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临近傍晚,钟离音外出散步溜达。桓纵一下午都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哪儿得罪了这活阎王。

钟离音途径一家酒肆。浓郁酒香间,透过户牖可看见几个穿红戴绿的歌姬拥着一个客人。尽管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钟离音却还是不可避免听到了只言片语。

“给我……满上!”

“好嘞,小郎君要多少,都给你满上!”

这声音太熟悉了,钟离音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绝无可能在此出现的人!

他马上小跑着过去,跟门口跑堂说,“对不住啊小哥,我来看看我朋友。”

“你朋友?你什么朋友?”跑堂一边招待客人,一边拦着钟离音,“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找他。”

“就是他啊。”钟离音往里面临窗雅间一指,“那个宗副将。”

“什么宗副将,我们不晓得。”

钟离音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赌个钱,当场被抓包,而宗忱呢,在这里吃花酒倚红偎翠,竟然没人管,甚至还是匿名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宗忱看起来一表人才,遵规守矩,此刻流连花丛,竟是这么个风流样?

难不成因为是府君的弟弟,就能宽大处理?青天大老爷啊!

介于此,钟离音也不好多管,只能回过身去,感叹时运不济,造化弄人,谁让他是个没名没姓的寒门呢?人家宗氏家大业大,吃酒赌钱叫风流,他呢,就是犯禁,要被抓走的。

钟离音沉思片刻,想了想,还是帮宗忱一把的好,万一在酒肆也有眼线,宗忱被抓包,到时候该怎么交代?桓纵处理的时候总少不了为难。因此,钟离音加快脚步,赶紧去了宗忱家。

他敲门,许久之后才有人开门,“谁啊。”

“我。”钟离音一听就知道谁来了,这会儿抱着双臂,“你爷爷我来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天慵不耐烦,门子甚至都没开只开了个缝,露出半张脸,十分的吝啬。

“哼哼,让我猜猜你在等谁。”钟离音打量片刻,“你身上有油烟味,围裙还没取下来,嘴角又有一粒米,油花发亮,说明你已经吃过饭了,但是呢,你的主人是不是没回来?”

“你少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钟离音,别忘了谁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你是不是也得回去找你的主人了?”楚天慵挖苦道。

“好了好了,不说那么多。”钟离音心想自己也是没事找事,楚天慵这脾气谁受得了,说两句话就开始呛人,“我看到赤心了,你应该等了他很久吧?我不太方便,他就在街角那家酒肆,你赶紧把他带回来,要是有负责风纪的小吏把他抓到,就难办了,江州府衙管这个可太严格了,不让赌钱不让吃花酒的。”

“知道了。”楚天慵打算关上门换衣服,最好再洗把脸。

“等等!”钟离音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怎么还不走?”

楚天慵反问,“你呢,你不也没走?我伤还没好,怎么能走。总要留下来,好彻底了才能走吧。”

“哦,那另一个刺客是怎么回事?”钟离音又问,“他杀了你,也想杀我,那他还在不在寻阳?还是说已经回去了?”

“他回去了,临别前我和他见了一面。”楚天慵道,“上次杀你,没杀成功。”

钟离音:“……”

“总之,你我现在和太傅已经没有瓜葛了,我猜你也大概知道太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像砖头。”

“砖……砖头?”钟离音想了想,“你是想说抛砖引玉吧?”

“是。太傅不可能没有后手,我们已经是弃子了,他派我们来,如果不成,就让早已埋好的暗桩把我们除掉,同时利用我们的死做文章。那么,他肯定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钟离音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个幌子,用来掩饰他的真正用意?无论死活,我们都影响不到他原本的设局?”

