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安也在积蓄力量,以期在攻势来临前能够及时避开,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冥夕身上的光流渐渐溢了出来,她的魂好像被抽走了,他虽然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趁着这机会,用尽力气崩断了缚在身上的彩带。
解困的瞬间他向周围甩了几支箭矢,只见周围四四方方的角落里有光影出现,这才确认这里乃是阵法形成的一个牢笼。
冥夕身上的魂还在流逝,他以为是背后之人搞的鬼,刚想瞬移至冥夕身边,但见刚刚断掉的彩带又重新聚在一起将冥夕绑在了一个柱子上,有人在阵法中现身,君长安看向来人皱着眉头道:“居然是你”
江淮不满的道:“是我又怎么样,我因为你们两个而丢了性命,而你们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君长安最一开始见到江淮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起他是谁,除此之外他在画方谷中见到阿良的时候也没有想起他是谁,大抵是坠崖之后记忆受到些影响,有些事有些人还记不太清楚,不然早便能认出江淮这个贼子,也不会给他今日之机了。
君长安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邪恶之心所导致的,若非你落草为寇,带着山贼们无恶不作,我也不会受朝廷之托率兵围剿于你,又若非你起了邪心,劫持了静和,我也不会为了救静和,杀你于盘龙道中,这一切的根源在你,又怎能将结果都推脱到我们身上”
江淮气急抬手,将手掌对向冥夕,空中顿时浮起了一排尖锐的暗器,暗器的尖端则是对准着冥夕,“说到底,我都是因你们而死的,这口气若不出,我怎能罢休,现在她的魂就在你身后,你可以选择救她,也可以选择救你自己”
说罢,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暗器如离弦的箭,根本没有给君长安时间考虑,若是躲,则暗器会全部没于冥夕的体内,若是不躲,则他自己应下这些暗器。
没有任何犹豫,他分毫未动,挡在冥夕的前面,在自己身前撑起一个结界,不让江淮有机会伤她分毫,
然而结界的力量始终有限,那些暗器带有溶于结界的毒素,暗器开始一点一点的没入结界之中,即便他在坚持,但这些暗器突破结界,只是时间早晚的分别。
他心里有了决定,咬紧牙突然将结界撤下,回身快速的瞬移到冥夕的身前,用肉身为她做盾。
有皮肉撕裂的声音,冥夕在他身前睁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来不及反应间,她的眼睛突然圆睁,之后身体中剩余的魂不受控制一般的急速的流逝,似乎在逃离这具躯壳。
魂的流失乃是远在画方谷小茅屋里的冥夕感受到了阵阵心痛之后,不遗余力的拉回她自己的魂,她察觉到了有人在伤害君长安,那是她藏在心里的人,谁都不能伤害他,即便是半个魂的她自己也不行。
一幅画在江淮所施的方阵中掉落,君长安眼前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了。
他扶住胸口,转回身来,看向江淮,抬脚踩在阵法之中,瞬间好似千钧压顶,阵法的纹路被他的压力之威逼的显现了出来。
阵法里的光影流动,明明灭灭,虚虚浮浮,连带着面前这个江淮的气息也产生了波动,君长安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只傀儡罢了,今日便不与你纠缠了,待来日再好生与你算账”
说着他抬臂张起一张巨弓,射向对面的江淮及他身后这阵法流动中浮现的阵眼,一举将那傀儡和阵眼击碎,阵法消失了,哪还有什么桃林,不过是一处荒山野岭罢了。
他从那荒山野岭中瞬移回画方谷茅屋中,冥夕正合眼躺在床上,她的魂已全然回归体内,一身狼狈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万幸她没事。
阿良急忙上前道:“顾公子你身上受了好重的伤,我帮你治疗吧”
他虚弱的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南知意并不在这里,问道:“南使者呢?”
