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沐浴在月光里,沉默许久,谁都没说话。
江酌大概真的是乏了,刚才阮筱朦偷眼看见,他又用手捂过腰腹处,不知道是不是人心痛的时候,伤口也会跟着疼。
“我想起一首童谣,小时候,我娘常常念给我听的。你要听吗?”
他说好。
阮筱朦清一清嗓子,轻轻地念道:“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念着念着,她感觉肩头微沉。
她屏了气,缓缓侧过脸来看了看,江酌竟枕在她肩上睡着了。
阮筱朦不知是该停下,还是继续。她僵着身子不敢乱动,静静看着他的睡颜,生怕惊醒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靠着他睡着的,醒时,她好好地躺在贵妃榻上,江酌已经走了。
宁安城经历了看似平静的两个月,期间唯一的大事,就是太子生辰。
连日来,是时断时续的小雨,雨后,草木清新。楚蔷耐不住这阴雨的天气,不知是几时受了凉,又咳嗽了好些日子。
阮筱朦今日来楚府,难得遇上楚夫人状态还好,她依着晚辈的礼数,先去看了楚夫人,这才上楚蔷的房中,去陪她说话。
楚蔷平时深入简出,没什么朋友,话多的人让她觉得烦,倒是唯有阮筱朦是个例外。
她靠在床头,听阮筱朦绘声绘色地给她讲太子生辰那日,宫中发生的事。那天她称病没去,皇后还忍不住叹惜,说她哪里都好,就是身子骨太不争气。
为了躲避她和太子的那桩婚事,楚蔷有时是装病,有时是真病,加起来有不少日子了。
阮筱朦说:“你还记得,归德将军之女肖真吗?就那个身强体健,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姑娘。想不到,她爹的脸皮比她的还厚,堂堂武将,不思尽忠报图,一心就想着把女儿塞进东宫。皇后娘娘竟好像对肖真很满意,就差明着说,日后太子侧妃非她莫属。皇后娘娘和归德将军俩人,一个脸上写着:愿买,一个脸上买着:愿卖。”
楚蔷掩着唇,笑起来:“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成了这个刁钻促狭的腔调。”
楚蓦回了府,听说金玉郡主来了,更了衣便往这边来。他进屋听见二人正聊得开怀,难得见楚蔷露回笑脸,不忍心打扰。他也不出声,只叫下人送些新鲜果子进来,他就远远地坐下,静静当个听众。
阮筱朦和楚蔷看见他来了,谁也没理他。阮筱朦又说道:“这回太子生辰,皇后娘娘可费了不少心思。她送太子的那些奇珍,样样都大有来头,除此之外,她还送了太子一件特别的礼物……你想不到吧,那礼物,是个人。”
“什么人?”
“一位世外高人,从前一直隐居在淮南一带,据说是前些日子,皇后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把他送给太子做谋士。”
“你说的,是那位珑先生?”楚蔷双眸发亮,“我听说过他,此人才绝古今,他本姓龙,只因世人皆道他智谋无双,有颗七窍玲珑心,所以,人称珑先生。”
下人将果盘放在楚蓦的手边,又轻手轻脚地退下。楚蓦漫不经心地听着,挑了个饱满的橘子拿在手中。
“不只是太子,皇后还给宁和公主也备了礼物。据说,是由一百个最巧的绣娘照着图纸做出来的,叫烟霞霓裳,所用金丝银线、珍珠宝石,极尽华贵。”阮筱朦睁着一双杏目问楚蔷,“公主那天穿了,你能想象什么样子吗?”
“那一定很美。”楚蔷感叹了一声,转向楚蓦,“哥,你那天也看见了吧,是不是特别美?”
楚蓦在剥橘子,眼皮都没抬:“倒也没觉得。”
“还有那个穆秋笙,她总在皇上面前告状,说我欺负她。那天皇上就问她了,金玉郡主是如何欺负你的?”阮筱朦顿了顿,凑在楚蔷耳边,笑得花枝乱颤,“她哪好意思当着大家面,说我碰了她的屁股和胸?她憋得脸都红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真够损的!”
楚蔷也在偷笑,她笑完了,一本正经地问:“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在荣惠王府闹一场,自己还差点吃亏,传言都说……你很喜欢你身边那个裴护卫?”
