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夜色浓重如墨,只有一弯残月悬于天际,洒下惨淡的清辉。三骑快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群山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图娅紧握着缰绳,感受着怀中那份血书的分量。这份薄薄的纸页,承载着足以颠覆整个大朔王朝的秘密。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天狼瞳显现的画面——谢不言与皇帝的密谈、天机阁覆灭的真相、还有那份血书中揭示的惊人事实。
“还有多远?”墨尘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手中的缰绳握得极紧。得知师父尚在人世的消息,显然让他的内心波澜起伏。
云雀勒住马,指向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翻过那座山就到了。师父在那里的一处隐秘山洞中养伤。”
图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山峰形状奇特,宛如一柄直插云霄的利剑,在朦胧的月色中显得格外孤峭。
“剑锋山,”云雀解释道,“山中有许多天然洞穴,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他们继续前行,山路越发陡峭难行,不得不下马徒步。阿赫在空中引路,时不时飞回报告前方的情况。
“你师父...这些年来一直在这里?”墨尘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情绪。
云雀点头:“那晚我救出师父后,一路北上,最后在此落脚。师父的伤势很重,直到去年才能下地行走。”
“为什么不去找我?”墨尘追问,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云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当时情况复杂,银面在组织内的势力尚未清除,我们不敢贸然联系任何人。”
图娅默默地跟在后面,感受着墨尘内心的波动。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师父的消息而显得如此不同。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剑锋山脚下。云雀引领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藤蔓遮掩,若非有人指引,极难发现。
“师父,我回来了。”云雀轻声唤道。
洞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那是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他身着简朴的灰色布衣,步履略显蹒跚,但身姿依然挺拔。
墨尘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几乎是颤抖着唤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师父...”
谢不言的目光落在墨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尘儿...长这么大了。”
师徒二人相对无言,多年的隔阂与误会在这一刻化作无声的凝视。图娅站在一旁,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心头一阵酸楚。
“这位就是苍狼王的女儿吧?”谢不言终于将目光转向图娅,微微颔首,“令尊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图娅郑重行礼:“谢前辈。”
谢不言示意他们进入山洞。洞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一角堆满了书卷,另一角则摆放着各种药材。
“云雀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我了。”谢不言请他们坐下,目光落在图娅怀中的血书上,“那就是证物?”
图娅取出血书,双手呈上:“请前辈过目。”
谢不言仔细阅读着血书的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当他读到皇帝生母是东海倭国女间谍的部分时,手指微微颤抖。
“果然如此...”他喃喃道,“当年我们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墨尘忍不住问道:“师父,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何会去皇宫?”
谢不言长叹一声,将血书轻轻放在石桌上:“那晚,我接到密报,得知阁主打算将皇帝身世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我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匆忙入宫想要阻止他...”
他的眼神变得深远,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我赶到皇宫时,阁主已经遇害。银面带着内卫正在血洗天机阁...”谢不言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与他交手,不敌重伤,幸亏云雀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云雀接话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带着师父连夜出逃。后来才知道,银面早已投靠了皇帝,那晚的屠杀是他与皇帝策划已久的阴谋。”
“所以您并非叛徒...”墨尘的声音中带着释然与愧疚。
谢不言苦笑:“叛徒另有其人。只是至今,我仍不确定是谁向皇帝泄露了天机阁的所有秘密。”
图娅想起在天狼瞳中看到的画面,开口道:“前辈,我在天狼瞳中看到您与皇帝见面的场景...”
谢不言略显惊讶:“天狼瞳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我确实与皇帝见过面,那是在天机阁覆灭的半年前。”
他站起身,踱步到洞壁前:“当时皇帝秘密召见我,试图收买天机阁,让我们停止调查他的身世。我拒绝了,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狠毒,直接下令血洗天机阁。”
真相逐渐清晰,但图娅心中仍有一个疑问:“前辈可知,皇帝为何要与赫连勃勃勾结,陷害我父王?”
谢不言转身,目光锐利:“因为今尊手中不仅掌握着皇帝身世的证据,还知道另一个秘密——关于皇帝与倭国往来的证据。”
他从书卷中抽出一封信:“这是我在逃离京城前偶然得到的。皇帝与倭国暗中往来已久,他承诺一旦巩固皇位,就将东海三岛割让给倭国。”
图娅和墨尘震惊地对视一眼。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皇帝不仅是冒牌货,还是卖国求荣的叛徒!
“我们必须将这个真相公之于众!”图娅激动地说。
谢不言摇头:“难。如今朝廷上下都是皇帝的心腹,我们手中的证据虽多,却难以传递到可靠的人手中。”
“赵无忌呢?”云雀问道,“他毕竟是北疆大将,总不会坐视国土被割让吧?”
谢不言沉吟片刻:“赵无忌此人,忠奸难辨。他与赫连勃勃勾结是事实,但是否知情皇帝的卖国行为,尚未可知。”
墨尘忽然问道:“师父,您可知银面为何要背叛天机阁?”
