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安奔向那野猪,转眼他的身影便消失了,冥夕闭目打坐,调整气息,趁着这段时间让伤口彻底愈合,免得在此处耗费太多的时间。
天边已经从橘红色变为白昼,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晨曦的微光穿过稀稀疏疏的树叶透到林间,打在冥夕脸上,光斑明暗幻化。
冥夕眼再一睁,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君长安并没有回来。
伤口已经愈合了,她站起身来,望向四周,静听微风吹过林间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晨光似乎变得更暖了一些。
待君长安火急火燎的返回约定的那棵大树下时,树下却并没有冥夕的身影,一丝不安与惶恐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焦急地在周边到处寻找冥夕的身影。
“前辈,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啊,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四周无人回应,仅有风过林间产生的窸窣声音,静得令人发慌。
“前辈,你在哪儿?”
还是只有风声。
他只敢在约定的那棵大树下的四周寻找,而不敢远离这个地方,生怕万一她回来了而遇不到她。
就在他焦急地无望的时候,有一女子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找什么?”
听到女子的声音,君长安立马闻声望去,见是南知意,表情难免有些沮丧。
南知意不乐意道:“见到是我,也不必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君长安道:“不是的,冥夕前辈受伤了,我将她放在这里,可是回来时人却不见了”
南知意诧异道:“你没受伤,反而是冥夕受伤了?真是怪哉”
“南前辈来时没看到那些黑线吗?”
南知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那些黑线啊,我倒是遇见了,所以才在那耽误了一些时间,以致这么晚与你们汇合”
“那些黑线伤了冥夕前辈,咱们分头去找她吧,这山里有夺梦师留下的法阵,不知是否是被法阵困住了”
“你们在找我?”,一个颇显无辜的声音传来。
循声望去,见是冥夕手中拿着那金色的布袋子,看样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的了。
君长安这才泄了一口气,“前辈,你去哪儿了,我找不见你了”
冥夕道:“我见一炷香过后你还没回来,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便先去溪边打鱼了”
南知意对君长安道:“原来是你不守时啊,冥夕向来不擅长等人的”
君长安道:“是我误时了,下次不会了”
南知意悄悄问道:“你去了多久?”
“三炷香的时间左右吧”
南知意耸耸肩道:“要是我的话,我也不等”
冥夕没管他们之间的小声嘀咕,问道:“那头野猪打到了吗?”
君长安这才道:“刚刚那头野猪居然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妖怪,我与他缠斗了一会儿,见他既已修炼成形,便将其放了”
冥夕道:“没事,反正我已打了一条溪的鱼”
南知意晃晃手里的袋子,“我还打了些野兔、野鹿、和野果,够他们吃的了”
眨眼间,三人便回了凤天镇,城中的守军正趁着白天的时间在修补破损的城墙,每个人都饿着肚皮,看着面黄肌瘦的,眼周一圈还有浓重的黑影,连日来没日没夜的奋战,他们也不得休息,若是援军再无法及时赶到,这座城怕是很难守卫下去了。
三人在西北角的城墙处找到正在与士兵们一同修补城墙的云骥,看起来也是很疲惫,这种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人是好将领,是以这座城才能在断粮这么长的时间里,还能靠着一股劲儿支撑下去。
君长安上前拍拍云骥的肩,云骥见是他们,道:“三位使者来了,这城墙连日来被程国的投石机还有火石毁的不像样子,昨日程**队受到了重击,这一两日来他们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倒是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把我们的墙补了”
冥夕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在秦山带了些食物回来,让你的将士们先吃饱饭再干活吧”
附近的士兵们听到有食物,泛黄的眼睛都直发光,但还是听从云骥的安排,没有一人妄动。
云骥抱拳道:“三位使者大恩大德,云骥及凤天镇所有将士没齿难忘”
冥夕道:“举手之劳而已”
