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君初识[番外]

妖历一千三百年冬,昆仑山以北的狼族雪原,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暴风雪。狂风卷着锋利如刀的冰碴,嘶吼着、咆哮着,疯狂拍打在玄狼王庭那由巨大黑石垒砌而成的、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如同万千怨鬼哭嚎般的瘆人声响。

年仅八十岁(相当于人类八岁孩童)、身形尚且单薄的莫林,穿着一身明显不合时宜、难以抵御此等严寒的单薄玄色衣衫,直挺挺地跪在父王莫凛那空旷、阴冷得如同冰窟的正殿中央。刺骨的寒气,无情地顺着玉石地板间的缝隙钻入他的膝盖,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他的骨骼深处,带来阵阵尖锐的疼痛。但他稚嫩的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如同雪原上历经风霜而绝不弯折的孤松——这是狼族王子,即便在困境中,也必须维持的、最后的尊严。只是那微微抿住、努力不让自己发抖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一丝属于孩童的勉强。

老狼王莫凛高大的身影,在高耸的王座之下投下一片沉重而压抑的阴影。他并未看向跪在下方、身形微颤的儿子,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只是专注地摩挲着王座扶手上那颗象征着狼族无上力量与权威的幽暗宝石,仿佛那比他的骨肉至亲更值得关注。他的声音,比殿外呼啸的风雪更加冰冷,不带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

“落氏狐族,”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向来惯用暖香软玉蛊惑人心,最为狡诈阴险。记住,你此去,不是做客,是潜入。”他略微停顿,枯瘦的手指用力按在宝石之上,“近百年来,我族与狐族边境摩擦不断,兵力消耗甚巨。如今,狐族看似递出了友好的橄榄枝,哼……”

狼王发出一声充满不屑意味的冷笑,然而他那张布满威严刻痕的脸上,嘴角却并未有丝毫上扬的弧度,反而更显阴沉。

“我们便以退为进,暂作蛰伏。此事若成,我许你狼族未来大将军之位,享无上荣光。但你需记住,你此刻,就是我狼族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柄刀!十年……我要你用这十年时间,彻底蜕变成一柄能精准刺穿狐族心脏的利刃!”

莫林始终低垂着头,浓密而微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他此刻所有真实的情绪。他早已习惯了父王这般充满利用与算计的训诫。在狼族,温情与关爱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力量、忠诚与价值,才是生存的唯一基石。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用近乎麻木的顺从语气,低声应道:“儿臣……明白。” 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嘀咕:当大将军……是不是母亲和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甚至也不必再受人冷眼。

随着他的应答,过往无数次因“历练”或“忤逆”而被鞭笞得体无完肤的记忆翻涌上来,那些早已结痂的疤痕,此刻仿佛又在衣料摩擦下隐隐作痛。然而,一丝微不可察的解脱感,也悄然掠过心头——至少,他可以暂时离开这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世子之争,离开这座冰冷的牢笼。他甚至偷偷幻想了一下,狐族的地方,会不会有那种甜甜的、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的糖果?他只在很久以前,远远见过别的部族使者拿出来过。

没有盛大的饯行宴,也听不到母亲那总是带着担忧与温柔的临行叮嘱——他那性情柔善、出身不算高贵的母亲,早已因失宠,在二十年前就被冠以“抱病”之名,强行移居至王庭最偏僻荒凉的宫殿,他甚至未能在那之前,再去见她最后一面,求得一句安慰。想到这里,他鼻子有点发酸,赶紧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不能哭,父王说过,眼泪是弱者的标志。

一辆由四头最为健壮凶悍的雪狼拉着的、通体漆黑且没有任何狼族徽记的沉重车辇,便是他此行的全部仪仗。护送他的,是父王麾下那些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影卫”,他们如同没有感情的哑巴傀儡,只会机械地执行命令,不会给予他任何多余的关注或同情。

