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流传得很广，曾纯经常拿来跟学生们调侃：“咱们娱乐圈哪有好人啊！”
包括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只不过曾纯怕老婆，不敢做那些蝇营狗苟的男女之事，他不过一门心思捞钱罢了。
曾纯自认为做事隐蔽，查账很难查出他的个人异常资金流动。他只收境外卡，定期出国游玩潇洒，他喜欢赌石，柬埔寨的玉，斯里兰卡蓝宝石……各种原石他都喜爱盲买来自己开，连辫子都很难揪。
如果姜澄说他收受贿赂，他还有得狡辩，但姜澄居然给他安了个未犯之罪！
曾纯对姜澄的态度一下子由忌惮羞愧转为愤怒不公。他千想万想，没想到姜澄上来就污蔑他，气得脸都红了。
姜澄嘲讽地看他一眼，神情笃定：“先别急着否定，你的亲学生，李尹，总不至于忘记了吧？”
曾纯今年四十有八，年轻一点的时候在戏剧学院执教，带过十年学生。
说到李尹，他还真记得。这学生不主修导演系，而是戏剧教育学院的学生，选修课认识的他。他声音男女难辨，个子又矮，经常被歧视。但学生终究是心怀远大的，还投其所好给他送过不少礼物。曾纯自然指导过他，毕业后甚至给他提供过找工作的渠道。
曾纯和他接触不多，立刻一个激灵，姜澄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尹拉皮条？
他不能再沉默了，姜澄指不定真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急忙开口解释：“总监，我和他真没什么交情，顶多是介绍个工作。最后一次联系都是大前年的事了，您这哪里来的消息？只怕不太准啊。”
姜澄抬表看时间，反而悠然：“他呢，现在在奉合行励当视觉总监，主业不是那么成功，所以通过Shugüter——你应该听过，最近新兴的轻奢连锁品牌，需要和大量艺人合作提升social和web指标。”
她话说到一半，意思是后续需要曾纯自己猜。
曾纯到底在演艺圈浸淫多年，几乎是立刻联系前句猜到了姜澄没说的话。
品牌方和艺人相辅相成，品牌需要投资杂志等以完成PI，艺人又需要品牌方的支持来证明自己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各取所需的合作。
但若是对于艺人来说相对更高一级的品牌，艺人很难不会被拿捏住。
她的意思很明显，Shugüter是在通过自己频偏的影响力来对艺人进行性资源置换。
“您，您没有证据……”曾纯还记得姜澄几十秒前污蔑过自己，骤然听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行业内幕时，难免不心惊肉跳——Shugüter的运营人他认识，李尹哭诉自己频频被裁时，他特地跟主理打过招呼！
而自己和主理人怎么来说都算熟人，居然不知道内幕……李尹没选择Shugüter，但勾搭上灰色生意，所以现在才发展得有声有色？不不，姜澄连自己没参与过的事都说得振振有词，所以她完全是有可能是在胡说八道。
姜澄嗤笑，她反转手机，给曾纯展示了一段视频，是一个人被打得出血的场景。受害者脸上打了马赛克，拍摄者角度很怪，是站立的角度，只拍到加害者的腿，除了声音，没有其他人脸出境。
李尹的声音太尖锐，过于好分辨，姜澄还贴心地在展示完后放大办公桌上用品的商标，正是Shugüter。诸多细节无法捏造，证明这不是AI制作的视频。
即使这些人并不是想要拉皮条，暴力行径被曝光，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姜澄收回手机，文件实属巧合，写到曾纯曾经执教的学校。初扬昨晚又恰巧在商议合同细节时表达自己忧虑所在时，提过李尹的背景。
信息时代，查他们之间有没有交集简直不要太简单，姜澄甚至只是敲了几个字搜索，引擎就已经给她推送了某一堂高校公开课的班级合照。年轻版的李尹坐在第一排，正认真听曾纯讲课。
顺着这个方向查，姜澄发现两人多次同框出现，肢体动作表明起码熟悉。多的查不到，但足以让她诈一诈。
是的，她是直奔着吓唬曾纯来的。没想到她并不知情Shugüter的介绍这回事，恰恰歪打正着。
视频是Shugüter的人发给初扬威胁的，初扬全都保存了下来，只求有一日扳倒这群□□时能派上用场，因此当姜澄要他给自己发一则证据时，他很快传了文件过来。
姜澄给他的脸打上马赛克，这才放心播放。
曾纯当然不知道，此刻内心惊惶，再次转变态度，以为姜澄是知道其中关节，只是错了路子，把他也捎带上了。他赶紧辩解，一手猛摇：“我和Shugüter的人关系很一般的，不过是李尹当时找不到工作，才当介绍人内推了一回，他们干的什么事，我可真的不知道，千万别拉扯我。”