洞内一时寂静。谢不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银面...他本是我最看好的弟子之一。但他的家族被皇帝控制,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这时,阿赫突然从洞口飞进来,急促地叫道:“有人来了!很多人!”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云雀立刻冲到洞口查看,脸色顿变:“是内卫!他们找到这里了!”
谢不言神色凝重:“不可能!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图娅心头一凛,突然想起苏德大长老临死前的话——“赫连勃勃大人已经知道血书的内容...”
“是血书!”她惊呼,“他们在血书上做了手脚!”
谢不言立刻拿起血书,在灯光下仔细检查,果然在纸张的边缘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印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追踪符...”他面色阴沉,“我们中计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火把的光芒在山路上闪烁。
“从后洞走!”谢不言当机立断,“那里有一条密道通往山后!”
他们迅速收拾重要物品,跟随谢不言向山洞深处跑去。果然,在洞穴最里面有一个隐蔽的出口,外面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一条窄小的石阶蜿蜒向下。
“跟我来!”谢不言率先踏上石阶。
就在这时,前洞传来内卫的呼喝声,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云雀拔出双刀:“师父,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墨尘拉住她,“太危险了!”
云雀微微一笑:“放心,我对这座山了如指掌,自有脱身之法。”
谢不言深深看了云雀一眼:“小心。”
他们不再犹豫,沿着石阶向下撤离。石阶窄小而湿滑,一侧是冰冷的岩壁,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图娅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
上方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显然云雀已经与内卫交上手。墨尘频频回首,眼中满是担忧。
“相信她。”谢不言的声音从前传来,“云雀的轻功在天机阁数一数二,脱身不难。”
他们沿着石阶下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腰。这里树木茂密,很好地遮蔽了他们的行踪。
谢不言引领他们来到一处溪流旁:“顺着溪流向下,可以到达一个牧民聚居地。我们在那里与云雀会合。”
他们沿着溪流疾行,冰冷的溪水浸湿了鞋袜,但无人顾及。图娅怀中的血书仿佛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胸膛。
终于,在天将破晓时,他们看到了远处的炊烟。那是一个小小的牧民村落,只有十几顶蒙古包散落在草地上。
谢不言在一个较大的蒙古包前停下,轻轻叩门。门开了,一个中年牧民惊讶地看着他们:“谢先生?您怎么...”
“巴根,我们需要暂避一时。”谢不言简短地说。
名叫巴根的牧民立刻让开身子:“快请进。”
蒙古包内温暖而舒适,巴根的妻子为他们端上热腾腾的奶茶。直到这时,图娅才感到一丝安全。
“谢前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她问道。
谢不言沉吟道:“血书已经暴露,我们必须另寻他法揭露真相。”
“或许我们不需要血书。”墨尘忽然开口,“如果天狼瞳真如传说中那样能辨别真伪,我们何不让图娅直接面见朝中大臣,当场验证皇帝的身份?”
这个大胆的建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危险了!”谢不言首先反对,“皇帝绝不会让图娅接近朝中大臣。”
“如果是在大朝会上呢?”墨尘的眼神坚定,“每月十五的大朝会,文武百官都会到场。如果我们能混进去...”
图娅的心跳加速。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能快速揭露真相的方法。
“如何混入大朝会?”她问。
谢不言的表情变得严肃:“确实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皇宫大殿下。但那里守卫森严,风险极大。”
“我们必须试一试。”图娅坚定地说。
就在这时,蒙古包的门帘被掀开,云雀闪身而入。她的衣袖被划破,手臂上有一道血痕,但神情依旧从容。
“甩掉他们了。”她简短地报告,“但内卫正在这一带搜查,这里也不安全了。”
谢不言点头:“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前往京城。”
“现在?”图娅惊讶地问。
“月圆之夜过去不久,天狼瞳的力量尚未消散,这是最好的时机。”谢不言解释道,“而且皇帝绝不会想到我们敢直接去京城。”
墨尘看向图娅:“你的决定?”
图娅深吸一口气,想起父王的身影,想起霍天青、□□和所有因这场阴谋而死的人。
“我去。”
决定已下,他们即刻准备启程。巴根为他们准备了干粮和马匹,目送他们离开时,眼中满是担忧。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满草原。四人三骑向着南方疾驰,阿赫在空中引路。
图娅回头望向北方,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在晨光中渐渐模糊。此去京城,前途未卜,但她心中却异常平静。
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对所有逝者的承诺。
墨尘策马来到她身边,轻声问:“害怕吗?”
图娅摇头:“有你们在身边,我不怕。”
谢不言在前方勒住马,指向南方:“前面就是通往中原的官道。从此刻起,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京城,那个权力与阴谋的中心,正在远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一场关乎王朝命运的对决,即将在皇宫深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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