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辰相比，某人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某人：“你好像有意见？”

海辰摇头：“没有。”

某人：“哦。”

空气陷入停滞阶段。

教室里又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

海辰看过去，人类上将此刻正拿着他的书低头翻看，修长手指压住纸张的边缘，稍微用力往里侧滑动，整张纸被顺利带起翻过。

人类似乎看的很认真，每次都要在上面停留几分钟。

“上将，您可以把书拿回去看。”

正准备翻过去的纸张翘起又落下。

海辰疑惑的看向人类，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这是给他的书，那书就是他的，他有权利支配书的使用权。

陆沂川突然道：“谢谢。”

海辰瞳孔瞬间发亮。

“但不需要。”

又骤然熄灭。

“……”

海辰再次错误判断人类上将的想法，他再一次觉得眼前的人类比之前遇到的所有人类还要复杂。

比如时泽，时泽根本不会有这种难以捉摸的想法；还有人类副官，只要用精神力干扰，就不会说一些海辰不想听的话。

可眼前的这人不行，不仅不能用精神力，连之前在时泽面前用的方法都行不通。

“那您还给我。”海辰板着脸，说：“这是我的书。”

海辰心里下了个决定，在他明确有道理可讲的份上他一定不能输。

陆沂川看着他，眼底突然划过一丝海辰再熟悉不过的意味。

果然，下一秒人类用他最正常的声音说出最冰冷的话语。

“所以，这是你写的字？”人类将书翻到第一页，单手拿着书向海辰展示自己看到的标记。“我以为这是旧书上某种涂鸦标记。”

海辰：“……”

海辰没看书上的标记，叛逆的将头偏向一边，他现在完全不想说话。

人类这是在**裸的嘲笑他。

时泽告诉他最好在书上做个标记，以免书被弄丢，惩罚加倍。海辰不想再被人类扣上惩罚的帽子，才在书上写了自己名字，他的字确实很丑，每一笔都是勉强衔接，才组成一个完整的字。

他还记得时泽当时看到他的字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在他眼神警告下才时泽没有发表评价。

书被移开，人类重新出现在余光里。

陆沂川低头继续对涂鸦字体作出评价：“线条不错，适合作画。”

海辰没有搭理，难道还要让他谢谢人类上将夸他线条好看吗？

—咔嚓

灯光突然熄灭，教室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视线被黑暗剥夺，海辰下意识地用手横在身前凝聚透明刀刃。

意念刚动，黑暗中突然亮起红色光点，精神刀刃还未凝聚成型便消失，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情况。”

海辰收起动作放轻呼吸，默默听着人类对话。

“报告上将，前方突遇小型陨石群，受陨石群磁场影响，电力系统暂时熔断，预测修复时间十分钟。”

“嗯，尽快。”

通讯中断，黑暗中一切都被隐藏。

海辰处于黑暗中，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恍惚中他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他面前，他防备性的后退半步，问：“怎么了？上将。”

倏的，黑暗中亮起冷白光。

海辰眯着眼看向光源，他看到人类打开光屏，在上面操作着什么。海辰多观察了会，然后他看见光屏上，是隔着玻璃被关在水里的族人，他们全部蜷缩在角落……没等看清，画面一闪，一片空白。

陆沂川：“十分钟，恢复电力。”

海辰垂下眼帘，光屏的光照亮他大半侧脸，一小半落在阴影里。

这是潜入星舰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发现族人的踪迹。

“他们在那里面很不舒服。”海辰突然开口。

借着光屏的光，陆沂川依靠在桌子边缘，双手抱胸，光屏悬空在他面前，电子屏幕的光在人类脸上微微舞动，海辰似乎能看见人类脸上细小绒毛。

在说完这句话后，陆沂川暂时将视线从光屏上离开，他微微侧脸，看向海辰，眼底是一片漆黑。

海辰心头一紧，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而已，星舰上关着人鱼对人类来说不是秘密。

自己思考一番，他坦然接受来自人类上将的审视。

“我刚刚看到了。”海辰说，“环境不适合他们。”

陆沂川一直看着海辰，好一会没说话，就在海辰以为自己是不是话太密，导致引起人类怀疑时，陆沂川才轻启薄唇：“说说看？”

海辰观察了会，道：“水质无活性。他们呆在这种环境里，时间一久会生病，会脱鳞…” 会被水杀死。

“……”陆沂川没有立刻回答，在海辰这个角度看来，人类面容几乎全部藏于阴影下，头微垂似乎在思考。

海辰想了想，接着说：“我看到他们脱落的鳞片了，在水底很多。”

陆沂川沉默几秒后，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海辰抿着唇，他现在有些不确定人类的想法，也可能他从未猜中过人类上将的心思。

就好比现在，他们深处黑暗中，无法从对方神态至动作发现什么。

人类依旧保持着双手抱臂姿势，等待着他所说的“依据。”

人鱼生活在海底，几乎每天都被大海冲刷，水中的各种微生物不仅会让鳞片更加坚韧锋利，也是在滋养，足够在应付深海生物时，不会轻易受伤。人鱼健康状态从他的鱼鳞上能直观体现，失去光泽是状态变差的第一步，脱磷则是最差的环节。

“我……”

