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要真是有什么虫子,我们还能帮你捏下来。”朱蒂劝道。
洪亮见大家都这么说,便稍有不情愿地脱下了灰色T恤,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啊!”朱蒂和廖佳玲同时低声惊呼。
“你们看到什么了?说话啊,我背后是有地图怎么的?”洪亮被这群人探究的目光盯得发毛。
大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洪亮的整个后背都结了血痂,伤口虽浅,但紫黑色一片,有几个地方被他挠得渗着鲜血,周围的皮肤胀得发红。
朱蒂上前一步,伸出自己缩在袖子里的手,亮出手掌边缘,“你整个后背都是这样的,比我的还严重。”
进入旅馆的第二天,朱蒂就感觉到手掌边缘在微微发痒,到现在她的手掌、手腕和小臂都结了一层血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开始就出现了问题。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不想让你们担心,也不想被嫌弃,所以一直没说。”朱蒂自嘲一笑,又对洪亮说,“你觉得后背痒是因为伤口在愈合。这样的伤口如果出血,衣服上多少会沾染上血迹,我们昨天并没有发现你受伤了,你的T恤也很干净。我也是,我的衣服上几乎没有血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擦伤。”
黎白安思索道:“清醒的时候不会察觉不到自己受伤,而且伤口已经呈愈合趋势,证明离伤害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伤应该是在晚上形成的。”
她忽然想到第一晚他们因为洪亮的尖叫都赶到3号房时,洪亮光着膀子睡觉的,整个后背露在外面紧贴着床。
“问题出在床上。”黎白安判断道,“今晚我要去后院。廖佳玲,两次敲门后你去朱蒂房间看看她入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傍晚开始,外面的雨声就不大对劲。
他们以为雨变小了,但是在门口看了看,雨势依旧很大,只是雨滴变得更大,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变得沉闷发软。
雨水好像变黏了。
晚饭前,黎白安拉住程素,向她要之前她说的烤蘑菇。
程素说:“今天不行,还不到时间,我随身带着一些,先分给你一点。”
“时间?蘑菇的生长周期吗?”黎白安接过程素递来的用布包裹着的烤蘑菇。
程素摇头道:“不是,现在还不能进杂货间。今晚的饭绝对不要吃,吃完不仅是犯困而已,它还没消化完,那些食物……会很糟糕。很多人都疯了,一旦跨过那道‘线’……”
它是谁?很多人是指之前的客人吗?食物的问题老板娘和程素都提醒过她,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程素警告完她食物的事情,沉默着不再回答其他询问。
即使黎白安说今晚她还可以住在1号房,程素也仅是摇了摇头。
老板娘催促大家来吃饭,在大家围坐在长桌边,老板一家还入座前,黎白安提醒其他人今晚不要任何食物,还把程素给她的蘑菇分了分。
大家拿到手里就赶紧吃完,那几根烤得焦脆的蘑菇没什么味道,看大小连塞牙缝也不够,不想吃完之后还挺有饱腹感。
除了廖佳玲,她对蘑菇这种食物不感兴趣,嘲笑他们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吃不知道哪来的狗尿苔。她是没亲眼看到老板一家的变身秀——人齐后他们就不再表演了,她潜意识里认为那个“变身秀”只是老板一家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朱蒂试图向她解释过好几次,廖佳玲都不信,他们也就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了。
第四日的晚饭,老板一家之外,长桌旁坐了5位游客。
廖佳玲完全不在意其他游客间的紧张气氛,旁若无人地坐到程素旁边,一边夹菜一边问:“6号还在杂货间吗,至少要给他送碗饭吧?”
老板一家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和眼角弯得像针一样细,明摆着告诉他们对6号发生的事情喜闻乐见,没有去理会的打算。
廖佳玲只是问问,才懒得管闲事,见没人回答也就不再问了。
餐桌上充斥着老板一家和廖佳玲的咀嚼声,大家都没有任何交谈。
黎白安望了望门外的雨,雨声似乎变得更加黏稠了,她看到屋檐边垂着一缕缕拉长的水滴,不断拉长,黏腻得不像纯净的液体,颜色比不透明,那似乎是……
她不由自主地要站起身来去看个究竟,但当她离开微微离开板凳时,老板一家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只得慢慢坐回去。
等晚饭结束,她立刻走向门边,只见猩红色的液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门前的石板上,闪电下的地面像被人浇了红漆,门外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恶心。
她抬起头,黑红色的云层中闪着电光,血雨滂沱而下。
雨水确实变了。
临近凌晨,她到5号房再嘱咐了廖佳玲一遍。
廖佳玲在房间里上下翻找,“你看到我口红了吗?还有手包,怎么全不见了。”她安抚廖佳玲明天光线好时再找,让她不要紧张。
然后和齐千里确认1号房里应对程秋晨敲门的机关运转顺利,就安心待在房间里。
第四日夜,他们依照计划行事。
李杏美来敲门时,齐千里请她进门。2号房门关上的下一秒,黎白安冲出1号房,直奔后院西厢。
不管齐千里会不会杀李杏美,她都要保证探查后院的计划顺利完成,先活下去再说异种和人类的生存平衡问题。
后院李杏美的房间透着粉红色的光,空气像有半个月没流通过,淡淡的脂粉香令人窒息。
她按照齐千里提前探路得出的攻略,无视扭动的大床和耳边的魔音,直奔角落里落灰的书架,翻找文字资料。那些印制的书籍不是她的目标,她希望能找到类似于日记、信件这种直观的信息,所以着重翻找笔记本。
书柜上的大部分笔记本都是用了一半的,老旧发黄,是学生时期遗留下来的,而且前几页记了一些课堂笔记,字迹歪歪扭扭,页面边角有简笔画的小人儿,后面大部分都是空的,还留在房间里应该是为了节省纸张,以后再用。
这样的本子有好几个,扉页上的名字是“程仲平”。
这应该是老板儿子的名字。
其中的“仲”字让她很在意。
伯仲叔季,仲说明在家中排行第二,用于古代男子成年后取字时用,到了后世不再讲究,不过以此来显示自身文化的人不在少数,仲的含义延续了下来。
因此程仲平极有可能是程秋晨的二儿子,小勇口中的小叔。
接着翻找,她发现了几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前面是学生时代的课程笔记,后面几页是再次利用,用来练字或记账的,那几个本子的主人是“程永平”。
程永平是个学习认真,长大后还会拿起笔杆练字的人,从账目来看他经商头脑不错,赚到了一些钱。
老板娘口中上学时不好好努力,长大了再后悔去读书的儿子更像是程仲平。但是李杏美和小勇为什么也在等城里那个功成名就?难道老板娘和李杏美说的人不是同一个,还是兄弟俩都进城了?
