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北宋嘉佑七年,吴国公曹玘携妻高氏及外孙女曹不疑,自冀州灵寿县启程,南下入汴京。沿途风调雨顺,不久便抵达京郊之玉清观。
吴国公的两位儿媳,王氏与张氏,已于前两日率先抵达玉清观恭候。
玉清观香火旺盛,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但见一队车马款款行来,领先的是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其后数十人随行,浩浩荡荡。路人纷纷瞩目,好奇这等排场,不知是何方显贵。
早已有人识得,窃窃私语开来:“那是吴国公夫妇”。
路旁卖麻衣的妇人喜形于色,一脸得意地讲述:“我那表外甥在齐国公府当差,他前不久还提起,皇后娘娘早已遣人迎接吴国公夫妇回京,这不,如今终于等到了!”
一位蓝衣妇人踮起脚尖,四下张望,低声询问:“吴国公离京已有数年,怎的忽然归来?莫非朝中有什么变故不成?”
“嘘!”麻衣妇人急忙掩住蓝衣妇人的口,“低声些!”
蓝衣妇人骤然惊觉,立刻闭嘴。又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这才放下心来,假装继续低声叫卖。
眼见着吴国公府的马车到了玉清观门前。远处侯着的小女使匆匆往回跑,边跑边大喊:“大夫人、二夫人,国公爷和老夫人到了!”
闻讯,亭内两位夫人脸上洋溢着喜悦,急忙各自扶持着女使,热情地迎上前来。
一位约莫花甲之年,发如霜雪的老者,率先从容下马。他举止优雅,神采奕奕,显得格外精神。
这位便是如今吴国公府的主人,亦是当朝皇后之父——吴国公曹玘。
紧随其后,马车中步出一位发丝斑白,面容和蔼的尊贵妇人,她正是吴国公的糟糠之妻——吴国公夫人高氏。看上去,夫人似乎较吴国公年长些许。
“不疑呢?”
吴国公夫人看向身后的马车,询问道。
“外祖母,我在这呢!”
马车里走出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皮肤白皙如玉,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她眼睛明亮深邃,美目流盼,长发乌黑浓密,发髻上插着翡翠碧玉簪。身材高挑,着天青色长裙与殷红色短袄,纤腰盈盈,气质高雅出尘。
凝视着眼前俏皮又让人怜爱的外孙女,吴国公夫人眼中充满了暖暖的慈爱:“你这小机灵,还不快过来!”
曹不疑乖巧上前,双手搀住吴国公夫人,说道:“外祖母,不疑哪里皮了?不疑可一直都是最乖巧听话的啊。”
吴国公夫人拿她没法,只得柔声嘱咐道:“是是是,你最乖巧听话,一会儿可要记得给你舅母们请安才是。”
王夫人与张夫人热情相迎,时隔数载再重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们紧握着曹不疑的双手,细细打量,赞不绝口。
“不疑给大舅母、二舅母请安,大舅母慈安,二舅母懿安。”
“好孩子。”张夫人急切地将曹不疑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满含关切地询问,“是不是着凉了?快随我进屋里,暖和暖和。”话音刚落,她便将女仆捧着的暖炉递到了曹不疑的手中。
王夫人搀着吴国公夫人,关切地问:“母亲一路辛苦了,茶水都已备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妨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回府吧!”
此话正合吴国公夫人的心意,她打量着王夫人,甚是感慨:“还是你想得周到。坐了一个月的马车,天寒地冻的,我这腿疾又犯了。”
听闻此言,张夫人亦忧心忡忡,忙说道:“母亲受累了,儿媳早备好了热汤,泡一泡脚再按一按是最好不过了。”
“好!好!好!”
吴国公夫人深感满意,连声赞叹,脸上的笑意愈发盎然,随后在众人的拥护下,步入了香客们下榻的内院。
媳妇两人伺候吴国公夫妇用了饭,吴国公自去歇息,吴国公夫人便领着媳妇婆子一行人进了里间。
婆媳三人坐在一处闲话。
“母亲,二爷本打算亲自来接您和父亲,只是近来官家与娘娘身边离不得人,今儿又奉诏入了宫,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张夫人起身告罪。
吴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缓缓开口:“这才是正经事。现如今局势紧张,官家和娘娘正需要咱们,老大在莱州任上,孙子辈的都还年轻,其他几房的男丁又都不在京中,家中只得佾儿一个支柱,切不可在关键时刻落了架!”
