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宋墨钰便回到了天山。
师门内外没了人气,门内各长老都奔向其他地方去了,这里夜里烛灯也燃不上一盏,有些森冷。
宋墨钰匆匆地推开门,冲进再不可能复燃的师门之中,找来一盏提灯点亮后走进了浓浓夜色里。
他先去到了大殿上,那微微的一盏光勉勉强强的照亮了附近一片。
他不记得在没在这里了。
只记得有一截卡在了祁枭的胸骨里,被自己拔了出来,后面在哪儿,宋墨钰不记得。
宋墨钰突然想起与自己再次见面的祁枭,他每看的自己一眼都是那般漠然。
身上有些冷,宋墨钰走到台阶上坐下。
那天惩罚完祁枭,自己把那把剑……
他把那把剑扔哪儿了?他忘了。
他现在只能想起,那几天祁枭的表情,见到自己时还高兴,跟着自己,尽管身上还是皮开肉绽的,那好像到最后也没能痊愈。
宋墨钰望着远处的黑,缩了缩腿。
他该不会再回来了……
“不行……”宋墨钰弱弱的向空气应了一声。
之后马上起身开始找,他找,他毫无头绪的找,哪怕是天亮了他还在师门内,手里依旧举着那盏与白天不符的提灯继续寻找。
一个一个房间的,一寸一寸土地的找,尽管他也不确定自己的那柄剑是否还在师门内,还是说早被清理出去了。
若是其他长老有捡呢?
宋墨钰有些不甘心,他也有些着急,他直起腰,迷惘地看了看地面。
刚要走进曾经一位长老的寝殿,宋墨钰突然察觉身后有一袭人影。
“呦,师父,你怎么来这儿了?”荆乇从宋墨钰身后悠悠上前,他问道:
“怎么了师父?山下不好受吧?”
宋墨钰没有理会荆乇,起步向这位长老的寝殿内走去。
荆乇两步追上去,坐在门槛上问道:“师父怎么不好奇,山下对你的排挤多,对我的排挤不多,甚至没几个人在意我的名声,师父难道不好奇这个吗?”
宋墨钰一边翻找着各种抽屉,一边道:“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
“是怎么了吗?这有什么不对吗?我是你的徒弟,各位长老可都认可了,你不也……”说着说着,荆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宋墨钰闻言停了下手,很快他又掩饰起了自己的情绪,在这位长老寝殿的抽屉里翻找了起来。
“您当初……”话才吐出来了一点,荆乇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您那最厉害的徒弟,可是您自个儿赶走的,没说错吧,我就装个死就把您急得,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嗖——啪!
一记长鞭带着闪电劈下,重重地砸在门槛上,荆乇却跑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登仙门呢,这些小事都分不清,修什么仙,当什么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修仙,莫不是浪费时间,就一个你们造出来愚弄百姓的噱头罢了!什么长生不老!遇事跟蠢驴似的还求长生?!笑话!”
荆乇站在高处,肆意用言语挑衅着宋墨钰:“师父,您气也没有用,民间俗语,水不复流,回来也没用啊!喜欢你追着你的那个徒弟回来了吗?”
荆乇坐在房顶上,讥讽道:“他没回来啊——怎么办啊,师父——谁来跟你重振这师门啊——啊?”
荆乇几句话便轻易的将宋墨钰推入了深渊,让他回忆起了那些不应当发生的过往。
那天,五年一度的各门各派的比试切磋上。
荆乇重伤了三仙山上的门派长老,并踩着长老的脸扬言道:“长老,我看你头发白了有多能打呢,你就区区这两下,呵!不痛不痒的!”
三仙山上的长老指着荆乇,嘴上有些喘不过气的问他:“你,你,你手腕上装了什么,你手腕上,有,有东西!”
荆乇料到了,这件事也早该有人发现了,只是现在才发现未免有些太迟了。
“啊?有东西?”
“有东西?什么东西?”
众多弟子中,有人站出来大声道:“我们修仙派的只允许摆在明面上打斗,他手腕上有什么,谁去看看?”
谁去看看?
“呵!”
荆乇猛然回头,看了看刚才说话的人,问道:“你怎么不亲自上来看看?还叫别人看?”
“怕死是吗?”说着,荆乇一个飞跃,甩手砸在了刚刚讲话很大声的弟子脸上。
只听荆乇的拳头刚刚落下,接连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
众多长老察觉不对,问:“这是什么声?”
“铁皮,这种机关道义,我们可修不得,不正!我们只提倡肉身……”
轰!
一瞬间,荆乇骑到了方才说三道四的长老脖子上,长老一直坐着的椅子塌了,地上的长老吓得不轻。
荆乇问道:“你们只提倡什么?肉身成圣是吗?嗯?”
