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腊月，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一宫主位要忙着核对宫内用度，皇后、和嫔在结算六宫账目，妍贵妃和太后还得筹备宫宴。幸好我位份低，居处又有主位娘娘，倒是不必费心，乐得清闲。

陶慧瑜早前趁着雅嫔分身不暇，已以棋艺获宠。后宫众人忙里忙外，皇帝则常躲在陶慧瑜处忙里偷闲。皇帝已接连半月翻着陶慧瑜的牌子，陶慧瑜一时宠冠后宫。不过据她所说，皇帝甚少让她侍寝，两人通常是对奕至夜深，累了才和衣而睡。

年下前，陶慧瑜抓紧机会，让皇帝晋她位份。现在，陶慧瑜成了御女，宫里已无陶采女了。陶慧瑜极少侍寝，自然难以怀孕，但她既能让皇帝流连忘返，还晋为御女，也算是好开始了。

转眼已是除夕，按照惯例，皇帝会与后妃在干清宫团年。上次宫宴，陶慧瑜还只是采女，今天却已是御女，终于能与我和温沅蔓，用上相同的白底五彩龙凤碗。

陶慧瑜看着那位份碗，也发自内心地欢笑。我低声细语：「皇上对妹妹青眼有加，我真替妹妹高兴。」

陶慧瑜不忘感恩：「还是多亏姐姐呢。」

我低声告诫她：「腊月事多，你钻了空子才得宠的。年节一过，众人闲下来，妍贵妃、丽贵人，甚至雅嫔都未必容得下你，妹妹可要当心。」

她东张西望，挂起笑容应我：「姐姐说得对，这些体己话还是别在宴上说了，隔墙有耳呢。」

她心思慎密，大概不必我多说，就已明白自身处境。我只好轻拍她的手回应：「好，就待我们独处时再说。」

彼时，皇后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问：「听说丽贵人最近在抄《女四书》，可有此事？」

毓妃与郑羡异口同声答：「正是。」皇后见她俩抢答，就示意毓妃先说。

毓妃语带不屑：「丽贵人不懂宫规，礼仪不周，臣妾就罚她抄《女四书》，让她修心养性。」

皇后蹙起眉，出声质疑：「光抄《女四书》哪能学宫规？起码也得抄完《列女传》[2]

吧。若要学后妃之德，最好是念《关睢》[3]呢。丽贵人还是把《列女传》、《四书》和《诗经》都抄一遍吧。」

郑羡杏眼圆瞪，猝不及防。《列女传》虽长，但还算易读。《四书》年代久远，而郑羡是军户出身，所以读书少，说不定看也看不懂，抄写起来则更费时。

郑羡不敢反驳皇后，只好四处张望。她用求助的眼神投向妍贵妃，妍贵妃会意后，表达反对：「臣妾觉得不妥。‘女子无才便是德’，娘娘既然要教丽妹妹妇德，就不该还叫她抄书。」

皇后姗笑道：「‘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既然男子要学四书五经，女子岂有不念的道理？而且《女诫》多番引用《诗经》，女子若不读《诗经》，还如何看懂《女诫》？妍贵妃似乎对《女诫》不太熟悉，要不也陪丽贵人抄写吧？」

妍贵妃勤习歌舞，哪还有空抄书？她学识浅，当然无能与皇后争辩经论，所以只好住口。郑羡见她就此放弃，也露出失望之情，竟撇过头，刻意不再看向妍贵妃。我坐在末位偷笑，还真希望郑羡就此不再踏足长乐宫呢。

注释：

1.开卷有得：出自《宋书．卷九三．隐逸列传．陶潜》。

2.列女传：记载了多名古代妇女的行为，体现出儒家对女性的期待和要求。

3.关睢：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毛诗序》将此诗解读成「后妃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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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开卷有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