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响动,将方然亭也惊醒,他起身道:“娘子可是又做噩梦了?”
脖子上的禁锢感依旧十分真实的留在身上,花以浓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镜子,镜子,我的脸”
方然亭还没反应过来,花以浓再次催促他,“快去把镜子拿来”
他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下地,将屋内的蜡烛点燃,然后去梳妆台取了镜子过来,花以浓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一阵惊呼松开了镜子,只疯狂的喊着,“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镜子中的脸上赫然有着四个大字,我是,小偷。
她用力的去蹭掉那字迹,可是直到把脸搓的通红,那字也丝毫没有变浅,好像天生一般似的,除非将肉剜掉。
花以浓只顾着注意着自己的脸,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掐痕,方然亭指着她的脖子问道:“娘子,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花以浓抓起镜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脖子,原先只是被魇在梦中,但如今梦境里的东西也出现在了现实当中,她又将镜子扔掉,大喊有鬼,有鬼。
再一抬头时却见刚刚那几幅画也正漂浮在空气中,耳中时时响起花以添的笑声。
她紧紧抓住方然亭道:“你有没有看见啊,那些画漂在空中啊”
方然亭奇怪的看着屋内,并没有什么画啊,他安慰道:“娘子,你怕不是还被梦魇着了吧”
花以浓突然失控般的哈哈大笑,“真的有鬼,她来找我寻仇,贱......”,还没说完,她便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接着恐惧的泪水从眼中溢出,又笑又哭,神经好像错乱了一般。
方然亭蹙眉道:“娘子,今天下午来此的几个法师也许有真本事,她们说让我们给小姨子设法立坛即能解了你的梦魇,也许是真的”
花以浓盯着他道:“连你也知道这些画出自谁手对不对?”
方然亭低下头默然了。
花以浓心下已明了,方然亭抱着她道:“娘子何不妨试一试,也许真的管用呢?”
花以浓停止了哭泣,神情变得呆愣,但没有拒绝,那便是默许了。
后半夜方然亭找遍整个府内,终于简陋的做了个香案,摆放上祭祀的用品和香台,燃了三只香,口中念叨着,“小姨子显灵,娘子已经知错了,求你高抬贵手,网开一面,饶她这一回吧”
香点上火,方然亭回头一看花以浓,虽然脸上的字迹未浅,但其脖子上的印痕却变浅了,他大喜,“娘子,给小姨子烧香祭拜果然管用”
花以浓紧握着手指,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日后她便不得不给花以添烧香祭拜,否则她脸上的这四个大字,日后都无法再见人。
一直在屋内以鬼魂态观看的冥夕,见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便准备回去了,恶人还需恶招治,恶人的心里是没有公序良俗、道德美恶之分的,当无法用良善之法去教化她的时候,只有让它们恐惧,这也许是冥夕仅能为花以添做到的事情了。
一群山贼正在山谷里暗夜潜行,花以添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她的小茅屋,她正在屋内花架前专心的看着她的阿良,只要再过几天阿良修炼成人形,便又可以再见到他了。
小茅屋的门突然被人撞开,她惊慌失措的起身,见门口乍然出现几个来势汹汹的大汉,瞳孔不禁放大。
这些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杀伐抢掠的气息,必定是来自不善,一个深谷中的小茅屋里,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大动干戈的东西?
心中不禁暗想这里唯有两样东西会招人觊觎,一个是她的画笔,一个是可治病救人的连天草,她强制镇定下来,必须先要摸清这些人是所谓何来?
她暂未说话,等着那些人的反应。
果然那些人甫一入门,领头一人便道:“点睛笔可在你手上?”
她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了连天草而来,那便好应对了。
她眉毛一扬,“点睛笔,什么点睛笔?”
黄盛道:“莫要在这与我们装糊涂,我们可是知道点睛笔在你手中才会直接来找你的”
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般的人,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有些害怕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们现在擅自闯入我的居所,若是弄出人命来,你们的麻烦也不小”
黄盛好似听到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道:“官府可没这个闲心来管我们,更何况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死了一个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被发现,又谈何来找我们的麻烦?”
花以添紧握着手指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点睛笔,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黄盛气恼道:“那就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便有人上前控制住花以添的行动,另外的几个人便在屋内翻箱倒柜,黄盛则是慢悠悠的踱步到花架前。
花以添担忧的眼神不时的瞟落到花架上,黄盛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笑道:“你很在意这个花架?”
花以添将头偏了过去。
黄盛嘴角一勾,打碎花架上的一盆牡丹,花以添则紧咬着牙未吭一声。
见她毫无反应,黄盛又接连打翻了几个花盆,花以添仍是不为所动,心里不禁祈祷,可千万别伤到阿良。
而在此期间,其他的几个人也将屋里翻箱倒柜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有画笔的踪迹,花以添则始终紧咬着牙关不肯说出画笔的所在。
黄盛无奈,发狠道:“想不到还是个硬骨头”
他手一挥,“把人给我带走,到了地方,看她的骨头还硬不硬”
云府,冥夕刚刚出定,南知意依旧拄着头躺在床上看着她,见她出定了,才道:“刚刚这是去哪儿了?”
冥夕答道:“去方府做了一个恶作剧”
南知意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笑道:“那花小姐可认栽了?”