没等海辰说话，脚下突然出现震动，身体猛地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就在海辰以为自己就要与前方的某张课桌亲密接触时，一只大手出现突然抓住他胳膊，然后他被拉力往侧边倒去，撞上一堵肉墙。

抓住他胳膊的手很用力，海辰有些吃痛，不过好在很好的暂时稳住了他的身形，不至于被摔到地上。

脚底下震感还在持续，四周都是桌椅滑动声，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摩擦异常刺耳。

像在山洞里那时候一样，只是那会是地面在抖，现在是整个空间都在抖。

突然，空间出现大幅度倾斜。

海辰明显能感觉到失重感，这种角度的倾斜，人类的定力再强悍，也会因为星舰里存在的重力原因，向着力点倾倒摔落。

嘭的一声。

海辰以为自己会狠狠撞在不知名硬性物体上，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被禁锢的感觉，勒的他喘不过气。

耳边尽是各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分钟，空间震动消失。

同时，灯光乍亮，海辰下意识的闭上眼。

隔着眼皮适应突然乍亮的光线，海辰重新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直到一抹红色出现在视线里，他才看清那抹红色是人类手臂上的。

透过人类，是桌子椅子杂乱无章堆积在人类身上。

而他现在被人类的一只大手紧紧护着脑袋，身体则完全被禁锢在人类身形下。

金属碰撞的声音俨然消失。

人类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萦绕在耳侧，海辰出现一阵恍惚——人类又救了他一次。

背着光，海辰身上的束缚感消失，护着他脑袋的大手从他头上离开。海辰微仰着头，迎面撞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

只一瞬，瞳孔的主人已经被顶光代替。

从一堆桌椅中，海辰站起身，他几乎没感受到任何撞击感，甚至连失重感也就只有刚出现的那会，剩下的除了被人类禁锢的不适感，其余什么也没有。

耳边突然传来人类的声音。

“连接控制室。”

海辰看过去，陆沂川没有背对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因为刚刚的躁动，被染上灰尘，领口有些褶皱，右侧肩膀上被撕裂，沾上点点血迹。

而他现在距离人类军队最高指挥者不超过两米。

陆沂川调出光屏，很快，光屏上出现一处海辰从未见过的地方。

无数电子屏幕悬在空中，身着黑色军装的人类面前几乎都有一道类似操作系统的电子光屏形成半圆。除此之外，后面有很多类似于操作台的设备，而人类坐在设备后面，手上动作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

光屏将他们呈现的瞬间，一名看似领导者的人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报告上将，星舰突遇陨石群撞击，我处一时无法规避，导致星舰受创偏移角度，目前已开启电磁防护，已将陨石群驱逐。”

“星舰状况。”

“星舰右侧航行螺旋舱受损，目前已安排人员前往维修。”

“嗯。”

画面消失。

海辰听了全过程，在他的有限认知里，刚才是星舰受到撞击导致震动，所以人类上将才有了之前的举动。

“谢谢您，上将。”海辰抬头，露出一个微笑，他是真诚的道谢，仅仅只是因为在星舰受创时，他又帮他了一次。

陆沂川没有回应他，依旧在光屏上点击操作一些海辰看不懂的东西。

海辰看了半天也看明白，“上将，您是在……”

声音戛然而止。

光屏上的画面不再是海辰看不懂的东西，而是一个数码立体模型悬空出现在眼前。

模型很小，只有人类的两只手掌大。

陆沂川用手触碰，模型随着操控开始转变方向，组成模型的架构逐渐呈现，几乎能看到模型里面其他的布局。

海辰就算不知道这个模型是什么，但上面几处线条走向很是熟悉，布局分布几乎能让海辰立刻想到这是他之前曾手绘过的管道布局。

原本一些不确定的地方，现在全部呈现在海辰眼前。

面前的数码立体模型是这星舰的缩小版。

陆沂川用手点击模型右侧一点，被点击的地方瞬间放大，陆沂川盯着那处看了几秒，然后轻触耳后通讯器部位。

“转观测室105。”

通讯器红光闪烁几下，变为绿色。

“是否有异样？”

“报告，一切正常。”

通讯挂断。

陆沂川张手在空中一抓，原本被放大的地方瞬间缩小，星舰模型再次呈现，静置空中。

“你对星舰建造感兴趣？

海辰愣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人类上将在对他说话。

“没有…”他摇摇说，“只是觉得很神奇。”

他绝不能让人类发现他在快速记忆。

“为什么我在其他地方看不到这个模型？”海辰说。

“军部机密，不能对外展示。”

海辰惊了，他疑惑的看向人类，既然不能对外展示，那为什么还要当着爱他的面发出这个东西？

陆沂川像是知道海辰的心思，眼底闪过诡异光泽。海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人类接下来的话，让海辰为自己之前的感激行为感到不耻。

“我认为。”陆沂川说，“仅凭你的记忆，短时间里记不住星舰构造布局。”

海辰：“……”

“并且以你的理解能力，就算记住了，也看不懂。”

海辰：“？”

人类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海辰板着脸，学着人类之前凶狠的表情看向人类，眼里满是不服气。

陆沂川选择无视海辰不服气的眼神，将模型操作关闭，光屏同时熄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