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个年轻人

尽管荒谬无比,但段礼的确死了又活了。

准确来说是死了五年,一睁开眼,他就活到了五年后。

五年前,他跟着军队被派遣到某国执行任务,在追捕逃犯的时候被对方推落悬崖。百丈高崖的深渊,没有一丝活的可能,然而现在,段礼在接受了医院的检查以及上司简单的问候过后,就被送回了祖国。

段礼回国之后,发现曾经的同事换了一批,还下达了不少没听过的政策,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他的警长身份和那个一层灰都没落的房子。

段礼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是一间十分常见的单身公寓,两室一厅,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落地窗,阳光能够毫无阻碍地跃进客厅,将一切照的暖融融的。

按道理来说,这房子五年没住人,别说灰尘了,就是里头的味道都应该令人窒息才是。但是段礼时隔五年打开自家大门,只能“叮”一声,人脸识别锁还能用。

木门应声而开,他做好了闻到腐烂或是臭虫的味道的准备,然而没有,不仅没有,空气甚至很清新,清新到……有股若有若无的橙子味。

段礼是个Omega——尽管他看上去不太像。但他确实是。

Omega对一切气味都极其敏感,段礼也不例外,他皱皱眉头,将行李提到家里,往玄关一放,随即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用指尖摸了下鞋柜。

没有灰。

段礼敛了下干净的指尖,又绕着自己的房子看了一圈,一切都整整齐齐,就好像他只是离家出了个五天的差而已。

十分诡异。

这时,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小警员对他说:“可能是局里派人到这里来打扫的,领导们也知道你今天要回家。”

是了,没错,他有荣誉在身,局里一切事宜都替他处理好了,自然不会落下他住的地方。

段礼点点头,略有些疲累地掐掐眉心,对那小警员说:“你回去吧,替我向董sir问好。”

这个小警员刚分到局里,他此刻眼睛亮亮地盯着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荣誉警长”,闻言行礼:“是!”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迟疑了一下,总觉得闻到了一股浅浅的酒熏味。

送走这位年轻人后,段礼便径自弯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扯出用锡箔纸包装的一个袋子。段礼沉了口气,把袋子打开,掏出了黄色的针剂。

他的发情期到了,如此措不及防。

段礼是个Omega这件事,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

国家崇尚**自由和性别平等,因此就连医院检查时都不会特意去检查第二性别,在警察局的考核选拔考试中,虽然会要求被考核人填写相关资料,但并不会禁止Omega参与警长的考试,相反,出于某些原因,还十分鼓励Omega参与。

以至于发展到后来,一个Omega去参加警长考试,媒体记者的摄像机就会把考试现场围的水泄不通,只是没有多少Omega能通过那些严苛残酷的训练,所以到最后,通常会成为一场网红的三方闹剧。

有前车之鉴,段礼当时报考警官学院时用的就是Beta身份。

一开始段礼还会怕这个伪装被人识破,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从外表上看,段礼实在不像个传统的Omega——他身材高俊,体质硬朗,和学院里那些Alpha不相上下。

从性格上看,段礼和人们印象里一向温柔体贴的Omega更是牛马不相及。他上学的时候骂同学得罪老师,工作后更是猖狂不已——阴沉不定是他的日常,“蠢货废物没脑子”是他的口头禅,往他身边一站,不用买票就能感受西伯利亚寒风的凛冽之苦。

总之,这样一个人,你别说去分辨他是Beta还是Omega了,就说他不是人都有人信。

但是无论段礼重复自己是Beta多少遍,他都是个Omega,需要和其他人一样,经历痛苦的发情期。好在段礼虽然莫名其妙死了五年,但对抑制剂的用法却没怎么忘,毕竟他死之前已经给自己打过不知多少针了。

此刻,在满屋子朗姆酒气息的陶醉下,段礼给自己手臂上扎了一针,随着抑制剂渐渐发起药效,他的眼前也从模糊变为清晰,思绪逐渐收回,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又抽了根烟,然后脱下外套,不紧不慢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忍耐已经成为他的日常,哪怕五年过去,也没有任何改变。

生活也重新回到正轨,段礼又恢复了他五年前的工作,接警、抓人、审讯、写报告,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身后长了个影子,有什么人在跟踪他。

吃饭时会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回家时会觉得有车在尾随他,甚至下楼上超市买个水果,这种直觉都紧紧的让他绷着神经。

同时伴着这种紧绷,他的上司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坐吧。”上司叫董华成,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长得蛮和蔼的,是很典型的一款笑里藏刀,把人叫进来后,就笑着问:“小段,回到队里的感觉怎么样?”

段礼常规的应付了两句。

董华成一看他这表情就懒得兜圈子了,直言道:“小段,你工作上可能要进行一定的调整,大概一个月后下来通知,你要做好准备。”

段礼半挑着眉问:“调整?什么调整?”

