不舒服,索性躺下去。

夜晚的星空在眼里延伸,原来是这种感觉。

时咎抬腿用膝盖去顶沉皑的后背,说:“不然你也躺下?”

昏暗的公园里,微隆起的黄土上,两个人躺在一起观赏星空。

在很久以前,在他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时咎也喜欢这样躺在草地上看天,只是那里的天是暗红色的,透过云层,从天上可以看到人间繁华的霓虹倒影。

时咎问沉皑的生日,沉皑说七月十日。

时咎:“哪一年的七月十日?”

沉皑回答到:“243。”担心时咎的世界纪年法不一样,他又特意加了一句,“现在是272年。”

确实和地球的纪年法不一样,如果只有两百多年,或许他们的纪年法就是按照起源法案开始的年份算的。如果按照沉皑的年龄往前推,在他们那应该是在1995的样子。

于是时咎望着天空,停顿了好一会儿,笑说:“果然像你。”

“什么?”沉皑问。

时咎抬手指指天:“星象排列。”他缓慢推导出那天的星象,每颗星星大致的位置。

“你看,你出生的时候,太阳和金星都走到了巨蟹座的位置,木星刚好是射手座,土星运行到双鱼座。”

“你喜欢研究这些?”

时咎摇头:“也不是故意研究这个,是以前喜欢研究天上的东西,星体、星系、过去和未来,但是宇宙太大了,未知总是大于已知。后来还研究过一段时间炼金术,兴趣嘛,多知道一些,当故事了。”

沉皑淡淡笑出来,问他:“炼金术?讲了什么?”

“讲了……”时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好像就能接收到天地给的隐喻。

“讲一切万有,能量震动的频率,周期循环,因果法则,上下一致。”

沉皑点头:“所以像我是什么意思?”

然而时咎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表情,说:“你猜?”

沉皑淡声道:“不想猜。”

时咎活动了一下身体,轻声说:“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迎接他的是一片夜色般的沉默。

时咎心如擂鼓,他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裸了,几乎是直接在点明一件事,但沉皑的沉默让他拿不准主意,提醒就变成了心慌。

片刻,沉皑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时咎,你有怕的东西吗?”

时咎怔怔望着星河,星河也投在他瞳孔里,他感受到自己身体每一寸都在努力运作:“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最糟糕不过死,死前想体验过的都体验到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有。”沉皑接得很快,他始终学不来时咎的冲动直白,但偶尔,又能从那样的性格里窥见一丝光明,他很喜欢,也很想要,但他和光明之间还有一道鸿沟,那鸿沟里是他童年时期、其中两年的记忆。

“沉先生会怕什么呢?”时咎说,但他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沉皑没有接话。

良久,时咎伸了个懒腰,打算绕过这个话题,因为不想用自己的心理去揣测别人的。于是时咎去戳他,主动打破这个沉默:“你小时候训练结束会这么躺着看天吗?”一想到这就是他曾经辛苦过无数次的地方,或许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

沉皑“嗯”了一声,本想接着说下去,但最后并没有说出口,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句。他说:“可能有时候你会怀疑一切,但你始终爱着自己。”

“嗯?”时咎偏过头,视线从星空转移到沉皑的侧脸,于是他像真的躺在床上般,整个人侧身过来,认真打量沉皑的侧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但时咎纠正道:“我本来就始终爱我自己,我才不会怀疑一切。”

沉皑轻轻勾起嘴角,任这个笑容被时咎看到,他说:“我知道。”

时咎突然不想再看星空,他侧着没动,视线彻底从夜色转移到了沉皑身上,毫不避讳。

直到沉皑迷茫转头,问他:“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时咎皱眉说:“不可以吗?”

