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疯了?”

旦度停下写字的右手,看向面如土色的男人,询问道:“什么表现?”

面对自己的上司,男人张张嘴,瞳孔转动,嗓子里却冒不出一个字。

他企图描述自己看见的画面,但最后还是闭上嘴。

他不愿意再回忆。

莫名察觉到什么,旦度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和平常一样吩咐道:

“不用在意,他们只是先接触到了‘真实’而已。”

新的时代。

等同的,他们需要新的秩序。

不管是经济、法律还是别的什么,一切格局都将改变,成为新的模样。

四十四是祸种,毫无疑问,她是新时代中的一员,而他们则是一群拓荒者。

还需要等待,等待时机,旦度想。

他的胡子随着咬牙的动作而抖动,其实,旦度如今根本没空去关注四十四。

她固然重要,但在旦度看来,四十四需要往后靠。

等他先解决掉妮芙。

然而,四十四不知为何出现,又不知为何和妮芙接触,这让旦度感到担忧和愤怒。

担忧自己的计划会被祸种搅乱,愤怒自己被直白的忽视和厌恶。

妮芙、都是妮芙!

不禁加重写字的力度,纸面上顿时出现难看的墨点,异常扎眼,让旦度感到厌烦。

他现在的敌人是妮芙。

妮芙可以为权益社提供资金,因此,他们太纵容她了,哪怕是新的时代,也不应该由他们主导。

说到底,旦度并不接受祸种的存在。

他们可以是其中的一环,但不可以是至关重要的的一环。

自大而傲慢的祸种。

——新的时代将属于人类。

他一定要完成权益社安排的任务,推动时代的前进,成为那个最伟大的功臣。

男人闻言,嘴角一抽,感受到舌尖传来的刺痛,直冲大脑。

他低垂着头,偷偷咬住自己的舌头,完全没留余力,瞳孔瞪大,惶恐不安。

他想起了今早看到的画面——

荒唐。

原本不可一世、精明能干的人们跪倒在地,身子前倾,双手置于额前,嘴中不住喃喃。

‘神啊……让我去那里……请再次怜悯我…神啊。’

卑微、丑陋。

若单是如此,男人还不会感到恐惧,直到他们忽地抬头,同时望向他。

直勾勾的目光,甚至眼角还带着泪水,但表情又是一种堪称麻木的平静。

在那些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明明倒映着他的身影,男人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进入他们的视线。

这不是无视。

那是什么?

男人确实感到恐惧,但并不是因为同伴们的丑态和诡异,而是担心更奇怪的东西——

如果那个时代没有他们的落脚点该怎么办?

或者说……

如果他无法前往那个时代该怎么办?

如果他被拒绝了,他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

男人吞咽下恐惧,抬眼看向正在忙碌的旦度,对方在准备今天的演讲。

“可恶的琼恩,他的那帮蛆虫真是无用!”

旦度咒骂出声,不顾在场的另一个人,声音越来越大:“一个警员!一个警员居然都烧不死!”

要知道,还有几个倒霉的精英死在了侍者手中。

但是格里居然活着出来了!

还有妮芙和司鼓,她们昨天在宴会里究竟干了什么?

那些人是怎么疯的!

……

“呦!格里!”

同事从一旁冒出,笑嘻嘻的看着格里,说道:“今天的打扮不错啊!”

不错?

格里眉头一挑,用还算灵活的左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声音压低:“那你要不要试试?”

“呃……”

同事语塞,忙告饶道:“不要不要,缠这么多绷带,姑娘们会笑话的。”

——这才是真话。

格里有一副好相貌,但前提是不被绷带盖住70%,现在的他,整张脸只有眼睛、嘴巴等部位空着。

同事刚才只是调侃,此时看向格里,只觉得难过。

“等会儿多说说你的英勇故事,那些姑娘也会心动的。”

说着不正经的话,同事抬手拍拍格里,试图缓和气氛。

但其实,格里并不觉得难过或生气,在别人看来,他是死里逃生。

虽然现在还能自由行动,但确实遭受了灭顶之灾。而今天的演讲,则需要他上去陈述。

比起贝尔警长,格里才是这次事件中最瞩目的那一位。毕竟侍者曾大喊他的名字,并直冲他而去。

这是因他而起的灾难。

才怪。

避开同事的视线,格里扭头看向外面的广场,他冷漠地注视着人群,熙熙攘攘。

大多是群众,他们听闻这场巨大的火灾,纷纷赶来,希望得知真相和后续。

作为幸存者之一,格里将代替贝尔,在高台上向他们诉说‘真相’。

说他不认识侍者,侍者是个纵火的疯子,目前已经死亡。

格里:“我的领带系的好吗?”

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让同事都不由一愣,开口回答道:“不错啊,打扮的很好看。”

准确的说,是帅气。

明明受伤之后应该显得没有精神,面前的男人却没有那种颓废感,反倒打扮得很认真。

其实,同事还从未见过格里打扮成这样。

“恩……很年轻呢。”

即使有绷带扣分,好在格里的五官分明,再加上气质,依旧能迷倒很多人。

而且幸运的是,从火灾中逃生的格里,头发倒是没有少,成功保留了最重要的体面。

听到评价,格里一顿,继而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再过十分钟。”

再等十分钟,这场毫无意义的演讲就将在广场中央开始。

众人聚集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高台,等待有人出现,为他们答疑解惑。

不远处,‘人鱼三姐妹’的雕像安静的微笑着,如同最有耐心的听众。

而这十分钟,属于司鼓和妮芙。

咖啡厅内。

茂盛而单调的植被装饰在高架上,刚好能遮挡住这一桌的客人。

其实不用担心**,因为这里除了她们,空无一人。

司鼓坐在熟悉的座位上,无视桌上的杯子,看向对面的妮芙。

她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和之前的优雅得体不同,妮芙穿了一身不同风格的衣服。

带花边的白衬衣和收腰的阔腿裤,外面披着一件亮色的女式西装,看起来很干练。

面料光滑,舒适且柔软。

司鼓无法入口的咖啡,很合妮芙的口味。她甚至又拆开两个糖包,加入其中,搅拌均匀。

这家店的主人是谁,一眼便知。

司鼓看向杯子上的花纹,想到格列家的图案,陷入沉默。

原来,之前古怪的味道是甜味吗?

