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尖,天字房,饭端上来放门口,另外准备热水,我要洗浴,快一点。”红绡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丢到柜台。
掌柜微微提了点精神,将钱袋拿起,分量让他脸色带了些笑意,将天字房钥匙给她,语气也热络不少,“客官,热水和饭菜,稍后就给您送上去。”
热水使红绡舒适,收拾干净后睡了一觉,待到子时便醒来。
此时外面已是夜色沉沉,四下寂静,红绡从窗边出了客栈,在屋檐上奔走,尾随着她的“影子”们也都纷纷跟在其后。
台柳镇之所以叫台柳镇,是因这镇上有棵据说修成了精怪的柳树。据说这棵柳树口吐人言,也时不时会有怪笑声传出,久而久之这就成了镇民们的祈福之地,每日都会有瓜果贡品放在树前,据说在某些时候柳树前还会摆放红色药丸,只需一颗便百病全消,更有甚者拿出贩卖,赚的盆满钵满。
香柱纸钱燃尽的灰烬随风而起,让红绡略微迷了眼,忽而听见诡异笑声,红绡手握剑鞘,冷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一道诡异的声音从柳树上传出,“你是何人?来找何人?”
红绡退离柳树,打量着这棵柳树,冷声说道:“我来找一名叫容时倾的人。”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黑袍,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男人提着灯笼,宛若鬼魅一样“飘”到她面前,“哪儿来的女娃娃。”
红绡亮出刻着“宁”字的令牌,那人道:“原来是周蛰派来的,你一个小姑娘只身前来,又有何事啊?”
这是宁王本名,许久没听见他人称呼过他名字的红绡还有些微微愣神,立即道:“不错,我奉宁王命令而来,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诡异的笑声再度响起,红绡不知真是那柳树成精还是眼前这人装神弄鬼,那人说道:“你来之前周蛰没告诉你老夫的名字。”
老夫?
红绡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身形和声音来看,也应当是一名中年男子才对,怎会自称老夫。
“女娃娃莫要紧张,收起你的剑,随老夫来。”
那人说着熟提着灯笼向前走去,红绡将出鞘的短剑放回剑鞘,跟在他身后。
那人领着她行至一处破败屋前,屋子屋门大开,一侧门板早已脱落,半挂在门上,四下房屋也与面前这间一般破败,那人走进屋子,红绡将四周打量,确认没有危险,这才尾随那人而入,二人踩着一地废墟来到一座神像前。
那神像红绡认得,是张天师,据传容家先祖是张天师手下,所以容家人对张天师很是恭敬。那人拿起桌上香柱,香柱崭新,与四处破败格格不入。
红绡的耐性在那人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中变消耗殆尽,“前辈,请问你何时能带小女子去见容时倾。”
“女娃娃莫要着急,长老待会儿就到。”
香柱燃到一半,便有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红绡身旁那人将灯笼微微提高了些,恭敬道:“长老,您来了。”
一名与那人穿着同色袍子的人缓步而来,应了声,那人道:“这女娃娃是周蛰派来的,说要找您。”
“晚辈名为红绡,请问前辈便是容时倾长老?”
“正是,周蛰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老夫?”
红绡心道:这名叫容时倾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像个老者。她将宁王给她的信件拿出,是双手递上,容时倾看过之后便道:“老夫手里的朔风没有被人拿去,他倒不如再找找别人,说不定是那死去的容婉儿。”说完,二人都发出一阵阵诡异笑声。
红绡厌恶皱眉,没有答话,二人停下笑声之后容时倾又道:“他想要的东西老夫收的严实,让他无需担心,至于寻方仕崖的事,你随这女娃娃一起去吧。”
提着灯笼那人微微低头,是“遵命。”
在附近徘徊的“影子”们在他们离开房子前便已率先离去。
车夫与陆玖回到京师,陆玖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离去,车夫拦他不得,只得任他离去。
此前方竹佶在京师居所本应空无一人,陆玖从高墙跃进,不自主皱起了眉头。脚步轻盈,再宅院中四处游荡,忽的背后一亮,缠着不得短刀与背后挥来的长剑相抵,杀机四起,刀身上的布随之脱落,露出亮着寒光的短刀。
二人相识那刻微微愣了愣神,陆玖面前这人脸上一道伤疤从眉骨蔓延至颧骨,清秀的脸因此而多了几分狠厉,是风闲。
风闲收起长剑,“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与师父他们在一起。”
陆玖把刀放回腰间,“我醒了,就来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记起来以前的事了?”