沉皑:“可以。”

于是时咎变本加厉,撑起半个身体,把沉皑的胳膊抬起来横放,自己则毫无顾忌地躺下,将脖子枕在沉皑的胳膊上。

沉皑欲言又止,时咎则直接扫他一眼,语气轻快:“地上硬啊,脖子疼,给我当下枕头,沉先生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沉皑无奈心想:你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啊。

余地越小,他觉得自己越无法忍受,已经破土而出的情绪侵占满了他全部所思所想,忙起来可以暂时搁浅,可一旦像现在一样闲下来,便备受煎熬。

告诉他吧,告诉他,自己多喜欢他,多想和他在一起,多想现在就抱着他,吻他,占有他。

沉皑闭上眼,被时咎枕着的手臂绷紧又发麻。

无人寂静的公园给人宁静的错觉,夜晚的风是轻的,风在脸上是温柔的,温柔在身体上是微凉的,于是微凉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闭眼感受到的轻柔,来自于天空更高处、宇宙更深处的伏笔,如同一张张、一页页精装的诗句。

夜色浓了。

很久,沉皑站起来,问他:“进去吗?”

时咎伸出手,于是沉皑自然握住那只手,用力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时咎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说:“走吧。”

不早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两个人绕到围栏出口处,沉皑突然顿住脚步。

时咎已经走出来了,见旁边的人没跟上,便回头问:“怎么了?”

沉皑抿唇,目光瞥向黄土的某处,试探性说:“我好像小时候在这儿藏过什么东西。”

“什么?”时咎倒回来。

沉皑走到离围栏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大概确认了一下位置,便蹲下开始挖,于是时咎也好奇过来一起挖。

似乎藏很深,挖下去二十公分也没有任何东西。时咎问他:“你埋什么了?”

沉皑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沉默几秒,含糊说:“记不清了。”

时咎觉得他肯定是记错了,正要问,手伸下去的时候皮肤忽然真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时咎眼睛一亮:“找到了!”

还真埋了东西。他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体型的物品,结果捧着一抔土起来的时候,发现只一张折叠起来折成盒子样式、歪歪扭扭的湿润软纸,只能大概看出来是个盒子的形状,实际已经垮塌黏成一片了,一片土色。

“这是什么?里面有东西?可以打开吗?”时咎问。

“可以。”

时咎轻轻翻开纸,见里面躺着一个非常小、圆滚滚的……

蓝色宝石?

时咎动作小心地拂去上面的泥土,捧着盒子往里看,真的是一颗蓝色宝石,小小的不足半根关节,随着手拿的重心在纸上来回滚动,发出滚动的轻微声音,时咎担心把这被浸湿的外纸撕坏了,干脆就这样把它小心放回沉皑手里。

尽管如此久远,好像并没有太影响它的色泽,即使天色晦暗,也大致能看到那宝蓝色的光。

时咎还是盯着这颗小小的宝石,想起自己是不是也有一颗类似的放在家里,不过蓝宝石应该都大差不差。于是他想再看清楚一点,手便不自觉想去扶眼镜,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在家看书,根本就不会戴眼镜,只好讪讪放下手感叹道:“看上去好东西哎?该不会是你小时候偷的吧?”

似乎很珍贵,确实是一颗宝石而不是塑料,可是却没有它的置物盒,只是用折叠纸埋在这么深的地方,很难不怀疑。

沉皑面无表情回答:“不是。”

时咎心想,蓝色的小宝石,像沉皑的眼睛,很漂亮。

见他目不转睛,沉皑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手好像想有什么动作一样往前伸了一点点,又立刻轻轻缩回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快速把装宝石的纸盒放到时咎手里,轻描淡写地说:“喜欢就送你了。”

时咎看着又重回自己手里、还在盒中滚动的小宝石,又抬头看沉皑一直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缄口的神情,挑眉道:“啧,我说我喜欢了吗?埋了多少年的东西啊,就敢往我手里送?”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不料沉皑难得回答得认真,他思索半晌,低声道:“二十年。”

顿了一下,接着又皱眉说:“不想要也可以还我。”说完就要去拿。

然而时咎已经迅速盖上那层纸,一手藏在身后,一手拦住了沉皑伸手的动作,笑道:“哎?你现在无权决定了。”

沉皑最终收回手,一言不发,任时咎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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