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歌的嗓门儿是真的大,带着直愣楞的疑惑,生生冲进顾知耳膜。
顾知有些顶不住地往后稍稍,随即憋不住一乐,朝苏潋歌招手:“你还是再跪近点儿吧。否则你嗓子没得哑,本官耳朵也得聋。”
“噢。”
这话苏潋歌听着了,于是从善如流地抄起膝盖和跪垫,又兴冲冲跪到顾知跟前。
不过这回跪得又近了些。
只要他一低眼,她一抬头,便能撞个四目相接。
这么审案实在别开生面。
只是顾知不觉,苏潋歌亦不觉。
“本官是问你,那‘望山跑死马’的距离,你是如何游过来的?”
苏潋歌只要听得清,声量也会不自觉放正常:“回大人话,当时舟轿虽然被拍烂,但还有不少板材剩下,我寻了块最趁手的长板条,游一阵歇一阵,也就游过来了。”至于半途顺手杀鲛人的小插曲,她只当自己杀了条鱼,根本不值一提。
苏潋歌杀鲛人都觉不值一提,说起自己如何游返更是轻描淡写。可顾知不论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一个人要如何在深夜游过至少三四十里,还是在大海里。
要知道,大白天里赶路,光凭两条腿,想走完三四十里也够呛。何况深海里,深夜里,一人一长板条。
连船都没有。
这简直匪夷所思。
顾知费解,便将苏潋歌打量又打量。
就在汪师爷都要疑心他是不是看上“龙的新娘”时,他突然就开始走流程了。
只听“惊堂木”一响,咱顾县令一板一眼地问:“下跪何人?报上姓名,籍贯,年龄,住所,还有作何营生?”
李书吏坐于一侧,闻言立马抽出新纸沾饱墨汁儿,准备落笔。
苏潋歌见状有些懵了。
敢情前面唠了一路,纯唠嗑。
不过也是,光听汪师爷唠了,她个原告确实没怎么说,她连姓名都没告诉呢。
于是跪直了,跪正了,字字铿锵————
“我叫苏潋歌。”
*
“苏潋歌?!”
李书吏手一抖,废了一张纸。
“苏潋歌?!”
汪师爷手一抖,揪下五根须。
两人一声叠着一声,就跟山谷回音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潋歌朝山里吼了一嗓子。
顾知就奇了,侧目看向二人:“苏潋歌,怎么了?”
还怎么了?!
两人齐刷刷瞪回去,眼底就差走过一行字————你怎么如此孤陋寡闻!
顾知眉梢一挑,用嘴回答:“愿闻其详。”
李书吏同汪师爷对视一眼,开始逗一句捧一句。
汪师爷比出三指:“武松三碗不过岗!”
李书吏比出三指:“苏潋歌三拳打死虎!”
汪师爷捏紧拳头:“赤手空拳,不用刀不用棒。”
李书吏比划了一个圆:“那虎皮完整得呀,就跟大虫自己脱下来似的。”
汪师爷不胜唏嘘:“所以人送外号虎夜叉。”
李书吏不禁感叹:“难怪能游一夜呢,没顺手打条大白鯊回来那都是鯊睡了。”
顾知:“……”
顾知合上下巴,再看回苏潋歌时,眼里不再是费解,而是失敬啊失敬:“不想苏姑娘名声在外,声名赫赫!”
苏潋歌眨巴眨巴大猫似的眼,无辜道:“我也不知我何时有个外号叫虎夜叉,”说着她瞥了一眼李书吏和汪师爷,暗自嘀咕:“这听着可不像好话。”
顾知两眼一眯:“所以……你是自恃有伏虎之力,又自小采珠,这才无惧天威,无惧大海,自愿上了舟轿?”
苏潋歌对“自愿”一词有些不得劲儿,但仔细一想自己确实说过“愿意”,便点头:“是。”
顾知就道:“既是自愿,你又状告何人?”
苏潋歌仰着一张脸,望着顾知道:“我不告人,我告龙!”
顾知不禁讶然:“告龙?”继而玩味:“你要告它什么?”
苏潋歌深吸一口气,带着游海一夜的愤懑,汹涌而出:
“告它既要娶,如何我嫁了它又不现身?可是瞧我不起,看我不上?”
“那往年里,那么些个新娘,它可个个都瞧上了?若有瞧不上的,可是就任她们沉进海里,淹死拉倒算了?”
狗屁的祭海礼!
狗屁的龙嫁新娘!
“姑娘的命也是命,它若真有喜恶,如何不托梦?它不是很会托梦吗?我若没办法游回来,昨夜里是不是就白白淹死了?”
余光瞥见汪师爷似有话说,她两眼一瞪怼过去:
“师爷说我逃婚必触怒海神,可是师爷不妨睁开眼看看————”
“外面天亮了!”
“没有雨了!”
咕咕:如你们所见,今日是短小君。我存稿没了(T- 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