车辇在狂暴的风雪中,艰难地驶离了那片他生活了八十年的黑色王庭。莫林忍不住掀开车窗厚重的帘幕一角,回望那逐渐被漫天风雪吞噬、越来越模糊的宫殿轮廓。那个地方,除了母亲,从未给过他一丝“家”的温暖,此刻离去,前方等待他的,却是更加莫测、危机四伏的敌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枚被他摩挲得异常光滑的狼牙——这是他第一次独立狩猎成功,击杀一头雪原孤狼后,亲手拔下的战利品,也是他身边唯一完全属于自己、带着些许自由气息的物品。他暗自决定,要是狐族的人太凶,他就用这颗狼牙吓唬他们!

当车辇颠簸着,终于穿越过两族之间那道无形的边界线时,窗外狂暴的风雪,竟奇迹般地渐渐停息了。当车辇稳稳驶入落霞川的地界,莫林望着窗外的景象,几乎以为自己踏入了某个传说中才存在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刺骨砭髓的寒风,被柔和而温暖的气流悄然取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其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百花甜香。举目望去,视野中不再是狼族领地那单调乏味的黑白雪原,而是连绵起伏、层峦叠翠的秀丽山丘,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如同悦耳的琴音,目光所及之处,点缀着无数他叫不出名字的、色彩缤纷的繁花。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稀疏洁白的云层洒落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惬意与安宁。莫林的小脑袋几乎要贴在车窗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颜色!在他的脑海中,狼殿平日里也只有黑白灰还有血的颜色。这里……这里像把糖罐子打翻了一样。

这与狼族终年苦寒、充满肃杀之气的景象,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眼前的美景如同最逼真的幻境,却也让自幼在阴谋与警惕中长大的莫林,内心深处更加绷紧了一根弦——越是甜蜜美好的陷阱,其下隐藏的危机,往往便越是致命。他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狼牙,给自己打气:不能怕。

落霞川狐宫的建筑群,依山傍水而建,多以温暖明亮的白色玉石和纹理自然的原木为主要材料,飞檐翘角,造型轻盈灵动,处处透着一股雅致与和谐,全然不似狼族王庭那般笨重、压抑,充满了力量感的威慑。莫林看着那些好像轻轻一跳就能摸到的低矮屋檐,心里有点痒痒的,在狼族,他可不敢随便爬墙,会被侍卫用长矛捅下来的。

宫中的侍从与宫女们,衣着雅致,色彩清浅,他们的步履轻盈而从容,脸上大多带着平和的神情。见到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散发着狼族冰冷气息的黑色车辇,他们虽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并无明显的敌意或畏惧,甚至在交接引领时,还会对莫林这个“异族”王子,露出友善而真诚的微笑。

这过于友善的态度,反而让莫林感到强烈的不适与戒备。他下意识地更加挺直了自己尚且单薄的背脊,努力做出很凶的样子,将那张属于狼族王子的、冷漠而疏离的面具,戴得更加严实,试图隔绝一切可能的情感渗透。他心里嘀咕:笑什么笑,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他被引至狐族的主殿。出乎他意料的是,狐帝落南燕并未高坐于那象征着权力顶端的王座之上,而是早早便站在了殿门之内,似乎专程在等待他的到来。这位名震妖界的狐族之主,穿着一袭样式简单、却更显气质的月白色常服,气质儒雅温和,面容俊朗,目光清澈。看到莫林走进来,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对于这孩子单薄身形与过早沉寂眼神的怜悯,但那情绪迅速化开,转变为更深、更真诚的温和。

他挥手,屏退了左右所有的侍从,偌大而空旷的华丽殿宇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然后,在莫林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地位尊崇的狐族帝王,竟毫不在意身份地撩起衣摆,自然地蹲下了身,使得自己的视线,能与莫林齐平。

“一路上,辛苦了吧,莫林。”他的声音醇厚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缓缓流淌在殿中,“在这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身份。你是狼族的王子,也是我落家的客人,更是我的晚辈。往后的十年,希望你能把落霞川,当成……你的另一个家。”

“家”?

