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花以添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他的模样,和想象中的一般,他有一双最清澈动人的眸子。
花以添的担心终于落地,她双眸中不禁溢出泪水,汇集着喜悦与安心,但落在阿良眼中,却十分手足无措,他愧疚的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花以添摇着头,“你没事就好”
“都怪我没早点告诉你”
“的确是有些惊人了,你怎么会变成一盆兰草呢?”
阿良有些瑟缩的看了一眼冥夕和君长安,而后磕磕绊绊的道:“其实我不是兰草,我是能治病救人的连天草”
冥夕与君长安对视了一眼,他们所料果然没错。
花以添不解道:“是治病救人的连天草又怎么了?我不在意你是连天草还是兰草,亦不在意你是妖怪还是人类,我只想你平安无事”
冥夕解释道:“你莫要怨他,我想他也是有所顾虑的,三百年前他的同族因为人类的贪婪几近灭绝,当世只存在为数不多的连天草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本可以选择不救人类的,但也许是他身为连天草,这种善良根植于他的体内,从峭壁上救下你只是他本能的反应,后来你身上的伤之所以好的那么快,应该都是他用自己的汁液为药医治的你”
阿良轻轻的点点头。
君长安也道:“但可惜的是这个连天草的修为太低,只是刚刚能化为人形的程度,应该是在救你的过程中耗费了一些灵力,无法继续维持人形,所以才会变回他本体,留在这屋内,等待着有朝一日再次修炼成人形”
花以添道:“我怎么会怪他呢,只要他平安无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良有些愧疚的道:“一开始我确实对人类有所戒备,所以一直未能向你坦露我的身份,本来想着等你伤好之后,再把我的身份告知于你,奈何修为太低,灵力耗尽后便直接变回了本体,现下只能借助二位使者的法力,暂时化为人形与你相见。
你不知道当我看着你焦急找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是万般的焦急,奈何不能出声,无法将我就在这里的事情告知于你,只能加紧修炼,期望早日化成人形”
花以添急切道:“这么说你还是会变成你的本体”
阿良点点头,“二位使者相助的法力只是一时的,终要我自身法力修炼完成才可,所以还得再等我些时日”
花以添笑笑,“无碍,那我便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一定会让你用最快的速度修炼成人形”
阿良开心的道着好。
冥夕回想起刚刚阿良似乎有些在意她和君长安的样子,问道:“在趁你变回本体之前,我有一事想问,不知阿良以前可否见过我们?”
阿良眼神躲闪,摇了摇头。
冥夕敏锐道:“那为何刚刚看到我们的时候叶身却在往后瑟缩?”
阿良一时语塞,君长安接道:“许是连天草与含羞草都是一脉同宗,见人离太近的时候会感到害羞吧”
冥夕狐疑的看了一眼君长安,可阿良却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点着点着,绿影逐渐变淡,冥夕虽然还想问点什么,但见其已化为本体,也只得先存下疑惑。
花以添看着阿良再度变回连天草原身,此时她并没有那么失落,她知道了阿良在哪里,便不用惊慌失措了。
冥夕道:“虽然没有为你造一个美梦,但你的愿望我已经帮你达成,现下该解开阵法,让谷中那些施梦者回到山谷之外了”
花以添点头道:“谁说没有造美梦,这便是最好的美梦,我答应过的也一定会守信的”
接着她用画笔蘸了几笔雌黄,在画中涂涂抹抹,画中黑点被抹去了,那几个一直被困在画中的施梦者,也从画中消失不见了,而下一瞬他们便出现在了谷外。
冥夕道:“我们也算圆满的完成任务了,这便告辞了”
走之前,君长安却嘱咐道:“画笔有灵,一个普通人类持有他是大忌,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花以添并未回应,想来她也舍不得这画笔,只微微点了点头,君长安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出了山谷,他们找到南知意,南知意也在诧异,刚刚她明明在谷内怎么突然出现到了谷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冥夕道:“这山谷里好像有极其精纯的灵气,精纯至我们都察觉不出哪里异于他处,而这精纯的灵气加上有灵的画笔,让花以添依靠其笔便可在画中操作谷中的一切”
南知意不解道:“那为何进来的人会一个个的消失不见?”