董华成也不瞒他,砸了口茶,说:“上面有通知,未婚警长要调居文职部,不在一线。”

段礼冷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这年头不结婚就得被歧视?”

“你别激动,不是那意思。”董华成补充说:“我估摸着和上个月S市有个A警出警的时候赶上易感期把人质打死了那个事件有关。我们这个行业,无论A还是O,没有固定伴侣,没有标记,出事的几率就比普通人大,谁知道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会那什么?所以肯定有相关政策下来,调职的事也是我打听到的。”

的确,无论Alpha还是Omage,有了标记后易感期和发情期基本就固定下来了,但是没有标记,发情期和易感期就固定不了(除非使用抑制剂,但抑制剂是反人性的,因此发作时十分痛苦,很多Alpha和Omage因为难以忍受所以选择不打),如果发作时刚好在执行任务,那行动隐患就会大大增加。

段礼顿了顿,“可我是Beta,这和我有关?”

董华成猛地拍下脑袋:“哎呦!我忘了,你是个Beta,我老觉得你是Alpha!”

段礼:“……”

“那就没事了!”董华成乐呵呵的:“不过呢,你可能要去做个性别筛查,不然别人应该很难相信你是个Beta,哈哈哈。”

段礼:“……”

段礼:“性别筛查什么时候做?我自己去医院做?”

董华成摸摸下巴:“这个不确定,回头我替你问问。”

段礼默然不语。整个警局里,和他同级别的,只有他是未婚。如果性别筛查是自己做那还好,还有机会,就怕上面下来人。

因为调职的事,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视线,让段礼觉得心神俱紧。

这种情况大概过了一周,他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就把那人给抓住了。

然而结果却很意外,对方并不是什么被他教训过的穷凶恶徒,反而长着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此刻这张脸因为被段礼掐着脖子抵在小巷里而微微发颤,他轻轻开口:“礼礼哥……”

“……”段礼皱皱眉,目光锁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愣是看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来,顿时惊讶道:“小路?”

被叫“小路”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巷子里灯光很暗,仅有月光,但他的眼睛十分亮堂,这么一笑,就更加眸光四溢。

段礼松开了他,借着月色打量起面前的人。

小路本名就路向熙,五年前是华斯附属医学院的一名医学生。

段礼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五年前有个小学生爬栏杆不小心掉河里了,事后看监控,就是这年轻人直接扔下自己的自行车,衣服都没脱就跳下河把人救了下来,当然事后也因为重感冒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段礼去医院看他,年轻人比监控里的要好看多了。他头发偏棕,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还有点自来卷,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眸色浅淡,看人时却显得十分专注深邃。

段礼给他颁发荣誉市民的证书,路向熙却高兴不起来,段礼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说他自行车被大货车给压坏了,还要重新买。

也是那回,段礼意外得知这年轻人家境不太好,而且还在读书,就给他申请了奖金,还免了学费。

路向熙顶着一头有些乱糟糟的棕发看他,像是有点惊喜,笑着说:“谢谢警官。”

段礼嗯了一声,公事公办地离开了。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他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年轻人,于是朝人要了电话号码,直接开车去了学校,把路向熙给接出来,带到车店,让他重新买辆自行车。

年轻人推辞了两下,似乎是觉得段礼不理他的样子像是要生气了,就不再争辩,选了辆粉漆的山地,段礼看了眼那骚包的粉刷,眼皮跳了跳,看向路向熙:“你确定?”

路向熙点头,脑袋上的棕色卷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他看着段礼说:“警官,这辆好看。”

段礼收回目光,说:“不是工作时间,不用那么叫我。”

路向熙笑了笑,“哦哦,那叫您什么呢?”

“我姓段,单名一个礼,礼物的礼。”

年轻人试探着加了一声:“……段叔叔?”

“……”段礼眯眼看他:“我没比你大几岁吧?”

路向熙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不都叫警察叔叔嘛,那我叫您哥吧,礼礼哥?怎么样?”

段礼被这称呼叫的脸色一沉,从来没什么人用这种叠词开他的玩笑。

“不喜欢吗?”路向熙笑着说:“可是这样听起来可爱一点。”

段礼面无表情地说:“随你。”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他当时确实没想到这年轻人会就那么赖上他。

——叩叩。

“段sir,有人找。”

段礼放下手里的文件,随即起身往会议室走,结果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清新橙子味儿冲了出来,他略微皱眉,再抬头,就看到路向熙站在不远处看他。

年轻人穿着橘色的冲锋衣,似乎是有点紧张局促,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段礼扫了眼桌子,上面只摞着几个苹果,那这满屋的橙子味哪来的?

他是个Omega,对味道很熟悉,但这气味里没有攻击性,不像是Alpha的,也不是同类Omega的,那只能是……

段礼:“你喷香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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