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镇北王爷心满意足的带着王妃回府了，留下两个毫不知情的孩子在宫中定向陪伴圣上和太后。

先说这御书房中，秦峯终于批阅完奏折，“怎么样，等着急了吧？”

秦世安慢悠悠品着茶，“不急，我还没喝够这君山雪芽呢。”

秦世安不着急，秦峯可不愿意等自己弟弟喝够了，唤了宫人取过棋盘，便把秦世安拽起来对弈。

两人守着棋盘，你来我往，一时间竟也难分高下，“怎么今天不似以往大杀四方，还玩起了这温吞的下法？”

“平日不想着赶紧下完回王府嘛，今天我父王舍了我和念安在宫里，把母妃接回去了，我还着什么急呢？”

秦峯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己王叔真不是一般人，把王妃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紧，一双儿女竟是留在宫中不管了，那还真是便宜了自己，平时想找这世子弟弟进宫都得三请四请的，这下好了，落自己手里了，今天这棋局一定不能早早散场。

秦世安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反正皇兄还能罢朝不成？顶多陪皇兄到上朝之前，自己怎么也是能休息的。

比起注定要熬夜的秦世安，秦念安这边可以说是舒服得很的，试完了衣服首饰，秦念安陪着太后去了御花园逛逛，虽说隆冬之际草木凋零，但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宫，花匠们卯着劲培育总是有一些花卉在这深冬中绽放的，太后和秦念安拿着暖手炉在于花园中看着落雪赏着梅花也是有一番惬意的，“你还没和姨母说说呢，这些年你和你娘亲在边关过得好不好？我早就和圣上还有秦啸说过，世安是男孩子也就罢了，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那去边境作甚？你父王离不开你母妃我也忍住姐妹分离放她一起去了，合该让你进宫来，在我膝下教养也是一样的。”

太后拉过秦念安的手，前后翻看，虽说嫩白柔软，但是手上略有薄茧，到底不如娇生惯养的贵女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让人心疼。

“姨母，我在边关过得很好，可能环境不如京中，城镇也不繁华，但民风淳朴，每个人都富有顽强的生命力，我自小就对学医感兴趣，去了边境也算是学以致用，加上有秦五帮忙，也救治了不少将士呢。”

太后听着秦念安的讲述，更是心疼，救治将士？那是在什么情况下？那是不是意味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也上了战场呢？太后一想到眼前的人竟上了战场，哪怕只是救治伤患，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先皇，镇北王都埋怨了一遍，老秦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啊，他们怎么舍得，心肠太硬了，甚至现在就想宣秦啸进宫打他三十大板。

秦念安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心里的邪恶想法，还一心想安慰太后戍边的生活都已经过去，不需要担心自己，虽然边境不如京中繁华，但是自己学到了很多在京中学不到的事情，北境的风光在京城看不到，战争的凄苦在京城感受不到，哪怕在逆境中也要拼出一条血路的精神在京城中也体会不到，戍边十年的所见，所闻，所感在秦念安的生命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生命中抹不掉的痕迹，往后许多年，经历许多事，都因着戍边十年的经历让秦念安能保持理智，泰然自若，化险为夷。

太后听着秦念安的话，怎么感觉这孩子似是并不喜欢京中的生活，忽的惊觉，原来念安喜欢沈瑞并不只因年幼时的好感，也因为二人志趣相投，难怪念安听到沈瑞说的那些话未有不悦，想来念安也想过离开京城四处闯荡。

太后心中百转千回还是觉得要劝一劝，但又怕说了出来让秦念安不开心，可我们龙景皇室的宝贝疙瘩，那就该过最好的生活啊，怎么能四处漂泊过苦日子呢？

太后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坏人不能自己来做，还是找机会让自己儿子去说，自己就在幕后随时准备安慰念安就好。

但这孩子若真是想要离京怎么办？这秦啸对孩子一向是放养，大有可能会同意，自己可舍不得娇滴滴的秦念安出去受罪，这可如何是好？

“姨母？您听到我说话了吗？”秦念安说着说着居然发现太后走神了，惊奇之余出声呼唤了下

“哎呦，姨母听着你说这些太入迷了，忍不住在想你这十年的生活，现下总算是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你看你这小手，都粗糙了，赶紧养养，不要像在边境时候了，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的，全让下人们去做。”