“我猜测也是如此。你们府君有点手段,把你留在他身边,如此一来,太傅就算想做文章,也来不及,你已经在江州羽翼下了。这算是他失策,始料未及。”楚天慵撇了撇嘴,“过几日,我就离开,你不用想着谢我或者来找我,这点消息我透露给你,以后你和这些贵人共事要小心,别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说罢,门子重重关上。

钟离音还是有些后怕,看来,陆预早在他自荐来江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江州府衙里塞了人,无论他怎么做,对局面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傻兮兮来,不过是全了一个人情——因为桓纵曾经对陆预客气提起过,太傅人才济济而我缺少人才。

因此,钟离音毛遂自荐,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现如今看来……

没来由泛起一阵恶心。

名利都是陆预得,死与不死陆预毫发未伤,甚至都能有利于陆预……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冷血!钟离音攥紧拳头,对这种世族之人更加厌恶。

他们有那么多,施舍一点,他就要把命搭进去,还要谢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钟离音后槽牙喀喀响,望天地之悠悠,感慨自身如萍寄,如蜉蝣,就算挥动翅膀,也兴不起任何风浪。他什么都没有,一举一动被人控制,命脉甚至都在他们手上。

太无力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赌个钱都不行,而宗忱……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嘴里抑制不住喃喃道,“阿爷,阿娘,他们怎么能这样,我想回家,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

很快,楚天慵乔装打扮,自酒肆里找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宗忱。

“我弟弟呢?”楚天慵道。

“什么弟弟!”跑堂也不客气,“哪里有你弟弟?”

“就那个。”楚天慵指了指,“我要带他回去。”

外面几个跑堂看他来势汹汹,以为他是来踢馆,几个伙计一起抄家伙上。然而跟专业的刺客比起来,终究是班门弄斧,没两下就被打趴下了,在地上横七竖八连连哀嚎。

楚天慵径直循声来到宗忱的那一间,此刻,宗忱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女子,个个如出水芙蓉,殊色标致。

宗忱像是好孩子故意学坏,仔细一看就能看明白,他其实是很客气的,只顾着自己喝,看旁边姑娘的神情也没有老色鬼的狎戏,而是一种很单纯的注视。

“呀,这是谁?”坐在宗忱身旁的姑娘用纨扇掩面,周围一堆花花绿绿,钗环闪烁,灯光下朦朦胧的,珠光宝气,珠围翠绕,宗忱枕着一个歌伎的肩膀,轻嗅颈间几口胭脂香,半睁着眼,嘴唇朝下颌那里如蜻蜓点水般划过却没触及到些许,流眄俊目,朝楚天慵妖冶一笑,不禁让人心旌摇曳。

楚天慵看起来怪吓人的,店主人带着几个伙计赶上前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这位兄弟,你怎么突然闯入,还打了我几个伙计?”

回头一看,几个男子鼻青脸肿,又是捂脸又是捂眼睛的。

宗忱伸了个懒腰,终于坐起,“你怎么来了?”

“我是他哥。”楚天慵冷冷看向四周,解下腰间钱袋子往地上一扔,“家教甚严,伤了诸位抱歉。还望以后,贵店不要再接待我弟弟,若是有什么来找我,医药费我包了。”

众人一看是家里事,拿了钱各自散开。人群冷落,酒还是热的,宗忱趁着酒劲儿,装作无事发生,依旧举起酒樽,“你怎么来了?我没让你来。再说了,你的伤是不是快好了?好了就滚,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楚天慵一把拽起宗忱,酒洒了一地,“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别喝死在外面,丢我的人!”说罢,宗忱一个趔趄,只能被拖拽着走了出去。

“你伤不是快好了?”宗忱故意挑衅道,笑起来有些疯癫,“跟人打架,伤口要是裂开,你可怎么走啊,嗯?”

楚天慵拽他,他不配合,干脆两条腿不走,如此一来就像挂在对方身上似的,几乎坐在地上,周围人侧目,还以为这楚天慵是在干什么呢。

“裂开了,你给我缝,你不是挺会缝?”楚天慵说不上哪里来的无名火,干脆一手穿腋下,一手穿膝窝,就那样把宗忱拦腰抱了起来,“你要是真想喝死,就别在我面前喝死,是想学刘伶,喝死干脆刨个坑埋了?”