“一旦你们被什么东西吸住,便会围绕着那个东西原地打转”
“原来如此,我只是在路上看到一簇与连天草相似的杂草,难怪会与你们走散了”,她转而问到君长安,“那你又是被什么所吸引的?”
冥夕想到君长安是在一处土坟处打转,为何他偏偏会被这土坟所吸引,君长安打个哈哈道:“我路遇两个土坟包,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坟墓在,便前去看看,结果就被困在附近了”
冥夕抬头仰望了一下这周围的峭壁,这附近山脉连绵,崇山峻岭、高耸入云,他们来到的画方谷只是连绵山脉的其中一处,除了上次来寻连天草的时候,她应该未来过此处,但对这里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问道君长安,“你对这里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君长安不知如何作答,“许是......许是,有些熟悉?”
“如何熟悉?”
君长安蹙着眉在想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隔着几个施梦者走过来的蓝羽和浅溪道:“看来这次是让你们抢了先”
蓝羽发话,浅溪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冥夕。
冥夕盯着这炽烈的目光回头与他们道:“承让”
这里有连天草还有具有灵气的画笔一事暂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蓝羽问他们刚刚在林中有没有遭遇什么异常,他们只是敷衍了过去,蓝羽气哼哼道:“这次算是被你们捡了个便宜,下一次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好运了”
蓝羽看样子还不服气,南知意则朝他做了个鬼脸,他气哼哼扭头道:“浅溪,我们走”
他们刚要走的时候,冥夕道了一声等等。
蓝羽和浅溪停住,冥夕问道:“这位女使者以前同我认识吗?”
浅溪则是冷冷的道了一句,“不认识”
“那为何一直盯着我在看”
浅溪嘴角一挑,“怕是冥夕使者看错了吧”
蓝羽道:“冥夕使者莫要过于敏感,要说浅溪盯着君使者也便罢了,盯你一个女子是何道理?”
他这么一说,浅溪倒是真打量了君长安两眼,这一打量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倒也继续盯着君长安也看了下去。
蓝羽见她如此不禁说,不禁拉着她的胳膊,道了一声,“走了,别看了”
浅溪这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随着蓝羽瞬移不见了。
冥夕和君长安虽然奇怪这个浅溪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多想。
谷外的施梦者们渐渐的离去了,冥夕三人也起身离开,此时在谷外的另一处林中有几个普通人类正在观察远处的动向,见这边的人都已离开后,领头的人才拉下面罩,竟是山贼黄盛,他潜藏在林中手扶着一棵树道:“那些碍事的施梦者已经走了,伯父说的没错,可以画魂的丹青笔就在这谷中,咱们进谷把它找到”
其他山贼们低低的道了一声是,而后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山林之中。
茅草屋中的花以添此时一门心思都放在变回本体的阿良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画中又出现了十几个小黑点,她打来清水浇灌在花盆中,并将花架移到阳光下,唯一的心思就是让阿良快点修炼出人形。
冥夕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到凤天镇,而是在附近的山脉飞行了一会儿,只有站在高空往下俯视的时候,才会发现原以为相隔很远的山脉居然离的很近。
就比如说这画方谷是秦州的山脉,而关州的盘龙道居然也在附近,画方谷与盘龙山相背,中间隔着条天堑,平日里从花方谷去到盘龙道,都是要绕很远的山路才能到达,但没想到其实两山之间居然这么近。
这盘龙道冥夕是有印象的,无论是在云骥的梦中还是她陷入梦网中的那一次,盘龙道上相隔的悬崖都曾出现过,对面唇色苍白的男子和脖颈上的冰凉,血色在眼前一晃而过,她不自禁的摸了一下脖子。
而后伸出手来看看,还好还好,并没有血迹。
九层天外的丹青宫里,月老和张繇的一局棋可算下完了,张繇道:“这棋可是下完了,该去找我的点睛笔了吧”
月老捋着胡子道:“整局棋你都心不在焉的,只关心你的点睛笔,可算是输给我了”
张繇道:“我能不担心吗?点睛笔有灵,万一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岂不是要生了乱子”
月老道:“好好好,我帮你去寻,这点睛笔丢了还是莫要兴师动众的找,我与地府的酆都大帝交情不错,我写个信给他,教他让手下的地府使者们暗中去寻,地府的这些小鬼们办事还算靠谱”
张繇道:“好好好,那你便快写吧”