秦念安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陷入了沉思，自己好医术，对双手的保养很重视，虽说常年采药施针，手上不免有些薄茧，但不摸到手上是发现不了的，也不至于被说粗糙吧……

被太后娘娘过度关怀让秦念安倍感压力，竟萌生了想要回家的念头，但想到自己娘亲的叮嘱和自己爹爹一副用孩子抵夫人的样子，宫宴结束之前，自己怕是与王府无缘了。

“你这孩子，看着乖巧，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姨母希望你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荣华富贵，万千宠爱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总想着身归乡野，闲云野鹤呢？”

秦念安听着太后娘娘的话暗暗心惊，自己父母兄长了解自己自不必说，万没想到，分开十年之久的姨母竟能将自己看穿，自己虽贵为一朝郡主，却并不喜欢仆从环绕，奢华无度的生活，自己喜欢学医，更希望一身医术学以致用。

比起京中繁华的环境，自己更喜欢待在边关去救治那些受伤的将士，医好那些因缺衣少食染病的百姓，就像兄长说的，身为皇亲贵胄，享天下供奉，自要扛起让百姓安乐的责任。

戍边十年，自己父兄参与大大小小战役二百余场，驻守军队死伤三万有余，比起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自己仅是有一双长着薄茧的手。自己爹爹每逢阴雨就隐隐作痛的肩膀，自己的兄长背上一条长长的疤痕无不在提醒自己被保护的有多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秦念安无比庆幸自己一家平安归来，但也为战死边关的将士深感遗憾，因为每一个倒下的人，他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他们的父母亲人也在盼着他们回家，可是得到的仅是一封战死沙场的信件和银钱。

所以在秦念安的心中救人是一个很深的执念，虽然秦念安不会无条件的去救人，但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她总是愿意出手相助的。战争无情，让秦念安更珍惜生命，所以她最讨厌不重视生命的人。

京城虽好，但生活在京城里的人却有很多视人命如草芥的勋贵，这些人让秦念安觉得厌烦，甚至有时候真想让秦四取了他们性命，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能一样无动于衷，但常年救治他人的医者做不出让自己手下去取他人性命之事，所以秦念安回京之后鲜少出门，时时自觉憋闷却无化解之法。

也想过离开京城，却没有合适的理由与时机。正巧长辈们提起幼时订下的娃娃亲，秦念安本就对沈瑞有好感，又听闻沈瑞无心庙堂只想闯荡江湖，便想着与他成婚后一起离开京城，想来父母兄长也能放心一些，但回京之后才知，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沈瑞对自己似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一心只想退亲，自己更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之前想着顺水推舟，如若不行，左右不过是再寻他法，麻烦一些罢了。

加之自己一直以深闺女子，温良恭顺的形象示于人前，这形象也方便自己暗中行动，并不想破坏掉，虽然经常牺牲哥哥假扮自己，但自己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让姨母担心了，念安不过是爱偏安一隅罢了，哪有什么闲云野鹤的想法，倒是我哥，总想着回边境，听闻秦七秦八现在还在边城没有回京呢。”哥哥念安对不起你了，拉你来转移一下姨母的注意力吧。

果然秦念安说完，太后眉头一皱，“竟有此事？世安回京也快有十日了，他的贴身护卫竟还在边境？这孩子这是打算还要去那边境带兵？不是已经和武隆国签了互不侵犯的条约了吗，不好好在京待着，不想着成家，这是诚心气哀家不是？”

秦念安心想，姨母这注意力是被转移到哥哥那了，但是感觉哥哥要遭殃，只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了，身为哥哥你就多承担一些吧。秦念安毫无负担的火上浇油，“姨母说的是，哥哥年岁也不小了，按理说是该相看一些女子的，但是哥哥平日忙于军务，偶尔还要陪皇帝哥哥下下棋，娘亲之前倒是了解过一些人家，不过哥哥都没时间见见。”

“胡闹，你娘也是太从容你们兄妹了，都说成家立业，这仗打得再好还能打回来媳妇吗？家都没成光想着立业有什么用？我们秦氏皇族本就子嗣单薄，这一代只有峯儿和世安兄弟二人，还不想着绵延子嗣，就知道打仗可还行？”

太后在这边越说越激动，秦世安在御书房打了好几个喷嚏，惹来孝武帝的嘲笑，“怎么着，你这常年习武的身体竟也能感染风寒？”

“皇兄说笑了，感染风寒自是不可能，定是那秦氏念安在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