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五十七分。

这个点有些刁钻，只听HR说是因为应聘者们时间匀不到白天共同出席，特地临时约了一批在今晚。姜澄甚至只来得及下载应聘者们的简历。

蓝海规模中规中矩，事却不少，进面之前需要过笔试，姜澄看过今年试题，连公司吉祥物的设计年限都考，不大实在的样子，因为意向岗是总监助理，最有用的当属压轴几道大题，涉猎公关、营销、数据统计等。

不管怎么样，今天齐聚视频会议的各位都是通过刁钻试题的佼佼者，一共十五人个人，激烈竞争总监助理一职候选人。

HR作为主持人把控大局，简单介绍背景后，第一位应聘者很快上手，共享PPT进行自我介绍。

今晚线上面试有四位面试官，姜澄作为其中之一，接到消息后准备时间不足三十分钟，她正头脑风暴，一面听自我介绍，一面抓紧时间研读笔试答卷。她心情不佳，HR和十几个人约这么刁钻的时间必然不是临时起意，可看姜哲姜耀闲适神情，他们必然不是像自己一样收到临时通知。

得敲打敲打。姜澄心想。

只是人事部门还得共事，她并非如影视部一样占身份优势，看来他们已经站队那两位公子哥儿，以后还不知道能给自己打出多少信息时间差。姜澄暗道，麻烦了。

秘书或助理并不像外界想的那样全是女生，起码从求职者来看，男女平等，甚至已经工作几年的男性都不在少数。打头一位年纪33，从简历来看，gap两年用来考公务员，没考上。

如果姜澄是以没毕业大学生的角度看，她会觉得没什么，静下心来两年只为一件事，多么值得敬佩。但她不能。

现在姜澄只会担忧两年都没考上的人是否能应付得来高强压力的工作。

到提问环节，因为男人有七八年工龄，稍微弥补gap的缺憾，姜瀚和姜哲都对他挺感兴趣，问了一些专业问题。

姜澄在一派祥和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尤为尖锐，上来就抛出了意外的问题：“你公务员选岗都选过什么岗？”

GAP期间做了什么是HR问的，主要用于确定空白期的自我规划。现在工作不好找，考公考编这样的借口固然会让面试官心存芥蒂，可对于还不到两年就35的男人来说，反而不算个事，他马上就要过允许年龄了。

男人怔了两秒，报出两个三不限岗位——市文化馆的管理和行政岗。

姜哲姜耀没了解过公考岗位，因此不知文化馆这两个岗位的休闲之处，姜澄陪室友选过岗，因此心中有数。

选择养老岗的，就是想轻松生活，姜澄直接确定他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闭上了嘴。

后面乱序面人，姜澄心中暗自摇头，大多数人经验都不足。从零开始培养一个助理也没问题，那就需要助理的快速应变能力和过硬的专业知识，还有高墙的抗压能力。

即使要求压到不需要经验，依旧没有符合她需要的人出现。她深觉惋惜，只恨不得复制出一个自己给自己当秘书。

不是自夸，姜澄大一就开始兼职打工，家庭教师、扮玩偶人、代拍、文案接单、自媒体代运营，什么都干过，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好奇各行各业的生活。

实验室学长学姐们喜欢她，不只因为她敏而好学，在实验室经常帮忙刷烧瓶洗试管，还因为她进能实验退可生活，一起出去玩全揽拍照P图朋友圈文案。要说缺点，就是她拍别人，自己却不爱上镜，懒得化妆，走哪都素面朝天，和朋友们格格不入。

杜若洲这么评价她：“天选工具人心态。”

不管怎么说，她掌握基本的文案撰写和拍照、热点嗅觉、资源整理能力，加上TOP级大学的学习能力，真复制出一个来，急需人才的老板们擦擦眼睛，都该吻上来。

可惜姜澄只有一个，她再水仙，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完美助理。

这样轮过几人，终于看到一个简历亮眼的女生。

重点大学计算机系，本科毕业，四六级高分，参加过校内创业大赛，运营微信公众号有2K 粉丝，精通剪辑与office。

姜澄不禁点头，90分助理人选。

跨专业也无所谓，这种人放在哪儿都是人才，姜哲已经开始提问，走的压力面方向，字字句句较真，逼得女生喘不过气来。

女生居然坚持住了，她自信回答，在专业处理一问上做出了不那么完美却胆大心细的回答。

接下来是姜耀，他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提问犀利，重点提问公关和舆论问题。女生按危机管理与沟通技巧回答，所记知识点全面，一听就知道看过那几本公关专业课。

轮到姜澄，她又另辟蹊径，把现在自己面临的困境编成题目。她问得不深，话里话外都在提醒HR：“你成功进入公司后一直在跑外勤，看似同事友好，专业到位，但其实某些不同部门的员工一直在通过打信息差来让你在各方面的选择权上慢人一步。