“在你去救卫姑娘后不久,屋内来了一个穿红衣的老者,那老者似乎很厉害,南使者让我看好卫姑娘,便也瞬移了出去,她似乎是探到了小添的所在,便跟着寻了过去”
君长安凝了凝眉头,红衣老者,造梦司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而那个江淮又深不可测,即便有了帮手,但仅她二人前去也不一定能占得上风。
他拍了下脑袋,刚刚情急之下竟是忘了将花以添一同寻到,说着他便准备再动身前去,然而这时,只见屋内出现了一道红光。
红光之中是南知意带着花以添旋身而落,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红衣,鬓发皆白的老者,见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他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知意解释道:“你在搜寻冥夕的时候,我也向造梦司发了一个传音符,希望寻求司内的帮助,却没想到彼时月老正在司内做客,画仙是月老的朋友,他受画仙所托,也正在寻找点睛笔,得知我们寻到了点睛笔的下落,便一同前来相助。
月老来此之后,我探到了你身处百谷山之中,我便带着月老也到了百谷山之中,缩小了范围之后再在山中搜寻,便很容易查探到花以添的气息,我们便直接落到了关押花以添所在的屋子里。
江淮和几个山贼也在那间屋子里,他们见我们来了,也是有些诧异的,不过见月老在此也不敢造次,知道我们是为点睛笔而来,只说是偶然间得知有这么一个灵物,只因好奇,便取来瞧瞧,但不知是画仙的点睛笔,今日月老既然亲自来去,他们也便完璧归赵了,倒是很干脆的把那点睛笔交了出来。
月老乃是天上的仙人,见他们没有再生事端,点睛笔也无碍,便未与他们多做纠缠,带走花以添和点睛笔后,我见百谷山中已没有了你的气息,便同月老先行返了回来”
“毕竟我在仙界也是个有职位的小仙,这点薄面还是有的”,月老道。
南知意道:“您真是太谦虚了,哪里是有点薄面的小仙啊,您在六界都是家喻户晓的仙人”
月老笑呵呵道:“也算是我为你们添了麻烦,出点小力也是应该的,若非我那个丢三落四的朋友,也不至于让人界的这位姑娘还有几位造梦师都限入了危机”
说话间月老看了一眼君长安、冥夕还有南知意,这三个战仙目前还是魂的形态,果然下界历劫时是记不得前世记忆的,连他这个老熟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也丝毫记不起来。
如今他们已经历过了三世,待这一世后,便可归位了,看来这劫已然快解了,说到底他也是趁这个机会下界来看一看几位战仙的情况,见他们还算顺利,便也安心了。
阿良还在帮君长安疗伤,然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在渐渐变淡,君长安道:“可以了,之后我自己治愈便可”
阿良这才停下来,君长安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缓了片刻后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我和静和的?”
阿良摸摸头,不好意思的道:“说起来我倒真与顾公子和卫姑娘有缘,其实十七年前我本是生长在盘龙道崖壁上的石缝里的,那时我刚刚可以修炼成人形,但还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时不时还会变回本体。
那日我本好端端的呆在石缝中,忽见上方有两个人从悬崖上坠下,从这个高度落到崖底,定会粉身碎骨,在我来得及思考之前便已经变成了人形,将他们二人接住。
安全的落到地上后,我见卫姑娘脖子上的伤痕很深,失血过重,便先为她止血,之后我便想在附近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但百谷山中尽是荒山野岭,环境苛刻,无法容身。
我便带着他们沿路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直到来到了画方谷中,谷内有一个破旧的小茅屋,我稍加整理了一下,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将顾公子和卫姑娘安置在这里,并精心的照顾他们,卫姑娘的伤最重,她脖子上的伤痕几可致命,我只能用我身体里的汁液黏连住她的伤口,令伤口既不能继续愈合也不能再继续恶化。
给卫姑娘的治疗是十分凶险的,因为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打破平衡,而顾公子的伤相对没那么凶险,他的伤都是撞击伤,因为他是抱着卫姑娘从崖上掉下来的,才造成体内有一些内伤。
我用我的汁液暂时维持住了他的心脉,后来有一阵他甚至也偶有清醒的时候,他醒来见到是我救了他们,还向我表示了感谢,告知了我他们的姓名,虽然他清醒来的时间很少,但我知道若我能不间断的救治他们,一定会使他们慢慢好转的。