小勇房间里明确提到过“叔叔”这个称呼,那他一定是老大的儿子,不然他提到父亲的兄弟就叫“伯伯”了。既然李杏美是小勇的妈妈,那她就是大儿媳。
程素呢?
还有老板一家为什么话里话外都表现得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似的,好像在遮掩什么。
黎白安思绪如闪电,各种怀疑只在一瞬之间,见西厢没有更多可疑线索,果断离开李杏美的卧室。
但她没有就此回1号房。
昨天齐千里说老板一家分为左右两间屋子,每间屋子各有房门,现在离程秋晨起床去敲门的时间还早,她有机会偷偷潜进去看一看。
黎白安躲着血雨,猫着腰,一路在屋檐下贴着窗户行走。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屋,双手拉着一扇门,一里一外从两个方向慢慢用力,以免门被推开时颤动时发出吱呀声,惊动屋里的人。
顺利推开正屋大门,不见光源,但血红色的光笼罩屋内。
还有一道关要过。
齐千里说过正屋右侧屋子的门是锁着的。
黎白安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长铁丝,这是1号房间中吊蚊帐的铁钩,她拆了下来一点点掰直了。
铁丝在钥匙孔中试探着摸索着,终于找到锁眼,咔哒一声顶开了锁扣。
她卸下锁头,缓缓拉开右边卧室的门。
眼前是普通人一生难忘的场景,饶是见多识广的黎白安也瞪大双眼。
这间卧室隐约可见比窗台稍矮的砖垒成的床和窗下方的长几,但一切家具陈设都被血肉吞噬,迎着房门的那面墙上满是蠕动的肉块和青蓝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埋在墙体深处,通向这座旅馆的其他地方,它们跳动着将血液输送到每个角落。
这座旅馆是活的。
床上血肉包裹之下,隐约可见许多背包、破烂的衣物、变形的玩具,大部分是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物品,像个小型垃圾场。
她隐约看到床下堆着的物品中有一个胸牌,挂在衣服上的别针扣和名牌外的透明塑料已经被腐蚀,露出里面的纸质卡片,隐约可见“X系人常燕”五个字,第一个字非常模糊。
正当她想上前看清楚一些时,身后的门传来吱扭一声轻响。
黎白安猛然回头。她为了避免大门开合产生声音,推开一道缝隙后没有把门完全关上,有一瞬以为外面骤然起风吹动了门,但事情比她预想得复杂。
门外站着面无血色的朱蒂。
她偷偷溜出房间来后院探一探究竟,本想帮一帮黎白安,如果黎白安遇到麻烦没能完发现线索,自己则可以继续行动。
她和黎白安是在这个副本里认识的,满打满算也才相识几天,能否通关副本是生死大事,她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两天食物不足、休息不足,莫名其妙出现的伤也让她辗转反侧,今晚更是没敢睡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必须行动起来,早把廖佳玲之后会去找她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她顺利来到后院,看到正屋的门开了一道缝隙,就贴着屋檐走了过来,稍稍往里一探头,看到右边屋子内恐怖诡异的一幕。
想到这几天自己睡的床、坐的椅子、趴的桌子可能全是活的,由这种恶心扭曲的东西组成,她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直到耳边传来吱呀声,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门。
这时左边屋子里传来细碎的声响,老板和老板娘醒了。
黎白安忍不住暗暗啧一声,但她理解朱蒂的处境,试问如果她自己遇到一个陌生人,难道就能安心把命交到别人手上吗,哪怕这个人比她优秀一些?当然不行,她不亲自参与、不亲自过目根本不能安心。
她谁也不信。
因此,她没有责怪朱蒂,飞速关上右边屋子的门,把打开的锁头重新挂回去,拉着朱蒂火速离开现场。
他们跑到后院门前,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李杏美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齐千里没杀她还把她放出来了?难道齐千里中招了?
她们现在回大堂上楼会和李杏美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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