“比如说公司有定例下午茶，其他人在登记好喜好的甜点和饮品后，TA负责每日给来公司的员工订好，跑外勤的则变为最低档补偿经费划进年终结算，偏偏由于部门信息差，TA表面上与你关系不错，却不告诉你补偿经费这回事，年终结算被你发现，TA方才说‘大家的都刚准备报上去一起补’，你会怎么处理？”

HR面色一僵，姜澄把面试需要助理和通知时间中，她通知得不倒位这件事变成了下午茶和年终补偿，如果助理回答得好，则是借着一无所知的面试者敲打HR，如果回答得不好，恰好说明和姜澄的为人合不来，她没必要强要。

HR已知姜澄大闹杭有德办公室一事，她不是善罢甘休的类型，此刻正在暗示在场的各位，她早就清楚，只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应该分类讨论，我是早就知道，等年终才发难，还是刚知道？”女生思路清晰，试着反问。

姜澄立刻回复：“是知道并观察了几天后。”

女生把不知道哪里的试题答案套上：“直接询问时观察同事的反应是否有心隐瞒，和对方确认流程并留痕备案，准备证据告诉领导寻求帮助。多参与公司内部活动和其他人搞好关系，随时对其颗粒度以防信息不对称情况再次出现，同时反思自己是否有做得不对得罪人之处，和平处理方是正道。”

姜哲微笑，姜耀面无表情，HR长吁一口气。女生没配合上姜澄一问，让她刚才的疑问扑了个空。

姜澄单侧挑眉，视线下垂不看镜头，嘴唇微扁，向一侧轻扯，对回答不以为意的样子。她的表情过于玩味戏谑，是无声的压力面试，更胜过姜哲刚才身体前倾无空隙的追问过程。

女生第一次有点结巴：“不对吗？”

镜头那边面试官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如果我是你，这么做早晚会被开除。职场里全是勾心斗角，你怎么知道直属上司一定会为你出头？又怎么知道对面背后没有靠山？她私吞你的补偿是她的不对，追责当然可以，但是——你追得动吗？”

这些道理不用学习，只要在总监的位子上坐一坐，天赋玄机，自然就懂——哪个下属被欺负，自己出面的后果如何需要掂量掂量，觉得亏吃了也无妨的话，只能委屈员工罢了。来哭诉的员工一多，资本家们只会觉得底下的人事多且烦，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姜澄自小接受红色思想，她当然不至于这么干，可资本的侵蚀感迅速而无声，让一个人迅速接纳它仿佛是与世俱来的能力。在杭有德向杨时中诉苦时，言语间不靠过去成果，只会骂骂咧咧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在职场，或者说，在社会上，你的位置比你的能力在领导眼中更重要。

经过这番提点，女生顿时上道：“如果我人微言轻，就先观察上司的态度，若上司觉得无足轻重，我就尽量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再追责，如果上司愿意为我出头，说明我无意中做出了站队的举措。既然站队，所有人都要承受自己选择的后果，进而接受应得的惩罚和代价。”

姜澄骄矜一笑，看一眼女生简历上的名字——魏珺鸣：“上道。”

HR几乎要头昏。站队，什么站队和后果，这真的折煞她了！女生给出的答案比她预想中标答还要苛刻过分，姜澄讲一个案例，女生居然能升华成威胁！

姜哲的表情自然也是不愉，女生大概没有意识到，在她无意识为姜澄说话这几分钟，她已经开始无形站队。

姜澄一定是故意的！看自己也看好她，故意引着这个面试者说堵心之言！

就算姜哲让她做了自己的助理，一看到她也会想起今晚的“站队后果”说，这是逼着他让他放弃一个优秀的员工！

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暗地里姜哲牙都要咬碎三颗，内心大骂姜澄心机深沉。

姜澄看着表兄冰霜扑克脸，内心大畅，知道自己达到了目的。

姜耀更看重助理的专业匹配度，反而没什么反应，他走个过场，其实已经在自家公司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有了女生珠玉在前，后面为数不多的面试者自然显得更平平无奇。

晚上十一点半，面试终于落下帷幕。

姜澄活动着酸痛的颈椎，准备洗漱敷药睡觉，她把陈竹给的剧本丢上床，预备睡前研读。躺在床上时，手机突然响起，她接通陌生号码：“喂？”

伴随着清晰的文件翻页声，那边传来舟翩的声音，她大概是在加班，午夜也没有停止工作：“明天晚餐时间有空吗？我们聊聊。”

最近也不知道是得甲流了还是普通阳了，身上没劲，昨天尤其头昏脑涨，今天好多了！女主搞事业狡黠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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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