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四百一十八话 旧梦成谶(十六)

黄月儿忍住咳嗽,关切的看着关凤,柔声道:“关凤,你怎么了?”

关凤忽然嘟起嘴,瞪了一眼黄月儿,道:“月儿姐姐,我还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我,你也会理解我,就算全世界都放弃我,你也不会放弃我,所以从小到大,我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向我爹告状!”

黄月儿一怔,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不解道:“关凤,你这话什么意思?”

关凤擦了擦眼泪,气冲冲的道:“我们分明说好不把孙虑来找我的事告诉我爹的!可是,你却背着我偷偷把这件事告诉我爹!月儿姐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我……我讨厌你!”

关凤说着扯翻了桌子,转身跑了出去。

黄月儿急忙喊道:“关凤,你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关凤……”

可是关凤已经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黄月儿一时急火攻心,只觉眼前一黑,浑身上下仿似火烧,不知不觉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黄月儿悠悠转醒,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黄月儿咳嗽了几声,自言自语道:“这对父女,真是火爆脾气,都不听人解释……”

扶着桌脚勉力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打坐着调理内息。

忽然,院子里传来幽幽的琴声。

黄月儿心中一怔,眉头又拧成了结。黄月儿暗道,庭院里是谁在弹琴?常听说乐曲之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为什么这个琴声之中隐隐藏着杀气?

黄月儿听的越发奇怪,忍不住走出房间,循着琴声而去,只见院子的亭子里坐着一个曼妙的女子,她身旁站着的正是关羽。而那女子,正是月影。

黄月儿浑身一震,硬撑着走到亭子里,深深看了一眼月影,又看了一眼关羽,道:“哥,你……你和月影在做什么?”

关羽看到黄月儿,微微有些惊奇,随即淡淡道:“小妹……没什么,我……我只是有些疲倦,听到月影在弹曲子,忍不住过来听听!”

黄月儿道:“哥,你若是觉得倦了,我可以吹几首曲子听听啊!你不必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徘徊!”

月影手中的琴声戛然而止,轻笑一声,道:“黄姑娘,你怎么说的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会弹琴唱曲似的?”

黄月儿略带着怒气看向月影,道:“月影,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比一比,是不是?”

月影笑道:“黄姑娘,我知道你的才艺都是一流的,可是,你真的觉得世界上就没有其他人能比的过你吗?”

黄月儿冷冷道:“看来,今日你不把我比下去,是不会甘心的了!”

月影的话语中也带着锋芒,道:“黄姑娘,你又何必这么多话?不如我们今日就各施其艺,让关将军做个评判!”

月影看向关羽,妩媚一笑,一瞬间,关羽仿似失了魂魄。虽然在心里默念了一百次眼前这女子并非月姬,可是,月影的一颦一笑仍然不可抑制的牵动着他的心。

眼见关羽没有说话,月影又道:“如何,黄姑娘,你我之间,谁先来?”

黄月儿从怀取出笛子,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先来。”

关羽这才回过神来,看见黄月儿面有病容,心中不禁一痛,关心的问道:“小妹,你的身体……!”

黄月儿苦笑,道:“哥,你不用担心,我还撑的住,我吹的这首曲子,你仔细听一听,希望你能听明白这首曲子!”

黄月儿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关羽,吹起笛子。关羽一听到黄月儿的曲子,恍如隔世。原来黄月儿吹的,正是关凤小时候学的第一首歌,那是一首讲述一个孩子思念想见而不能见的父母的歌。因为在那个孩子刚出世不久,母亲就因为难产而去世,父亲也去了战场再也没回来。孩子长大以后,就常常在门前盼望,盼望有一日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

笛声越发悲切,关羽不禁想到自己辛苦将关兴和关凤带大的那些日子,只要是没有战争的日子,黄月儿总会帮他带关兴和关凤玩。想起过去的日子,关羽不禁多有感慨。这些年,他一个人带着关兴和关凤,又当爹又当妈,若不是有黄月儿不时的帮忙,实在不知道如何将关兴和关凤抚养成人。

直到一曲吹完,关羽心中已感动不已,看向黄月儿的眼中也充满了歉意。

月影却笑着鼓掌,道:“果然是好技艺!黄姑娘,你的曲子果然很棒!”

黄月儿斜睨了一眼月影,道:“怎么?你该不会想现在退出吧?”

