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其卑弱,主下人也[1]

我昨日已见过祁家的长辈,又听说了选秀之事,也该开始为未来打算。我从前不愿没为娼妓,才跟着殿下。可是现在又要入宫,到头来还是与不认识的男子同房,那与青楼妓女又有何分别?我早就想过逃跑,反正聿国到处都是女商人,待在城市里也不难谋生。只是当初人在聿国,就算成功逃走,也难保不会被抓,届时就死路一条了。我去河南时有聿国的人伴着,回京路上又有祁硕甫的人盯着。现在就不同了,盛京繁荣,也没有殿下的耳目。祁宅虽然重门深锁,但每天都有人出入,真要偷跑也不难,但我必须确认自己将来能糊口。

眼前的周嬷嬷正一字一句念着《列女传》,打断了我的思路。然后她又旁征博引当代节妇的事迹,讲解何谓妇德。我不怎麽留神,我是现代人,知道这些是束缚女性的工具而已,就打从心底瞧不起。

但我忽然想到,古代靠男子养家,那些寡妇又不改嫁,那日常开支该如何?我以此提问,周嬷嬷耐心地解答:「凡为女子,须学女工[2]。节妇自然都妇功出众,有能者更可靠纺织振兴家业。姑娘虽不愁衣食,但闲时也能多做女红,既可货卖,亦可自缝[3]。」

我饶有兴趣,想来女子也有谋生方法。我立刻追问:「振兴家业可是指经营作坊?」

她义正词严:「妇人无外事[4]。节妇断不可抛头露面,也绝不投机取巧。振兴家业,惟俭惟勤[5]罢了。」

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作坊是正当生意,何来投机取巧?这周嬷嬷未免太迂腐了。

我接着问单身女子的谋生出路,她亦一一述之:「女子十四许嫁,二十而嫁[6]。至三十不嫁者,五算[7]。寡妇多靠女红为生,有田产的则会耕作,也有遁入空门的。但尼姑庵不干不净,出家的贞妇少之又少。偶有父母兄嫂有难而不嫁者,被称为义姑、孝女,但为数亦不多。」

我截住她的话,追问尼姑庵的事。她面有难色,隐晦地解释:「潜心佛学的尼僧固然可敬,但大多出家的少妇少女,不过是贫困所迫。清修苦闷,居处又偏僻,庵里若是香火不盛,难保她们不作违节之事。」

听起来只是某些姑子的问题,于是我出言反驳:「若只是如此,倒不是尼姑庵之过。」

她摇摇头,再纠正:「香火不足,尼姑就三餐不继,便只好动歪心思,亦即暗娼。常人难以察辨,故常有良家妇女被诱,偏偏淫尼众多,防不胜防。老身建议,姑娘若想礼佛,还是宅内佛堂最佳。」

我随意点点头。我本来对拜佛的兴趣不大,多问两句不过想谋出路。既然出家也求不得清净,我自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又说回「贞女节妇」的话题:「相传前朝有一女子名黄善聪[8],其母亲早逝。她自幼穿男装,随父贩售香庐。父亲病逝后,她改名张胜,承继父业,与另一贩香商人李英合夥,将生意办得有声有色。后来黄善聪回乡,亲姊知悉该事后,责其男女乱群。善聪以死自誓,邻妇察出善聪仍是处子,姊妹两人才和好。李英多年来不知善聪为女儿身,闻得此事后提亲。善聪以瓜田李下为由拒绝。最终官府听闻此事,便将两人判为夫妇,成全这段佳话。」

我低头沉思:女扮男装可行吗?如果要扮,一定要神似,绝不能像电视剧女主角般一脸脂粉气。周嬷嬷见我想得入神,竟轻笑一声。

注释:

1.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出自《女诫》。

2.凡为女子,须学女工:出自《女论语》。

3.亦可货卖,亦可自缝:出自《女论语》。

4.妇人无外事:语出郑玄,见于《春秋左传正义》。

5.惟俭惟勤:出自《女论语》。

6.十四而许嫁,二十而嫁:取自《春秋谷梁传.文公十二年》,并改为「十四」。

7.至三十不嫁者,五算:指三十岁仍未嫁的女子,要缴交五倍税。改自《汉书.纪.惠帝纪》。

8.黄善聪:此故事记载于《明史.列传.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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