接着她们把自己的金袋子打开,鲜活的鱼瞬间一涌而出,在空中欢快的摆动着尾巴,冥夕用法术将这些鱼的鳞去掉,又刨出内脏,去了腥之后,无火而催熟这些鱼儿们,城内还有调味料的人家,会发现自家调味料罐中调料好似长了腿似的,齐齐从罐子中飞出,散落在空中这些鱼儿们的身上,没过多久,香气喷喷的烤鱼便做好了。
于此同时南知意也在加工她的野鹿、野兔,现成的野果便按顺序,则一个一个的落于士兵们的手中。
士兵们啃着野果,望着那些野味,终于可以驱散连日来的饥肠辘辘。
野味已经处理完毕了,人手一份儿,边吃的时候,君长安与云骥道:“附近的秦山被夺梦司的人下了法阵,估计周围的几座山也是如此,我们准备去到鱼米之乡泽州,那里远离前线,粮食充足,可以从那里运一些粮食和蔬菜来”
云骥高兴道:“如此,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三位使者了,你们与我阴阳相隔,人界的金银财宝对你们来说也无用,这份恩情真是越欠越多了”
南知意道:“这叫什么话,你可不欠我们的,你只需保护好你城中的将士和百姓,对得起他们便行了”
云骥抱拳道:“多谢”
冥夕道:“我们有些担心的是此次路程较远,运送这些东西需要一些时间,快则半日返回,慢则一日返回,若有夺梦司的人来骚扰,便点燃这个符箓,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的”
云骥从冥夕手中接过这么符箓,收在怀中。
虽然众将士都饿了很久,但还是很迅速的结束了早饭,继续投身到修筑城墙的工作中。
他三人看了眼城墙的情况,决定去泽州的事可以暂缓半日,先帮他们修补城墙,制作兵器。
三日于是分头行动,君长安则是帮忙修补城墙,南知意则是帮忙制造兵器,冥夕则是帮忙治疗那些受伤的人们。
君长安跟在云骥的身边,他们两个配合得倒是默契,靠着君长安法力的帮助,城墙西北角很快便修好了,之后两个人遂一起登上城墙,绕着城巡视还有什么需要补缺的地方。
云骥边走边道:“那个冥夕使者就是你以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
君长安点点头。
“其实我乍一见她的时候,便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虽然我没见过她的画像,但是依稀觉得那时的她应该就长这个模样,看来是你常常在我耳边念叨她的缘故,连我都熟悉她的模样了”
君长安道:“上天垂怜,让我有机会能再见到她,我已经重蹈覆辙很多次了,这一次我不信我们还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他所说的云骥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云骥也没有追问,“那你打算继续瞒下去吗,不打算让她知道以前的事吗?”
“她入地府时选择向孟婆讨了一碗汤,也许记我应该顺从她的选择”
云骥点了点头,转眼他们已经巡过城楼的西面了,在城楼的拐角处,云骥停了下来道:“我知道有你们三个的帮助,凤天镇的局势正在转好,但是这毕竟是人界的争端,你们不能公然站在我方阵线上上阵杀敌,更多的是帮我们对抗程国请来的夺梦师。
两军交战还需我们真刀真枪的拼,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好预测,万一我折在这次的交战当中,还请你帮我送几封信给月容。
信就放在我书房的书架上面,我已写了几十封信,你每隔几个月便寄出去,等到信寄没的时候,便告诉她我的死讯吧”
君长安道:“又来,十七年前就是听了你的,害我没追回来那已经送出的信,如今你还想着这个主意,难道你想重蹈我的覆辙吗?”
云骥道:“我和你不一样,当时你没有外力的相助,无法追回那些信,多有些造化弄人的因素在,如今我若真的为国捐躯的话,才让你帮我送这些信”
君长安拒绝道:“我不帮,是男人就拼命的活下去,为了你的妻子,为了你的孩子”
云骥笑笑,“这话真是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君长安道:“我现在也很年轻”
云骥感叹道:“可我已经不年轻了,好兄弟就帮我一个忙吧”
“不帮”,君长安拒绝的干脆。
“那我就去找冥夕”
“你别找她”,君长安拉住道:“就算我帮你,你也不知死后我守不守诺”
云骥道:“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诺的人,不然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君长安嫌弃的皱皱鼻子。
二人说定便继续走着,走过这个转角却看到几步距离之外的冥夕正在给一个士兵疗伤,他二人面上突然有些窘迫,好像是被人抓包的贼,也不知刚刚冥夕,到底听到去多少。
君长安有些窘迫的问道:“刚刚,前辈......一直在这里?”
冥夕毫不遮掩,“嗯,这个人伤的有点重,伤口溃烂了,我在帮他治疗”
“那个.......前辈,你......听到......我们”,君长安突然有些语无伦次。
冥夕道:“我刚从东边来,你们怎么了?”