嗜甜啊。

奥西应该会喜欢吧。

坐在这里,她们可以看见远处喧闹的人群,还有搭建的高台。

是最好的观众席。

“只有十分钟。”

像是看够了一般,妮芙收回视线,看向眼前温顺美丽的同类,浅笑道:

“你要为了自己的目标,继续尝试着说服我吗?”

妮芙的笑容愈发迷人,说:“如果你愿意和我走,我会答应哦,无论是什么。”

谁能拒绝美丽的存在?

不提作用,光是看着就能感到愉悦,就是最有价值的存在。

四十四。

妮芙手掌交叠,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搁置在桌面上。

莫名觉得这一画面很熟悉的司鼓:“这是?”

妮芙难得没有遵守礼仪,微微向前方探头,语气亲昵:“琼恩给你送礼物了吧。”

是肯定的语气。

她继续说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无用,送的也是一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你不接受是对的。”

她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说着司鼓不理解的话,不是不理解意思,而是不理解她这么说的原因。

近似于贬低,但莫名带着些亲近。

换一个人在场,恐怕会觉得毛骨悚然。

妮芙:“那些不起眼的东西怎么配得上你呢。”

她的动作如此温柔,完好的右手轻碰盒盖,下一秒,里面的东西便出现在司鼓眼前——

珍珠。

真的是珍珠吗?

司鼓呼吸一滞,周围的一切如同未干的油画般,变得扭曲斑驳,只有面前的珍珠熠熠生辉。

它躺在首饰盒中,安静的等待有人将自己拿起,然后……

“嗒。”

司鼓合上盖子,眼中的金色迅速涌起,又很快退下,如同易变的潮汐。

是‘掉落’。

它一出现,四十四的满心满眼便只剩下它,注视着它,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些愿望都在一瞬间远离她,不再纠缠着她,而是涌入珍珠当中,汇入它奇异的光泽中。

准确地说,是被它吞掉了。

就是不知道,它的容量是多少?

司鼓定了定神,无视妮芙的笑容,开口道:“夫人真是大方,但我没兴趣成为你的藏品。”

“成为我的藏品有什么不好?”

妮芙没反驳‘藏品’二字,眼睛眯起,里面的蓝色带着耀眼的光彩。

她露出有些疯狂的笑容,声音如同人鱼歌唱般美妙:“如果你愿意,带上‘格列’的姓氏如何?”

“年轻的孩子总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是时候控制一下。”

从一开始,妮芙就知道琼恩的动作。

如同刚出生的小鹿,这个在她的教导下成长三年的人,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

妮芙不爱琼恩,但如果琼恩做出值得称赞的事情,她也不会吝啬于赞美。

可惜的是,原本她以为琼恩能得到四十四。

可惜啊……还是要她自己来。

面前的女人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轻视,以强硬的方式摆出自己的条件。

指针一直在运动,提醒着她们时间在流逝。

妮芙没有软化自己的态度,她想得到司鼓,当然需要做出努力:

“我调查过你,司鼓,你在自己的国家是个失败者。”

【失败者】

“你的父母是研究员,亲人也是,然后自己也是。”

声音还在继续,将司鼓的人生一一铺开。

“但你后来逃跑了。”

妮芙伸出手,残缺的左手和完好的右手一样,都格外温暖,轻轻地贴在司鼓的双手上。

她说:“因为朋友的离世,你回到了家中,三年里,你都没有进行一次稳定的长期工作。”

“你是一个需要舒适圈的人,现在新的秩序正在建立,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呢?”

妮芙凑近司鼓,金发垂下,阴影笼罩着后者,她予以总结:

“和我们成为家人吧。”

“……”

司鼓和妮芙对视,开口回应:“你见过患病的人吗?”

她抓住妮芙的手,感受到那些伤口,同样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那些发现自己有肿瘤的人……”

眼睛中完全褪去的金色再次出现,但司鼓没有对妮芙的手做任何事情,而是死死地盯着她。

金色和蓝色碰撞,她的声音直接戳破幻想:

“你见过,因为【肿瘤】是良性,而放任其长大,不割掉的人吗?”

闻言,妮芙讥讽一笑,声音拔高:“可惜啊,他们将其定义为【胎儿】……”

“等他长大,就算他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恶意。

对世界的恶意。

权益社就是妮芙口中的那类人,他们将祸种定义为有用之物,用手中的资源去养育他们。

异变的三年间,他们的步子迈得过于大胆。

司鼓松开手,转眼便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并不存在:“妮芙,我和你不同。”

指针转动。

距离十二点,还有三十几秒。

她抬手指向窗外,引得妮芙朝外面看去,但是什么都没有。

同一时间,司鼓开始说话,而天际的雨如期落下:

“你是【经济】,而我是更危险的存在,我的舒适圈绝对不在这个时代。”

在能清楚看见广场情况的安全地带,旦度对着手机说道:“做的好,调大‘降雨’的容量……”

“将广场上的人全都消灭,然后捕捉妮芙!”

“我决定逼一下你,鉴于夫人无情的揭露我的过去。”

——司鼓本身,也是【奇兵】的一员。

【小剧场·章后采访】

司某:被资产∞的人说是‘失败者’,有种无力反驳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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