但不幸的是,由于我的灵力太低,仅仅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第一次救他们,便耗损了大量的灵力,渐渐的已经无法再维持人形,无奈我又变成了一株连天草。
我很焦急的想要再次变成人形,但遗憾的是,再一次变成人形的我,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而卫姑娘没有撑到我变成人形之后,三个月后,卫姑娘便去世了,我在林子的深处为她立了一个墓。
然后我将全部的力量用做救治顾公子,已经有过一次遗憾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遗憾,期间虽然也断断续续的变回过连天草,但是维持人形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了。
只是在那一年之后,当我从连天草再一次变回人形时,却发现顾公子不见了,他留在小茅屋里所有的东西也一并不见了,我在林中寻找了一段时间,最后却在卫姑娘的墓旁发现了顾公子的墓。
我知道那一定是他自己为自己立的衣冠冢,但是他后来去到哪里,我便不知道了,直到我救了小添之后,再一次遇到你们,才发现原来缘分是这么的奇妙”
南知意道:“看来是因为你的救治,才使得他们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半阴半阳者,才造就了今天的造梦师冥夕和君长安”
阿良点点头,“还是我技艺不精,不然当年便能救活他们”
南知意恍然大悟道:“难怪君长安在这林子中,会被林中的两个土坟所吸引,原来这就是他和卫静和的墓啊”
木碑经过十七年的风化,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唯有顾久安和卫静和名字中的‘人’和‘禾’字,依稀能够辨认,也难怪一开始他们没有认出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墓。
君长安有些不解道:“坠崖之后的事还是要多谢你,你说的这些事,我断断续续也都有印象,但为何我对这片山林中还有你,甚至连江淮就是黄斐的事情也没有想起来呢”
阿良更加羞愧道:“其实是我医术不精,没有用好我身上的汁液,这汁液最大的好处便是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使伤口愈合,但也有一个坏处,便是若是使用不当,救命之药也可以变换成毒,渗入进身体血脉筋骨之中会影响生灵的大脑,造成记忆消退或记忆错乱的情况,所以顾公子才会忘记一些人和事”
君长安道:“原来如此”
他忘记了害他的人,忘记了救他的人,但唯独没有忘记他心底最深爱的人,最温柔善良,也是最给予他无限支持与信任的心上人。
说话间,阿良身上的光变得更淡了,似乎刚刚渡给他的法力已经要消耗殆尽了,但他仍然关心着别人道:“可惜我自身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不然当年救下你们后便可以立即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了”
君长安抱拳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与静和之间的事说到底还是天地缘分”
阿良欣慰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花以添,慢慢走到她的旁边,蜷缩起来变回了本体。
花以添看着那株连天草,伸手摸了摸它的叶子,连天草似乎感觉到她的触摸也抖了抖叶子表示回应。
南知意不禁感慨道:“这个江淮不仅卑鄙阴险还十分狭隘,上一世的时候,他便盯上了顾久安和卫静和,害死了人后,这一世还是盯着你们不放,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江淮的书房里还有一幅画,画上有一个黄衣女子,看起来与冥夕的前世静和姑娘有九分的想像”
花以添也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那幅画,据他所说那好像是黄门寨的开山始祖黄匪所留下来的画,画上之人为何会与卫姑娘如此相似也是不得而知,若是巧合,那卫姑娘的先祖也是倒了霉,居然与他们纠缠了三百年之久”
君长安凝眉,这个事情他倒是不知的。
南知意顺便问向月老道:“您见多识广,那人可会是静和的先祖?”
月老捋了捋他长长的白胡子,“听说转世之人的相貌通常有**分的相似,或许是因为此故”
南知意轻声诧异道:“前世......?”
光影在冥夕的脑海里飞速的掠过,身旁好像有几个十几岁少年的欢歌笑语声,有一支箭在她手中射了出去,随着箭的移动,好像见到官兵冲进了家里,而后光影再次掠动,荒凉的山路上有一个受伤的人,接着又有许许多多新的面孔出现,脑海中快速的划过,最后只剩一人在河边,落寞的照影自怜,然而从始至终河里都不曾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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