这个对于莫林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此刻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针,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他用力地抿紧了略显苍白的嘴唇,倔强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抬起那双过于早熟、充满了戒备与审视的深褐色眼眸,沉默地、一瞬不瞬地回视着近在咫尺的狐帝,试图从对方那温和的面容下,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与算计。另一个家?狼殿对他而言只是充满厮杀斗争的生存地,对于家的理解,他并不能明白。

就在这时,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越如山间泉水流淌、充满了无忧无虑欢快气息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尚未经历变声期、清脆如玉珠落盘般的童音:

“父君父君!后山那棵最老的梅树终于开花啦!我摘了最新鲜、最大颗的,给您和母后尝……”

声音的主人,像是一阵自由自在的清风,毫无预兆地卷入了殿内。那是一个看起来年岁与莫林相仿的小少年,一身纤尘不染、质地精良的白色锦衣,衬托得他肌肤愈发白皙。他那头罕见的银色短发,在殿外透进来的明媚光线下,泛着如同月华般柔和而纯净的光泽。他双手正小心翼翼地在胸前拢着,仿佛捧着什么世间罕有的珍宝。

闯入殿内,他才猛地发现还有外人在场,脚步瞬间刹住,清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睁大了那双极其漂亮的、如同最上等紫水晶般的眼眸,好奇地望向站在狐帝身边的莫林。那双眼眸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万物,眼尾处一颗小小的、殷红似血的泪痣,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宛如星子灵动地闪烁。莫林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好像比自己干净、比自己快乐很多倍的少年,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好奇。他看起来软软的,好像很好捏的样子。

狐帝落南燕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他对着小少年招了招手,语气温和:“白儿,来得正好。快来见见,这位是狼族的莫林殿下。未来十年,他将会与你一同在落霞川读书、修习,你可要好好待他。”

落白——落氏狐族最为受宠、也是唯一的王子,闻言,眼中的好奇之色更浓。他依言走上前,目光毫不避讳、带着纯然的天真,落在莫林身上,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来客——从他身上那与落霞川格格不入的玄色衣袍,看到他因紧绷而显得有些严肃的小脸,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深沉戒备的眼睛上。

落白歪了歪他那颗小脑袋,银色的发丝随之晃动,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像是瞬间想通了什么,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他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上,蓦地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纯粹而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足以驱散世间一切的沉郁与灰暗。

他几步走到莫林面前,将一直小心拢在怀里的东西,大方地递了过去——那是一方质地上乘、触感柔滑的素白丝帕,里面被妥帖地包裹着几颗沾着些许清晨露水、青翠欲滴、圆润饱满得诱人,新鲜到果皮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天然白霜的青梅。

“给你吃,”他的语气自然而又亲切,带着一种天生的、不设防的善意,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初次见面的异族质子,而是相识已久、可以分享秘密的伙伴。他笑盈盈地仰着脸,那双清澈见底的紫眸,纯粹得让自幼看惯了阴谋算计的莫林,一时间竟有些怔忡出神。“我叫落白。我们落霞川后山的青梅,可甜了,一点都不酸哦!你尝尝看!”

莫林彻底怔住了,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在狼族森严的等级与残酷的生存法则下,一切——从最好的食物、最温暖的皮毛,到最锋利的武器,甚至父王偶尔投来的一个算不上赞许的眼神——都需要他用尽全力去表现、去争夺、去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换取。兵法、猎技、刀法、剑术、枪术……他日夜不休地磨砺自己,因为他所认知的世界,一直遵循着“强者拥有一切”的冰冷铁律。可是……从来没有人,会把好吃的直接送到他面前。他们只会说:“打赢他,这块肉就是你的。”

可此时此刻,这个叫做落白的狐族少年,却如此理所当然地、不求任何回报地,将他认为是“好东西”的、象征着“甜”的果实,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这完全颠覆了他八十年来形成的认知。他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人……可是,万一呢?被耍之后看着对方撕碎自己的信任,然后嘲讽他的狼狈?