楚蓦正低头剥橘子,手上突然停滞了一瞬。
关于裴纭衣,阮筱朦从不解释,真真假假,她正好利用世人的误解来隐瞒一些不愿让人知道的事。
只是,楚蔷心思单纯,关系又与旁人不同。
阮筱朦不想瞒她:“传言就是传言,当不得真的。我救裴纭裳,不过是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并不为了谁。如果换作小满、夏至、杜桑她们有难,我也不会不管。他们陪着我,和家人没什么分别。”
“可你是郡主,是先帝留下唯一的血脉,你若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阮筱朦轻巧地笑了笑:“郡主和他们有什么根本上的不一样?谁还不都是爹娘生的,肉·体凡胎。就算真出了事,我做了该做的,也是值得。”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可以活得那么洒脱。”楚蔷垂眸,又感伤起来。
阮筱朦握了她的手,宽慰道:“我会帮你的,不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楚蔷苦笑:“那些像肖真和昌容郡主一样的女子,个个抢着想做太子妃。我不想做,却偏偏要挑中我。太子若是真心喜欢我也罢了,他们要的,不过是楚家的权势。这世道,可真没意思。”
阮筱朦咬一咬唇,突然有点心虚。她不去找皇上推脱她与楚蓦的婚事,固然是推脱不了,白白触了逆鳞,另外,她也不过是想从楚蓦那里得到调查真相的便利,如果楚家的权势能帮她,那是更好。
这一点上,她动机不纯,和皇后太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清新的橘香飘在空气里,楚蓦剥好了皮,用手托着递过来。阮筱朦看向楚蔷,楚蔷摇头说:“我身子弱,素来不大吃生冷之物。”
阮筱朦这才明白,楚蓦这是特意给她剥的橘子。
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塞了一瓣在嘴里。顿时,一张白皙俏丽的小脸挤得像朵花菜。
“好酸……”
“这个季节刚出的橘子,酸是正常的。”楚蓦说的倒轻巧,“不过,橘子开胃理气、养颜护肤,郡主将就些。”
阮筱朦爱吃甜食,素来怕酸,她愁眉苦脸捧着楚蓦给的橘子,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她心中嘀咕:这个美颜护肤?你还是让我丑死得了!
楚蔷本来忧郁,见她这表情,又忍不住笑了笑。“我想再睡会儿,不如,哥哥陪朦朦去品一品茶,再多吃几个橘子。”
阮筱朦说:“别总睡觉,等天晴了,多出去走走。”
楚蔷应了,他俩一道从房里出来。阮筱朦单纯是为了楚蔷来的,并不打算陪楚蓦品茶,更不想多吃几个橘子。
她正要告辞,却见楚星匆匆而来。
“大人,大理寺少卿姚迁有要事求见。”
“出什么事了?”
楚星回道:“荣惠王……被杀了。”
二人都怔住,楚蓦默了默,竟是侧过脸来,看着阮筱朦,目光怪异。
阮筱朦好半天会意过来:“你看我干嘛?我长的像凶手吗!”
她是觉得穆家没一个好人,她准备先除掉穆秋砚的,至于穆逊,那是她下一步考虑的事。也不知道哪位神仙显灵,穆逊居然就这样死了。
楚蓦这毫无疑问是怀疑的目光,更可气的是,楚星居然也跟着他家主子,一块儿盯着她。阮筱朦就不服气了,她讨厌穆家人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楚蓦好歹是没说什么,迈步往前头去了。楚星刚要跟着走,被阮筱朦叫住了。
她趾高气扬地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把实在吃不下去的橘子送到他面前。“就站在这儿,把它吃了,吃完才许走!这可是你家大人亲手剥的橘子,不许浪费!”
楚星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他吃了一口,就皱巴着脸,愁得说不出话来。
阮筱朦自己轻手轻脚地追着楚蓦而去,她听见姚迁在说话。
“王爷今日休沐,可是,到了巳时还不见他从屋里出来,府中人这才破门而入,发现王爷已经遇害多时。他前胸插着一把匕首,当时门窗紧闭。府中下人说,最后见到王爷的是个叫董胜的人,他昨夜来过,走的时候,王爷还活着……”
阮筱朦听着听着,渐渐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她不在乎穆逊死,可是,为什么他的死法,会和先帝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情景重现一般的复制!
预收文《和皇帝凑合过日子》
少年天子沈奕白受父皇临终所托,日后要为救驾有功的华家孙女华梓倾赐个好归宿。
在沈奕白眼中,华梓倾虽艳冠京城,身手不凡,然而十足是个女纨绔;
在华梓倾眼中,沈奕白面冷心黑,弱不禁风,是个病秧子。
数年来,阴错阳差,华梓倾始终嫁不出去,
最后,沈奕白硬着头皮咬咬牙:嫁进宫来,做朕的皇后母仪天下,可算得上是个好归宿?
华梓倾唇角抽了抽:若不然,凑合着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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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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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酸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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