月影道:“黄姑娘,不知你可听说过,酒肉朋友,不如言语之交,言语之交,不如文字知音,文字知音,不如弦乐之音。我不曾想到,你的曲子,竟能如此动人心弦!”

黄月儿面上神色稍稍一缓,道:“姑娘抬举我了!我听到你的琴声,知道你的技艺也非同一般,想必也是受过名师指点,并且勤加练习,才有今日的成就……只是,你的琴声正如你的心,隐隐含着一种肃杀之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年纪轻轻,为何会有如此心境,但我要劝一劝你,不管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都不应该让它影响现在的生活!”

月影微微垂眸,嘴角飘起一丝微笑,道:“果然,人生若能得一弦乐知音,胜过任何金银财宝!”

黄月儿道:“我也希望我们是知音!”

月影忽然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黄月儿,道:“可是,黄姑娘,你的曲子也并非完美无缺!我说过,做为一个女子,你的思虑太重,你既能上阵杀敌,又能下得厨房,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但是,这一切都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你在每一样事物上都花费时间和精力,就造成了你没有办法好好专心学习其中一样!而且,你的笛声更像一个气势磅礴的男子,少了女子的柔情和妩媚。”

黄月儿微微一怔,说不出话。不可否认,月影说的自有道理。自己多年来潜心研究功夫、法术、兵法、医术、女红、歌艺、烹饪、笛子、琴艺……也是自己天赋异禀,自从回到三国时代,居然每一样都学到了顶尖的水平。可是,正如月影所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在太难,她想在笛艺上更进一步,还需要更多的打磨。而她的笛声之中,常常带有女子没有的刚强,自然也就缺少了女子常有的温柔。

月影说着,弹起一首曲子。

这一首曲子,关羽和黄月儿都曾听过。这是一首很有名的曲子。这首曲子讲述的是一个女子在夫君将要上战场之前的呢喃细语。是切切的叮嘱,是绵绵的不舍,是无尽的柔情,是难舍的相思。一首琴曲,将一个女子对夫君的爱表现的淋漓尽致。

黄月儿曾听过这首曲子,却不屑于学这首曲子。因为,她并不习惯小鸟依人的诉说自己的心事,若是可能,她会拿起武器,和自己的夫君一起上战场。

可是此时此刻,月影的这首琴声却格外震动人心弦。

尤其是关羽。

这首曲子,月姬生前常常哼给他听。

每次出征前,月姬都会在他耳边轻轻唱这首歌。月姬的声音不那么好听,也不会唱歌,可是每次月姬唱起这首歌,关羽总是忍不住抱住她,告诉她,无论他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想着他,即使在战场上,她也与他同在。

琴声戛然而止,月影看向关羽,见到关羽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如何,关将军,我和黄姑娘的曲子,你更喜欢谁的呢?”

关羽盯着月影,不答反问,道:“月影,你……你实在是太像她了!你……你究竟是谁?”

月影笑道:“关将军,看你的表情,是不反对我以后继续弹琴给你听了?”

关羽只是看着月影,说不出话。

月影却看向黄月儿,道:“黄姑娘,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技艺虽高,却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正如你作做为一个女子,虽然几乎可以说无所不能,可是你却缺少小女人的那种温柔。”

黄月儿怔怔的站在原地。

月影却收起琴,道:“今日时间已晚,我便先回去了!以后若有时间,再给两位抚琴一曲,让两位尽兴!”

月影抱起琴,轻飘飘的走回自己房间里。

月光下的亭子里,只剩下关羽和黄月儿。

关羽的眼光仍然追随这月影。

黄月儿见状,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喊道:“哥,你……”

关羽却摆摆手,道:“小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月影和月姬实在太像了,我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她,不由自主的想保护她,不由自主的想宠爱她……小妹,你没有失去过最爱的人,这样的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黄月儿道:“哥,可是,我总觉得月影她是个不简单的姑娘,我们对她不可不防呀!”

关羽摇摇头道:“小妹,你想多了!她不过是想给我弹几首曲子!更何况,她又不像你,智勇双全,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总之,天色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黄月儿还想说什么,关羽已经走回自己房里。

黄月儿心中忧虑,又不住咳嗽起来。

正是:

寒风凛凛,人影孤独,

双姝斗艺,难分伯仲。

怎奈他、难忘旧日情,

回眸处、独立暗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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