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向熙一愣,随即笑了笑:“好闻吗?”
段礼毫无兴趣跟他在这里闲聊,松开门把手,抱胸道:“你来这有事?”
他的冷淡平等地分给所有人。路向熙抿抿唇,然后慢慢走过来,说:“礼礼哥,我的自行车,是你花自己的钱买的吧——你不用骗我,我问过你的同事了。”
段礼皱了下眉:“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骗你?那是我个人给你见义勇为的奖励,有问题吗?”
路向熙眼睛亮亮的:“没问题,那我,我请你吃饭吧!为了感谢你!”
段礼闻言,“嗤”的笑了下,说:“你有钱吗?”
路向熙张了张嘴。
“行了。”段礼冲他摆摆手:“回去好好上课,少往学校外跑。”
说完,他就走了。
原本以为这年轻人也早就回去了,结果他下班走出警局大门,就看到一辆粉色山地立在对面马路,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
那人膝盖上放了本书,好像很厚,需要低着头看,但他腰背却挺的很直,身后垂下来的杨柳枝从他的肩膀一扫而过,散着属于春天的气息。
段礼站在原地,看着年轻人的发丝被微风吹的不停颤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那股甜橙味顺着风飘过了马路。
他跨了几个大步走到路向熙面前。
察觉到书上落下的阴影,路向熙抬头,“……!”
段礼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说:“你要请我吃什么?”
路向熙选了好几个餐厅地址,但是都被段礼否决了,没有理由的否决,于是他们最后去了学校食堂。
段礼纯属是为了这年轻人打算,食堂吃饭花不了几个钱。同时,他以为这顿饭吃完,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哪知,路向熙第二天又来了,这次理由是:“我请了你吃饭,你也请我吧。”
纯属在折腾他。
这回段礼不应他,于是之后大概很长时间,每次出警都能碰到骑着粉色山地车的年轻人,他有时候跟在段礼身后去警察局吃食堂,也没人拦他,总之这么一来二去,段礼觉得被烦的不行了,就把人领回自己家,买了菜涮了顿火锅。
这确实不是段礼能干出来的事,带一个陌生人回家。他性格阴沉,和手下的关系不能说坏,反正没好到哪儿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住的周边很热闹,但他家永远安静的没有人气,所以路向熙跟着他进屋,房子瞬间就叽叽喳喳了起来。
段礼感觉不怎么坏,也没对路向熙冷脸相对,吃饭的时候听他讲学校里那些倒霉事,还十分给面子地勾着唇笑了笑。
从那以后,路向熙有事没事就来他家蹭顿饭,段礼竟然也习惯了。
段礼六缘浅薄,父母在他小时候出车祸离世了,几个叔舅早已没有来往,他也没有朋友,要说真要有这玩意的话,路向熙勉强算一个。
但勉强的意思就是,五年过去,要不是这年轻人重新出现在眼前,段礼还真记不得他了。
五年没见,路向熙窜高了不少,段礼竟然要微微抬头才能和他对视,他的头发在光下还是一样的金灿灿,长的也没怎么变,就是脸颊更削瘦了点,磨出了些棱角,但眼睛上却多了副无框眼镜,镜片把原本笑起来会弯弯的桃花眼框了起来,乍一看有点不太适应。
段礼看见他身上穿着白大褂,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向熙却紧紧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眼眶里还润着水,亮晶晶红彤彤的,像是畜着千言万语,但他就是不说话。
段礼被他这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可这巷子实在太窄,退一步进一步也没什么区别。
气氛有些诡异,空气里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橙子味儿又冒了出来。
这时候,路向熙偏了下脸,然后笑了一声,再看他时已经神色如常,他说:“礼礼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
“五年没见,我好想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段礼略感诧异地看他一眼。路向熙不以为意,接着说:“你走的时候和我说你只是去出个差,但是过了很久都没回来,我,我去警察局找你,他们都说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段礼听他说完,心里百感交集,头一次感受到有人这么在乎他回不回来,他总不好说他确实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见路向熙这幅模样,段礼抬手半带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确实是去出个差,比较复杂,所以在那边待的时间就长了点——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
路向熙看了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了笑:“礼礼哥,我现在是医生,旁边就是华斯医院,我趁着休息时间出来买点吃的。”
段礼闻言,点头,面无表情肯定道:“那挺好,长进了,真当医生了啊。”
如果他的手下在现场,一定会因为段礼说出这句话觉得他鬼上身了。
话音刚落,窄巷里陡然乍起一阵铃声,段礼皱眉,低头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他的手下,他对路向熙说:“我接个电话。”
他转过身走到巷尾接起电话,电话一被接通,那头的人说:“段sir,董sir让我告诉你,下周三会有下派小组的人过来带您去体检,您不用自己去了。”
段礼沉默了下,随即道:“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路向熙还站在原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段礼忽然眯起眼,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除夕夜。
那天雪下的很大,他从警局开车回来,却在自己的停车位旁边看到了一只雪人,鼻子上嵌着颜色鲜艳的橙子,段礼盯着那橙子看了一会儿,抬手一摘,攥着那只橙子上楼。
除夕夜,电梯里来来往往,无一不是带着笑脸和欢乐,只有段礼,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还沾着外面的风雪,他就那么拿着一只橙子站在中间,格格不入的。电梯里逐渐安静下来,直到“叮”的一声,门开了,他走出去,笑声又在背后吵闹起来。
但在电梯门合上时,他看到路向熙穿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他家门口。
没有意外。
路向熙头一次说起他自己的身世,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两年前他奶奶也走了,他自己一个人,他想和他一起过除夕。
“礼礼哥,求求你,我只有你这个朋友。”他晃着段礼的衣袖,说着求人的话,眼睛却是弯弯的,在笑。
段礼用眼角瞥他,“我要是不答应呢?”