他垂在玄色衣袍两侧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尖微蜷,却终究没有抬起,去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令他不知所措的善意。长期的训练与狼族刻入骨子里的警惕,让他无法轻易卸下心防,去接纳来自“敌人”的馈赠。但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轻轻地“咕噜”叫了一声,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落白看着他僵立不动、甚至更加紧绷的模样,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紫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自己先从那方素白的丝帕里,动作灵巧地拈起一颗青梅,毫不犹豫地放进自己嘴里,“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了一口。顿时,他满足地眯起了那双迷人的眼睛,白皙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愉悦,用实际行动向莫林证明着这东西不仅无毒,而且美味无比。他还故意发出“嗯~”的一声,表示非常好吃。

随后,他又向莫林靠近了一小步,踮起脚尖,努力将手中那颗自己咬过一口、还带着晶莹齿痕的青梅,那未曾触碰过的另一面,轻轻地、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坚持,贴到了莫林紧抿的、微凉的唇上。

“我才从树上摘下来的,哥哥,真的可以吃,不骗你。”狐族天生肤白,落白更是其中翘楚,肌肤在光下白得近乎剔透。他笑起来时,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眼下自然浮现出一对可爱的卧蚕。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兼具了少年的纯净与狐族特有的魅惑,美得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莫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太阳晒过青草一样的味道,很好闻。

唇上传来青梅冰凉而湿润的触感,以及那若有似无的、属于落白的清甜气息。莫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蛊惑,下意识地微微张口,轻轻叼住了那送到嘴边的半颗梅子。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太卫生?而且……这算不算是接受了敌人的食物?他迅速伸手,将它从唇边拿了下来,握在手心,耳根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落白见他终于接受了——哪怕是这种间接的方式——脸上立刻重新绽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又从丝帕里重新拿起一颗最大、最饱满、完好无损的青梅,这次没有再喂,而是直接拉过莫林那只微凉且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颗冰凉的、圆润的青梅,稳稳地塞进了他的掌心。

“喏,这颗完整的给你!尝尝嘛,哥哥,真的很好吃!”他的指尖温热,带着少年特有的活力,触碰到莫林冰凉掌心的瞬间,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熨帖感,仿佛能驱散所有寒意。莫林发现,他的手好小,比自己还软乎乎的。

掌心中,那颗青梅圆润而冰凉,清晰地传递着落白指尖残留的、令人贪恋的温度。莫林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抹与狼族压抑暗沉色调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青翠,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饥饿、好奇,以及那难以抗拒的、对“甜”的渴望,战胜了警惕。他像是屈服于某种无形的牵引,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迟疑地、极小幅度地低下头,就着手的姿势,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架势,在那颗完整的青梅上,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咔嚓——”

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在他齿间迸发,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紧接着,一股清冽至极、带着山间灵气的酸甜汁液,瞬间充盈了他有些干涩的口腔。那甜味并不腻人,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微酸的清爽,口感清新而爽脆,如同一道温暖的溪流,势不可挡地冲散了他唇齿间长久以来残留的、来自狼族雪原的冰冷风雪气息,也奇异地、温柔地抚平了他紧绷一路的神经,以及深埋心底、不曾与人言的不安与孤寂。

好好吃!比想象中还要好吃一百倍!莫林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里面闪过一丝孩童吃到美味时最本真的亮光。他甚至忘了维持冷酷的表情,下意识地又咬了一小口。

这是他八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地尝到“甜”的滋味。

而这陌生而珍贵的滋味,是一个名叫落白的落氏狐族少年,带着最纯粹的善意,有些霸道地、却又无比温暖地,强行塞给他的。莫林捏着那颗被咬了两口的青梅,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笑容灿烂的落白,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狐狸……好像,也没有父王说的那么坏嘛。至少,他给的果子,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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