冥夕道:“算是吧”
二人说话间,各自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符,是地府的传音符,符上写着,丹青宫里的画仙丢了一只点睛笔,着下界帮忙暗中寻找。
她二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这点睛笔莫不是花以添手中的那只画笔,那画笔有灵,又能画得出魂来,定是它没错。
二人正思索的时候,门外有敲门声,来者是君长安,看来他也收到了传音符,二人打开门,君长安道:“我就说这种有灵的东西断不是俗物,竟没想到居然是画仙的点睛笔”
冥夕道:“走吧,即便花以添不舍,但这笔还是得物归原主”
三人掐了个瞬移诀,下一瞬,他们便出现在了画方谷的小茅屋中。
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正是一屋的满地狼藉。
三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南知意道:“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遭了打劫的了吧?”
冥夕道:“按理说在这深山老林的地方,外界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什么人,打劫也不会劫到这里来才对”
君长安看到倒在地上的花架和碎了一地的花草,松了口气道:“连天草还在这里,看样子他们是冲着点睛笔来的”
冥夕道:“幸好连天草还在这里,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灌些法力给他,让他告诉我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三人合力输送法力到连天草身上,连天草的枝叶不停地摇摆着,不一会儿一片绿光聚集在屋内,一个身着绿衫的男子渐渐汇成一个光影出现在了屋内,他见到冥夕和君长安时,急忙道:“卫姑娘、顾公子,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小添”
他说的太急以至于冥夕都没有注意到阿良对他们的称呼,“你先别急,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时辰前有一群男子突然闯入了这里,他们好像知道点睛笔在小添手上,进来便直找点睛笔,但是小添并没有告诉他们点睛笔在哪,他们乱翻了一通也没有找到,最后气急败坏的把小添带走了。
可惜我再怎么努力也变换不出人形,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添被他们带走,幸好你们来了,你们快去把小添找回来”,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带着哭腔。
南知意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阿良摇了摇头道:“那些人并没有自报家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抵是附近的山贼吧?”
“黄门寨?”,君长安脱口而出。
南知意诧异道:“黄门寨在关州,离此处还有一定的距离吧,虽然我们在天上看那里离此处并不远,但若是人类的话,到这里至少也要一天一夜,如果真是他们的话,现在也应该在路上”
冥夕道:“这里还遗留着那些人的气味,我们顺势追上,应该还......”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双眼突然变得涣散,瞳孔渐渐变大,眸中光泽消失,身子朝后便那般直直的倒了下去,令其他人一瞬间突然六神无主了起来。
君长安急忙从身后想要接住冥夕,但无奈即便冥夕晕倒了,她对男子的敏感特质仍就保留着,君长安被弹了开来,冥夕也直直的摔落在了地上,南知意马上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现下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也不敢碰她,只轻声在她耳旁道:“冥夕你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吓我啊”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一声回应,就在这时,好似有半透明的光流,渐渐从冥夕体内浮出,似乎是被吸走的,光流浮出后四散着而去,不知最终是去到什么方向。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君长安马上意识到这是招魂法,他唤南知意道:“快施法将冥夕的魂拉回来”
南知意如他所言,二人盘腿坐在冥夕身侧,手指连续变幻几个法诀,那白色半透明的光流渐成拉锯之势,既不飘散,也未回到体内,便那么僵持在那里。
关州百谷山中的一间房屋内,有一人正得意的与身后一人道:“这是我的招魂法和凝魄术,且看着吧,看看她是如何从画中出来的”
话音刚落,便有光渐渐在屋内汇集,一与画中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黄盛道:“伯父的法力果然出神入化”
江淮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花以添,道:“你看,我说了这画笔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子可以操作的,我既无需在灵力充沛的画方谷内,也不需你的帮助,即能为她点睛,让她从画出来”
花以添躺在地上双手却紧握,她虽然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画上的女子分明与冥夕使者一模一样,眼前这个家伙他到底想要对冥夕使者做什么?
半个时辰前,花以添被使了疾行符的黄盛带了回来,刚进屋内,她便一把被黄盛掼在地上,他气急败坏道:“侄儿在这女子的屋内几要挖地三尺了,可是始终没有找到点睛笔的下落,便把她带了回来”
江淮不动声色的盯着花以添,花以添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心里不禁紧张起来,遂把头低了下来。
江淮的目光则顺势落在了她发髻上翠色的玉簪,他缓步走了过去,花以添察觉他的靠近,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口中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点睛笔,你们把我带到此处来是徒劳的”
“有没有用自然是我说了算”,说话间,他伸手抽走了花以添发髻里的玉簪,“一个深山里的女子,带着这么一根别致的玉簪,难道不觉得不甚协调吗?”
花以添猛的抬头,对上他玩弄的笑,只见拿玉簪已经在他手中变成了画笔,知道已经是瞒不住他了。
就在她抬头的同时也看到了这间屋子里墙壁上挂着的两幅画,画中女子居然与冥夕使者有**分相似,但观画纸的材质,又似乎已经有一定的年份了,难不成这人以前便认识冥夕使者。
在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其中的蹊跷时,便听江淮赞叹着道:“将画笔伪装成玉簪,倒是巧妙,不过更巧妙的是这点睛笔的灵力,怕是你还没有真正掌握这点睛笔的妙用,今日便叫你瞧瞧”
江淮大笔一挥,无需蘸墨,隔空在画中人的眼睛处描了几笔,屋内顿时光华大盛,待光华渐渐退去后,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便从画中出来了,她的身上依旧是被绳子束缚着,口中还塞着棉布,样貌与冥夕有九分的相似,比她少了些清冷,多了些人类的柔和,但小巧的脸庞上仍是留存着倔强。
即便是在她眼眸黑沉,黯然无光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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