君长安松了一口气,“那个,没什么,没什么”
冥夕收回在那士兵身前的手掌,站起身道:“也差不多了,该出发去泽州了,这样我们天黑前差不多便能赶回来”
君长安道:“那我们与南使者汇合,便一起出发吧”
云骥看着君长安装的怪累的,忍不住在他身后偷笑。
君长安回过头,夹了他一眼,做了个‘信’的口型,云骥才收住了笑。
找到南知意后,三人很快启程,身无重负,他们很快便落于泽州。
泽州气候湿润,微风拂面,风景宜人,与北地的苦寒对比鲜明。
现在是午时,百姓们还在田地里忙碌,他们要取粮食,自然不能取百姓的粮食,准备找到当地的粮仓,从中借些粮食。
他们走在城中,街上却没有什么繁华之气,冷冷清清的,偶尔能见到几个小孩子,因为这里的人也多剩老弱和妇女,青壮年的男性都被征兵远离家乡了。
南知意道:“你们说这人界的人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就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生活有什么不好?非要跑到别人的家园做人家的主人,挑起战争,弄得民不聊生的,就为了满足自己那一己之私,我看这样的人都应该早早的给他们拉到地府中去,免得为祸人间”
君长安道:“其实也不止人界,只要有生灵的地方,都有这些争斗,任谁也逃不掉喜、怒、忧、惧、爱、憎、欲这七情,任谁都得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八苦,人界如此,其他五界亦如此,只不过由于其他五界的尊主对于各界的掌控力过强,一旦他们势弱,必有生灵贪欲滋生,想将其取而代之”
南知意道:“你说的倒是也对,我只是觉得这人间都已经混乱了六百年余了,从六百多年前的诸侯国林立,到三百年前的七国混战,再到现如今的两国争霸,也许该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了,就看陈程两国谁能笑到最后了”
冥夕道:“陈国虽有云骥这样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忠心守卫国家的人在,但当朝者无作为,他一己之力也难以助陈国翻盘,你们看这里的告示,每户人家除非入伍者可以免除人头税,不然凡是有户籍的人都得将自己一年产量的八成上交给官府”
南知意凑过来道:“八成?这也太黑了吧,有的人家都是老弱病残,这些人也要算人头的话,一年反倒要欠官府粮食,怪不得这里人丁稀少,看来是早都跑了”
冥夕道:“来时便看到这里的人面黄肌瘦,一点也没有鱼米之乡滋润下的面貌,这般苛政,人都跑了,无人种粮,前线战士填不饱肚子,仗又怎么能打赢呢?”
城中一条主干道上,张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今日既是交粮的期限,在不远处有一条稀稀拉拉的队伍,每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还有推着板车的,能按要求交的上粮的人并不多,还有一些交不上粮的人只能东拼西凑的凑些银子以补足不足的部分。
街上有敲着锣巡街的衙役,边敲边喊道:“交粮了,交粮了,今日子时若未交齐,可别怪官爷亲自到你们家中去做客”
这些衙役倒是身强力壮的,看起来是吃饱饭的样子,巷道里有一些孩子在暗中盯着这些衙役,待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再朝着他们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有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道:“不过都是天家的狗,瞧他们一个个颐指气使的样子,咱们父母种的粮都给他们拿去了,喂的他们个个都脑满肠肥的,真是把自己当大爷了”
另有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男孩子道:“今日就截止交粮了,咱们的粮食还没有凑齐,家里又没有可典当的东西了,可怎么办呀?”
“他们取之于民,咱们便把他们从咱们这儿拿的东西再拿回来”
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子道:“大宇哥,难道是咱们去粮仓偷啊?”
那个叫大宇哥的男孩子道:“怎么不可,反正都是我们的粮食,小玉,你在外面给我们放风就行了,我和小晨还有其他人去就行了”
小玉道:“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的”
大宇哥道:“你是女孩子,力气小,搬不了几袋粮,你在外面放风,如果情况不对,咱们便赶快跑”
此时冥夕他们三个人正化鬼魂态飘在空中听着他们的密谈。
南知意道:“这几个小孩子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泽州粮仓的守备也算是严密,他们几个如何能偷的了粮呢,若是被抓到,怕是免不了被暴打一顿的下场”
君长安道:“被打一顿可能都是轻的,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南知意道:“那咱们跟上去看看”
冥夕道:“可是这样的话便延误了咱们回去的时间”
南知意道:“你看他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可惜这个世道不许他们有这样的个性,也许今日就会将其折断”
冥夕道:“那好吧,且等他们一等”
冥夕看着这些少男少女的模样,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个影子,好像曾有一人也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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