哪怕被小辈骑在了身上,那位长老还是念道:
“我们门派祖祖辈辈向来提倡肉身成圣,不曾提倡机关铁手这等俗物!这就是明晃晃的邪道!不把老祖宗的话放在心上!宋墨钰!你看看!你教出来……”
之后,这位长老还打算用俗套的方式责备站在旁边,而来不及出手的宋墨钰。
“这铁手也能祝你先一步肉身成圣,这位长老,你可就先起个头!”说罢,荆乇一拳砸在了这位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老头上。
这位多嘴长老的脑袋被开了瓢,也闭了嘴。
荆乇站起身,笑道:“是啊!老子就是邪修!怎么了!看看你们所谓的修仙的,什么钢筋铁骨!也不过如此!不及我一拳!”
“还什么堂堂正正,不过是怕死的小辈,妄想叫人出头!”
“都自以为聪明、高洁是吗?”荆乇一步一步地迈着,无人敢下台应敌。
“在没登上天山之前,我以为你们是多么堂皇正大,眼睛一睁一闭便能分清黑白,我就舍身做了个局,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荆乇笑了起来,他指着台下的宋墨钰,笑道:“他啊,就是他,真是让我开了眼!师父,怎么样?有你徒弟内丹的助力,我修得可好了!”
荆乇望着台下的宋墨钰,戏谑的朝他笑了笑。
宋墨钰错愕的望着台上的一切,忘了拔剑,忘了抽鞭子,忘了一切对荆乇的管制。
荆乇当真是邪修……
荆乇当真修的不正之道……
那,那——祁枭呢?
伤了,疯了,下落不明了。
宋墨钰仿佛看见,那天祁枭脸上挂着一个失落又勉强的笑被荆乇拉着渐行渐远。
而今再看祁枭,那种见了自己就跟见了世仇似的表情,张口就拿荆乇和他做类比。
自己并没有如祁枭所说的,贪图荆乇的钱财和家世,只是。
若是当时给他一碗水,让他进房取暖热热身子,兴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就如那天荆乇话里的,祁枭再也不做那个出头鸟了,后来他们死不死活不活的——关他什么事?
荆乇坐在屋顶上,冲对面寝殿内的宋墨钰道:“你觉没觉得,祁枭应该会非常乐意看到那天,我大杀四方,打死好几个长老的画面?”
“住嘴!!!!!”
宋墨钰疯了一般的从寝殿里冲了出来,一记重鞭掀了对面寝殿的房顶,房顶上的荆乇因此找不到着落点从上跌落。
紧接着,宋墨钰一记鞭下,力度奇大!
长鞭将落在瓦砾堆上的荆乇生生腰斩,荆乇的身体成了两截,他身边的瓦砾慢慢的在被血水浸湿。
宋墨钰缓缓落下脚。
在地面上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转身继续翻找起了其他人的寝殿和书房。
宋墨钰不知道找到了断剑接下来能不能求得祁枭的原谅,只知道有了这把断剑就能知道祁枭的下落。
山下。
祁枭一日未见宋墨钰和胡老六,感觉轻松了不少,买酒买肉都不用四下张望了,荆家给的工钱也不少。
一日的工钱够他吃上好一阵子了。
刚踏足饭馆,祁枭就找了一个近门的位置坐下,叫道:“小二,一碗酒,一碟牛肉,一盘炒菜,一碗饭!”
“好嘞!”
店小二应了声,还是和那天一样,他端着一碗酒一碟牛肉,匆匆将手里的送上桌。
祁枭从旁边的竹筒中取来筷子,正一口酒一口肉的品着。
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进入饭店,那是,荆乇。
祁枭只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眼便认出了荆乇,这还是一个不想见不想看到的熟人面孔,他装若没看见的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荆乇认出了祁枭,他却不以为意,走上前,跟祁枭打了个招呼:“祁枭,好久不见!”
在荆家人手里拿钱还好,但是荆乇,祁枭至今都接受不了。
荆乇只要一开口,祁枭就非常不好受,跟吃了苍蝇似的。
怎么好死不死的在这里遇上了?
毕竟人家是工家,祁枭这点主次之分还是能分清楚,以前再怎么积怨,这两天里自己的工钱是他们家出的,好脸色当然要给人家摆出来。
祁枭冷笑一声:“呵,最近给工钱的,不是你家嘛,哪里有好久不见……”
“给工钱的,是我家,又不是我,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你瞧瞧。”
说着,荆乇推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什么祁枭暂且不知。
荆乇拍了拍小盒子,笑眯眯的道:“跟你一伙的那伙计说,你想要来着,我留着也没用,还给你便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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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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