年轻人抖了抖肩:“那我就冻死在外面了。”
“行。”段礼冷笑了一声:“那到时候你按门铃,我出来见义勇为,把你送去医院。”
路向熙瘪瘪嘴:“别这样嘛礼礼哥……算我欠你的好不好,我想和活人一起过除夕……”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半天,段礼被他缠的无法,只好又放他进门。
那也是路向熙最后一次见到他,年后他就被外派了出去。
段礼收回思绪,对路向熙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空?走,我有事和你说。”
段礼带他去了一家露天咖啡馆,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路向熙十分熟练地抬手招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他看了段礼一眼,又说:“其中一杯不放糖。”
“好的。”
服务员走后,段礼问:“怎么,常来?”
路向熙微微一笑:“离医院比较近,我经常过来喝他们家咖啡,味道还不错。”
段礼皱了皱眉,忽然好奇问:“你怎么戴上眼镜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戴?”
他说这话的时候,路向熙正抽出一张餐厅纸,替段礼擦他面前的桌面,闻言笑道:“以前嘛,年轻啊,后来一毕业就去跟着师父上手术台,一站能站一下午,眼睛也要一动不动地盯着机器,自然就不行了。”
段礼点点头。路向熙替他擦完桌面,又重新坐好,眼巴巴地看着他,问:“怎么,是我戴眼镜的样子不好看吗?”
段礼似乎是认真地端详了下他的脸,然后说:“没有,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起码看起来成熟很多,没有像以前那么傻。段礼没把这话说出口,换作旁人他肯定就说了,但现在,毕竟他有求于人。
路向熙笑了,“那礼礼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他话音刚落,两杯咖啡就上来了,还带拉花,看着卖相确实不错。
段礼没动,他在自己口袋里摸出了根烟。他不是喜欢抽烟的人,通常要么在打了抑制剂后会因为疼痛来一根,要么,就是在他觉得紧张需要放松的时候。
路向熙见段礼抽了根烟出来,眨眨眼,说:“礼礼哥,抽烟对身体不好。”
段礼把烟拿在手里转着,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路向熙。”
路向熙直了直腰。
“你第二性别是什么?”
路向熙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微停顿了下,说:“我是Beta,礼礼哥,怎么了?”
段礼用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随即说:“挺好,现在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好啊!我答应!”
段礼皱眉:“我还没说完。”
路向熙笑起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
“……”段礼掐掐眉根,沉默了一会儿,他斟酌着措辞,一抬眼对上路向熙的目光,忍不住问:“你确定?”
路向熙点头:“当然。”
他这么果断,倒把段礼弄蒙了,笑道:“我让你杀人犯法你也去啊?”
路向熙看着他:“礼礼哥你……你是有什么仇人吗?”
“想什么呢你?”段礼嗤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恋爱对象?”
“什么?”路向熙一顿,脸有些红,然后摇头:“没有。”
“那好。”段礼叹口气,直截了当道:“我需要你和我结婚,不是实质婚姻,只需要去民政局做个登记,为期一年,到时候要不要离,看情况。”
“……”
路向熙保持着端着咖啡杯的动作,似乎被他这一句话给砸蒙了,半天没说话。
段礼看他一眼,接着说:“当然,我不可能让你白干,我可以每个月都给你生活费,到时候如果离婚,也会给你一大笔报酬,而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和以前一样工作就行,怎么样?”
路向熙放下咖啡杯,脸上有了波动,他摘下眼镜,揉了把自己的头发,说:“哥,你让我考虑下。”
段礼靠向椅背,眯眼将手里的烟点着,烟雾缭绕中又朝他抬抬下巴,意思给你一根烟的考虑时间。
路向熙攥紧了手心,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是看直了眼,浅色的眸子转了转,过了半晌,说:“哥,那你不可以反悔。”
段礼挑眉,“当然,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把合同传给你,至于生活费和报酬的数字,我会留白,给你填,怎么样?”
路向熙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了镜片的阻碍,他的目光深邃又明亮,问:“为什么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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