姜澄眉毛一跳，没想到真诈出了些东西。
她不动声色，把话题强行拉回工作：“你说了不算，不管怎么说，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拉进我们蓝海里来，懂吗？”
曾纯平白硬背了一口黑锅，有苦说不出。这种牵扯甚广的密辛关节太多，反而很难闹到查证的地步，几乎是大人物们怎么说就是怎么回事，难怪姜澄这会儿甩他脸子，她也是怕项目被那些腌臜东西带偏风气。曾纯甚至不能到处传这件事，大家捂得这么好，这边一有点风声，姜澄不用动脑子就会知道是他干的。他活这么多年，当然能通过姜澄这么几句话中看到来日她的铁腕，以后的事是以后的，现在他不敢惹了。
老头自负一世“清白”，此刻才品到哑巴吃黄连之苦楚。
姜澄没说话，空气停滞几秒，曾纯才反应过来姜澄是在等他表白态度。他四下一瞧没有监控，还是心痛地摸出那张卡：“姜总，我真的最多，就是控制点选角，多了我也干不了啊！这，要不您收下，还是我还给人家？”
她嘴角抽搐，可不敢过手脏钱：“我不管你，只想说你少掺和我的项目。”
曾纯心里嘀咕：就你那男主角和男二号就够你喝一壶的，我能掺和多少东西。他谄媚笑笑：“没，没那回事，就男四女四，再往后的于我更不相干了。您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敢了。”
“等会儿，”姜澄叫住满头汗的曾纯，“那四个已经敲定的角色演员，你肯定熟悉过背调吧？跟我讲讲业内的事。”
在这等着他呢！曾纯这才了悟，姜澄要听他说别人坏话。
出去了快十分钟，姜澄才慢吞吞坐着匀速前进的轮椅进来，曾纯眼睛发花，拿不准姜澄想做什么。
姜澄听完他的汇报，简直老神在在，一点不顾及两人近三十岁的年龄差，倚靠自己的职位更高，一转轮椅扭身就走。曾纯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面子掉了一地。他不由得心中恨恨——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觉得自己抓了什么所谓的把柄，已经开始颐指气使！
曾纯扫眉耷拉眼，忍住满心不爽。
商量回来，张经纪人以为会当堂敲定李衡南究竟会不会和剧组签约，谁知姜澄直接跳过他，去面下一个人了。
后面另一个走后门的演员演技不错，大概是怕落选才初次下策，姜澄只当不知，按演技来说也只会选他，自然与曾纯并无异议。
男四号最终也没敲定在李衡南身上，张经纪人脾气火爆，拉着李衡南就要找姜澄问个说法。
姜澄皱着眉，项目经理赶紧挡住，她也没想到这个经纪人状如流氓，行似地痞，明明是姜澄有理有据，就这样还要上来叨一口。
在马上就要叫保安时，姜澄还是松了口，叫李衡南和张经纪人跟她去办公室。
项目经理心情忧郁，看着坐着轮椅的姜澄小身板，心中连呼不妙。她有点怕姜澄被人高马大的张经纪人当堂拍死。
姜澄示意她没事，叫项目经理出去时关上门。
项目经理忧心忡忡地出来，办公格子里的员工们看姜澄又要和人打起来，相熟的便吃瓜问她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项目经理叹着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心里是向着姜澄的，姜澄确实一没有胡乱插手项目，二秉公喊退关系户，正是她理想中的领导。杭有德不提，舟翩行事比姜澄圆滑得多，尚且时常和员工们所想要的“公正”背道而驰，几相比较，还是姜澄最好。她可不想再换总监了。
同事看出她心中所想，安慰：“你别怕，那可是位女武松，第一天就又是大闹办公室又是械斗，今天也未必能占得了下风。她们做领导的，平时心眼子比我们多多了，实在不用为她担心。何况姜董把她放到这，不就是让她历练的吗，没点手腕不可能被选中，别担心了，啊。”
项目经理又是叹气，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继续处理项目事宜了。
屋里，姜澄倚在轮椅靠背上，好整以暇看着张经济人：“怎么样，我说的建议如何？”
刚才，她提出了一个明摆着就是火坑的解决方式。张经济只是脾气爆，还不是傻，自然不想跳。他想拒绝，刚说出一个字，话就被姜澄打断了。
姜澄意味不明地一笑，示意李衡南：“张经济，你不想听听他的意见吗？”
李衡南犹豫着低头，沉默不语。
张经济心中一突，他和李衡南共事几年，自然知道不拒绝是什么意思。
李衡南对这个解决办法是绝对心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