“母亲说的是。”王夫人听吴国公夫人提起大老爷,面色有些暗淡,忙道,“娘娘如今正是需要自家人的时候,偏偏老爷远在北边,帮不上忙。”
“在哪里都是为朝廷出力,娘娘自是明白的。”吴国公夫人反倒安慰起王夫人,“你也要多谅解傅儿才是。”
王夫人闻言低头不语。
吴国公夫人知她心结还未解开,也就不再提了。
气氛有一片刻凝滞,张夫人又说起了曹不疑。
“前几日娘娘还派人来问你们进京的时辰,说是要召不疑入宫呢!”
闻言,曹不疑一顿,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众人的目光。
想起往事,吴国公夫人忍不住叹息:“若不是我当初同意她进宫,她与不疑母女两个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难得见上一面了。”
提起曹皇后,吴国公夫人颇为伤感。
“母亲莫要伤怀,有您照看着不疑,娘娘也是放心的。”张夫人忙劝她,“我也会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护着,断断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王夫人此刻也回过神来:“二弟妹说的是。不疑是陛下亲封的清荣县主,又有咱们曹家这样的家世,将来不论嫁到哪家,都是要高看她一眼的。母亲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日后还要抱重外孙呢!”
吴国公夫人这才好了些,说:“你们说的对,我得多活几年,替我的不疑寻个好婆家,看着她嫁人生子才行。”
“母亲身体康健,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张夫人嘴巧,把吴国公夫人哄得再次露出了笑容。
见王夫人有些失落,吴国公夫人便将话头转向了她:“傅儿虽远在北边,但诵儿如今却在禁军中任职,证儿也长大了,你也要熬出头了!”
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王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婆媳三人其乐融融,曹不疑却觉得没什么意思,辞了她们便去了隔壁客房。
婆媳三人又说起了京中近两年发生的诸事。
张夫人道:“母亲,那令远侯府顾老侯爷去世已近一年了,前几日顾家送来帖子,说是为答谢当初各府沿途设祭的情义,过几日要举办答谢宴。小秦大夫人还亲自写了帖子,请您去做客。也不知他家消息怎地如此灵通,知道您这两日回来?”
“小秦大夫人?”吴国公夫人一脸疑惑,“汴京何时有这号人物?”
张夫人忙解释:“母亲,现如今是那顾家长子顾廷煜承袭顾家侯爵之位,昔日的小秦大娘子已受封二品诰命夫人,称为小秦大夫人了。”
“原来如此!”吴国公夫人十分唏嘘,“想那顾家祖上与我曹家先祖皆是开国功臣,顾偃开本是将门虎子,谁知却为了大秦氏生生毁了子孙!其他几房又不争气,真是可悲可叹!”
“谁能想到呢!顾偃开是个情种到也罢了。”王夫人低声叹息,“那顾霆烨也为了外室气死了他老子,没想到痴心也能家传。我倒是佩服起他家来。”
“且不论痴心与否。”吴国公夫人正色道,“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若治家不严,便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切都转眼即逝。”
全汴京人都知道吴国公夫妇治家严谨,王夫人自觉失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时,又想起了自家次子曹证为了刘家姑娘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事,心里忐忑不已。
张夫人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问:“母亲,那顾家的答谢宴您可要去?”
吴国公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张夫人的意思,就势顺坡下驴,笑答:“怎么不去?这几年不在汴京,与很多人家都没了往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也都不知道,现如今回来了也该四处走动走动才是。”说到此处,她又看了看张夫人,“再者,玉溱如今是东昌侯府的媳妇,我曹家与秦家也是姻亲,不好拂了小秦氏的心意。”
说起女儿,张夫人也笑了,不停道谢:“我替玉溱谢谢母亲,母亲如此疼爱她,是她的福气。”
“她是我的嫡亲孙女,我不疼她疼谁?”说起大孙女,吴国公夫人满是欣慰。
随后又说起曹玉溱嫁进秦家的诸事,闲叙了许久,直到子时末方才尽兴,各自回屋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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