宗忱在他怀里挣扎,“你放开!放开我……你不过寄人篱下,你是要走的,干嘛在我面前晃悠……还……”

宗忱干脆枕着楚天慵的颈窝,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暴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这段时日楚天慵对他很好,三餐都安排好,知道他晚上睡不着,干脆昼夜作息颠倒,等他白日出去坐班再睡。

终究会离开,而他也该步入正轨,和谢秾成婚。

“还对我这么好。”宗忱在楚天慵耳畔说。

楚天慵轻笑,“你对我也挺好,刚刚那个钱袋子其实不是我的,是你的。”

“随便吧,当你的工钱。明天,你明天就走吧,让我慢慢回到以前的日子,我说真的楚天慵……别对我这么好,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宗忱侧身一跳,就从楚天慵怀里跳下,晃了半天才站好。

往四周一看,他已经回到家了。

宗忱不要楚天慵扶,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往床上一躺,鞋都懒得脱。楚天慵在他跟前,替他脱了靴子,又把斜在外面的腿放到床榻上,这才不至于半边身子悬空。

酒劲上来,宗忱头有点晕,也正是因为酒,他表露出此前从未有过的一面——暴戾,偏执。只见宗忱一手支着头,斜倚胡床,笑起来摄人心魄,就那样目不转睛看楚天慵。

“我现在……是不是很混账?”

楚天慵:“……”

“你看,我可以很混账的,还能比你混账……哈哈哈,你不是还想跟我耍无赖吗?我告诉你啊,楚天慵,我比你想象的——无赖多了。”宗忱悲怆一笑,“我喜欢另一个人,可他杀了我的堂姐,他还是个男人,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赖、啊……”

楚天慵微一皱眉。

宗忱掩面哭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酒肆找歌伎吗?因为我在学习,学习该怎么喜欢女人。”

“你学得一点也不像。”楚天慵实话实说。

“是,本能,怎么可能改得了。”宗忱深呼吸,平复心情,“就像很多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改不掉的本能。所以你之后别对我那么好了,不然我真有可能移情别恋——”

楚天慵瞪了一眼。

“哈哈,开玩笑。”宗忱支起上半身,“听完我这个无赖说话了,你也赶紧休息去,别昼夜颠倒了。”

孰料楚天慵猝然靠近,近到鼻息清晰可闻。

“那你还是不够混账。”楚天慵顾盼之间如虎狼一般,让宗忱猛然心惊,“你不是说,喜欢男人吗?可巧,我也是。”

不待宗忱反应,楚天慵直接拽着对方脚踝往跟前一拉,在宗忱惊讶无比的眼神里,已经有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抵住了宗忱大腿内侧,“你……你……禽兽!”

“更禽兽的你没见过吧?”楚天慵凑近一吻,宗忱半边身子都软了下来,推都推不掉,“其实我的伤,早就好透了。”

“你……那你留下来是因为……”

“你想让我留下来,对不对?”

宗忱不说话了。

很多时候,不该做,可是偏偏想做。

于是楚天慵开始解他的衣服,不过一开始没那么顺利,宗忱浑身上下爆发抵抗,他心里大抵是不想把自己第一次这么粗鲁地交待出去,两个人在床上扭打了起来,可惜他因为酒劲儿,并没有战场上的威风,反倒是在楚天慵堪称流氓的打法之下,节节败退,被压在身下,亵裤都被拽了下来扔在地上。

“禽兽!”

“换个骂法,我听腻了。”

宗忱羞赧得脸颊通红,他实在想不到,楚天慵竟然会把他心底里的想法那样**裸地呈现,他以为那是见不得人的,喜欢陆预,喜欢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因为他喜欢的也是男人。

他咬着嘴唇,呼吸难以平复,就这样困在楚天慵的臂膀下动弹不得。

他可是世家子,怎能如此轻浮浪迹?宗忱还没准备好,把脸往旁边一瞥,打算找个时机窜出来,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他等楚天慵迟疑的时候,往其胁间一钻,泥鳅一般就想滑出去,万没想到楚天慵反应很快,马上拽住了他的腰,骤然往床上一躺,二人上下翻转,他被迫跨坐在楚天慵身上,更是因为被攥紧了腰际,无法挣脱。

“你……畜生!”宗忱尾椎顶着巨物,下一刻被楚天慵提起,对准后迅速按下,宗忱顿时卸了劲儿任由楚天慵拿捏,如此反复数次,床随着二人的动作吱呀作响,许久未曾停歇,至于旁边的地铺,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用处了。

窗外忽然风吹雨打,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里面的骂声。

流氓的脑回路就是——你对我有意思,我也对你有意思,你不高兴,那我们搞搞高兴一下,搞完了要想继续搞就继续搞,不想搞就不搞,反正搞了比没搞好,你不亏我也不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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