月老身前飞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隔空在上写了几个黑色的小字,而后默念法诀,这纸一叠便消失不见了。
冥夕三人回到凤天镇,此次虽然寻到了连天草,但此连天草已经修炼成精,便具有了生命,他们也无法取这连天草为己之用,所以加固结界一事还是暂时无法取得进展。
这次他们去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云骥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见他们安然而返便放心了。
回来之后,他们去李姝的屋中看了她一眼,身上的外伤已经都好了,只是仍旧昏迷不醒,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的趋势。
陈谦佑道:“五日之后,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这一次我要把李姝一起带回去,在京城给她提供最好的治疗”
云骥道:“回了京城,李将军怕是要归府疗养,皇上和朝臣不会允许陈国的女将军在太子的府内疗养的”
陈谦佑道:“这一次,我不能在妥协了,我要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她”
云骥道:“太子殿下无论做何事前,臣都希望可以考虑李姝日后的处境,有朝一日,待她醒来时,莫要叫她为难”
陈谦佑的眉头微微沉了沉,云骥说的是对的,他的确不能意气用事,他紧紧握住李姝的手,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可以一直停留在之前的梦境里,天涯海角处就只他二人仗剑天涯,好不惬意,然而梦境就是梦境,终究还是逃不出现实。
天色渐沉,月影分辉,冥夕他们也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准备休息了。
南知意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还在想李姝和陈谦佑回了京城后该怎么办呢,可她这脑子是如何都想不明白人类纷繁复杂的事的,遂想找冥夕聊聊,可能相出一些好办法来?
刚刚躺在床上的冥夕也翻了几个身,她在想花以添的事,她总觉得这样对其有些不公平,虽然她自己不争了,但事情不该就这么了结。
当南知意唤冥夕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时,南知意支撑着上半身子立起来,见冥夕已经入定了,看来这家伙不知道这会儿又入了谁的梦中。
方府,一间室内摆设略显繁杂的卧室,屋内的两人已经睡着。
下一瞬,淡红色的雾气升起,陷入到雾气包围中的花以浓惊惧的看着周围,她不停的转身,看着一幅幅出现的图画,一个女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斥在她的脑中。
“这是我五岁临摹所做的荷花图”
“这是我七岁所做的乞巧图”
“这是我八岁所做的渔夫垂钓图”
“这是我十一岁所做的荷塘观雨图”
“这是我十三岁所做的信女普惠图”
这个声音每说一句话便有一幅图出现在花以浓的眼前,一点点的将她包围在画的中央,声音继续嘲笑她道:“你说这些是你所画之图,你可知骨法运笔有哪六法?你可知什么是线条的枯而能润、刚柔相济、有质有韵?你可知笔该如何执,手指、手掌、手腕该如何用力,墨又该如何蘸取?”
花以浓只是捂着耳朵发出疾厉的喊声,“烧了,烧了,通通烧了”
声音嘲笑道:“我的画是烧不毁的,你什么都不知,如何敢厚颜无耻的道这画就是你所做?”
花以浓捂着耳朵尖厉的道:“你是谁?出来,贱人”
瞬间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那人的手指锁住她的喉咙,待花以浓看清后在知道这人是花以添。
花以添道:“若再敢说出贱人这两个字,下一瞬我便会将你的舌头从嘴里拔出来,叫你这张嘴永远说不出话来”
花以浓吓得莫不敢言。
花以添继续用力卡紧她的喉咙,窒息感慢慢逼近,她的脸涨得通红,“你窃取了我的名声,和父母亲联手作践于我,还在我死后诋毁我的名声,你可知道怨鬼的怨念是不会消散的,该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不是你的东西你一个也休想拿走”
花以添看着她这张脸,伸出右手接近她的脸,花以浓惊慌失措道:“你想做什么?”
花以添勾住嘴角一笑,“不做什么,就是觉得你脸上少些东西,暂时送你个礼物,明日你醒来的时候,若是仍不知悔改,便别怪我下次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做什么了”
卡在喉咙上的手继续用力,红雾消散后,花以浓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惊呼一声,不停的捂着自己的脖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