“嗯。”
风闲将他上下打量几眼,“我来这儿收拾一下,免得落灰。”顿了顿又道,“公子一直怕你死了。”
“确实差一些死在梦里。”
风闲应声,不再与他叙旧,回到屋中继续打扫。
陆玖道:“方竹佶想做什么?”
“不知道,公子不与我说这个。你平日出来时最好易容,被抓到时可就麻烦了。”
陆玖突然记起刚入京师时,方竹佶与他说,会有与陆长鹰相对而坐喝茶时候,不免露出轻笑,“飞宿呢?”
“在京师。”风闲答完手停下来,看向坐在檐下,闭目养神的陆玖,“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答应过你公子。”
打扫干净的风闲道:“无处可去的话,去故渊哪儿如何?”
沉长书的府邸再住进一位生人,会有麻烦。
“不必,我今夜宿在这儿。”
“嗯,也好,你自己多加小心。”风闲说完,将身上的钱抛给他,陆玖听声辨位,举起手将钱袋稳稳握在手中,“多谢。”
“走了。”
与宁王吃过饭,并与他下过棋的方竹佶精疲力竭,洗漱干净熄灯时才松了口气,四下寂静,闹钟思绪纷杂,无法入睡,紧闭的窗户发出声响,方竹佶立刻坐起,只见一人从窗外跳入。
“你怎么又来了。”方竹佶紧皱眉头,“这儿是宁王府,你孤身闯入,若被擒住,又有谁能救你。”
陆玖走进,摘下面巾在床边坐下,“我怎么不能来,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能阻我。”
方竹佶冷声道:“你倒是自信,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做不应该做的事,去找师父,待事情平息了你再出来。”
陆玖扭头看他,“我现在做的事就非常应该,何况你不想要我身上的残图吗?”
哪怕四下昏黑,方竹佶也好似能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戏谑中带着好奇,又因笑不习惯以至于笑脸看起来有些僵硬。
方竹佶道:“不急这一时。”
“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会不会把性命搭进去。”
“你管好自己不要出事,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若没有事就快些离去。”
方竹佶淡漠的口吻又让陆玖生出些火气,把老道带给他的信丢到他被子上,冷声道:“师父让我带来的。”
方竹佶看不清信上字,“火折子呢。”
陆玖咬牙,“安竹翎,你是最会使唤人的。”说罢便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方竹佶快速看完。
屋外人道:“公子,还未睡吗?”
是茧丝。她看见屋中似有火光,想起宁王说过,这人心思颇重,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出事,心生警惕,赶紧询问,见无人回答,便端着灯盏推门而入。
床上方竹佶早已熟睡,无声告知茧丝方才所见不过错觉,茧丝打量了一圈屋子这才退出房中。
待她离去后,陆玖才从方竹佶身侧钻出脑袋,身上骨骼发出轻微脆响,矮小的身体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这倒是看惊了方竹佶,没想到他还能如此。
时值六月,方竹佶四肢仍旧发凉,贴着他的陆玖就像一只暖炉,熨的方竹佶很是舒服。
眼见方竹佶要说话,陆玖便比了一个噤声手势。
假意走出屋子,却还在门外偷听的茧丝确认屋中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这才离去。
陆玖:“可以说话了。”
方竹佶轻声道:“你事情办完了,快回去吧,少来这种地方。”
说话时的温热轻轻喷洒在陆玖脸上,引得他没由来心悸,没有人告诉方竹佶,其实他的眼总像是带了水雾,不论何时都像是情深意切,不管是现在或是过去的陆玖,都会被他迷惑,忘记这人总会说些让他觉得恼怒的话。
陆玖不自禁更贴近了他些,想远离又因陆玖身上实在太过暖和而不愿退开的方竹佶僵着身体,陆玖气性来得快去得快,“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回大漠去,快的话也得半月之久。”
方竹佶脱口而出:“不行!”
“义父忌日要到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陆长鹰也一定是同你一样的想法,现在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你绝对不能回大漠去!”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回去!”陆玖心意已决,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