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四百二十八话 兄弟情深(二)

夜晚时分,诸葛亮对着灯火发呆。

灯火在风中忽明忽暗。

诸葛亮面沉如水,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黄月儿休息了大半日,悠悠转醒,见到诸葛亮在灯火下闷闷不乐,下了床,拿起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道:“天凉了,别坐在风口!”

诸葛亮一怔,从沉思中回过思绪,握住黄月儿的手,道:“月儿,若你是刘备,你会怎么做?”

黄月儿在诸葛亮身边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诸葛,你要知道,这个问题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刘备,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一边是与关羽的情谊,一边是统帅三军的理智……我也不知道,若我是刘备,究竟会如何……”

说着,黄月儿又咳嗽起来。

诸葛亮急忙脱下衣服,把衣服给黄月儿披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如刀绞。他自己也经受过这种毒性的折磨,深深了解其中的苦处。如今,眼看挚爱之人深受其害却毫无办法,他心里的苦痛比任何时候都重。

黄月儿看出诸葛亮的担忧,勉力一笑,道:“诸葛,我这身体太不争气了……这次远征东吴,我可能去不了了……况且,孙权毕竟是我兄长,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对……一边想要为哥报仇,一边又无法不顾念与孙权的亲情……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诸葛亮摸摸黄月儿的头,把她拥进怀里,柔声道:“月儿,你太累了!我知道夹在东吴和关羽之死之间,你很为难,因为你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你就听我一次,好好在此养病,这一次的事就不要参与了!”

黄月儿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停下,苦笑了一下,道:“诸葛,我的身体如此不争气,我恐怕想参与都不行了……”

诸葛亮抱起黄月儿,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吻在她额头,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月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黄月儿淡淡一笑,道:“什么事?”

诸葛亮深深看了一眼黄月儿,道:“我们成亲吧!让我照顾你,做我的新娘!”

黄月儿微微一怔,眼光在诸葛亮身上流转,似是喜悦,又似哀愁,最终变成一抹淡淡的忧愁。黄月儿合上眼,低声道:“诸葛,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有点困,让我再休息一下……”

诸葛亮眼光微微一暗,声音沉了下去,道:“那你好好休息!”

黄月儿转过身,不再言语。

诸葛亮站在床前默默的看了一会黄月儿,直到她沉沉睡去,才皱了皱眉头,走出了房间。

此时夜已深,风很急。仿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然而今夜睡不着的却不止诸葛亮一人。

刘备正站在庭院里,抬头望着孤独的月色。

诸葛亮看见刘备,慢步走了过去,没有说话,一掌劈向他的右肩。

刘备一惊,侧身躲过,道:“诸葛?”

诸葛亮更不说话,一脚揣在刘备胸口。

刘备吃痛,低喝一声,一掌打在诸葛亮右肩。

两人心中都有气,有悲,有苦,有痛,仿佛只有打一架,才能把一切发泄出来。

两人都没用法术,也没用功夫。这一场打架,更像是两个不会功夫的人在拼命,毫无章法,只想用把对方打倒。

终于,两个人都累了,身上脸上也都挂了彩,才停了下来,不甘示弱的看着对方。

刘备道:“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

诸葛亮道:“我真想把你狠狠揍一顿!”

两人都默然看了对方一会,同时坐在地上。

刘备从地上拿起一壶酒,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诸葛亮道:“怎么,只管你自己喝酒?我的份呢?”

刘备放下酒壶,道:“怎么,还要我把酒壶递给你吗?”

诸葛亮瞥了一眼刘备,拿起一壶酒,也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两人像在比谁喝的多似的,一个不让一个。

终于,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刘备哈哈一笑,道:“诸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诸葛亮扬眉,道:“哦?”

刘备道:“你心里一定在骂我!骂我不懂统帅,不识时务,感情用事……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特像一个傻子?!”

诸葛亮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道:“你是傻,傻到为了自己的兄弟什么都能做!傻到我就算把你狠狠揍一顿也无法改变你的决定!”诸葛亮说着,又猛然往肚子里灌酒。

刘备笑了,笑声中带着些许沧桑,道:“诸葛,不是每个人都活的像你那般清醒!人生苦短,一个人,若连自己想做什么都要思虑再三,那他的人生不是活的太辛苦了吗?”

诸葛亮道:“有些时候,只有我们活的辛苦,身边的人才能活的不辛苦!”

刘备的醉意更重,笑道:“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三军的统帅!”

诸葛亮微微一怔,道:“我志不在此!”

刘备沉默了一秒,道:“诸葛,这一次出征,你留下来吧,不要随军出征了!”

诸葛亮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刘备,道:“这,是你的决定?”

刘备喝了一口酒,道:“不错!你我既然争执不下,各执己见,即使一起出征,恐怕也难心平气和的面对对方!”

诸葛亮也喝了一口酒,道:“刘备,你有信心打败东吴吗?”

刘备放下酒壶,看着阴沉沉的夜色,道:“没有!”

诸葛亮道:“即使如此,也非去不可?”

刘备道:“非去不可!”

诸葛亮点点头,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便留在汉中!你……你自己多加保重吧!”

诸葛亮要起身回屋,刘备却喊住了他,道:“诸葛,我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诸葛亮站住,没有回头,道:“何事?”

刘备道:“月儿和你的亲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诸葛亮微微一怔,沉默不语。

刘备低声道:“你我都明白,月儿的身子已经到了最坏的时候……难道,你要等到失去她以后才追悔莫及吗?”

诸葛亮沉默着,缓缓回过头,眼光清冷,道:“你以为,我不想把月儿娶回家吗?”

刘备道看了诸葛亮一会,恍然大笑。

诸葛亮的眼中却一片清冷。

两个男人看着对方,忽然心里都是一阵清明。

出征之前,生死未卜,还心心念念挂念着的人,在他的心里,又怎么会是普通的地位?

诸葛亮看着刘备,忽然明白了,原来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用心守护着黄月儿的人不止他一个。

可是,两个男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点破这个秘密。

诸葛亮淡淡道:“我会照顾月儿的。”

刘备点点头,道:“这次不用随军出征,你可以好好陪陪她!”

诸葛亮苦涩一笑,走进了自己的屋里。

时间还剩下了多少时间给他和黄月儿呢?

他无声的关上门,合上眼睛。

*

黄月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太阳暖洋洋的,驱散了前一段阴雨天的阴霾。

可是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这几日,她一直没有见到刘备的身影。她知道,刘备一定在为了攻打东吴做准备。可是,诸葛亮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一般,对军政之事完全不闻不问……这是第一次,诸葛亮这个样子……

他和刘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月儿几次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因为,即便知道原因,也无法改变做出决定的两个人。

黄月儿正有些昏昏沉沉的,刘禅忽然走了过来,面有喜色,远远便喊道:“月儿姐姐!”

黄月儿勉力坐起来,向刘禅笑了笑,道:“怎么,看你开心的!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刘禅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道:“是啊,月儿姐姐!天大的好消息!方才接到的消息,说是曹□□了!”

黄月儿一怔,喃喃道:“这个消息当真?”

刘禅道:“千真万确!”

黄月儿看着太阳,想起过去和曹操的种种,有些恍惚。

刘禅笑道:“曹操一死,曹家的几个儿子必有一番争斗,暂时应该不会和我们再起战事!我们出征东吴,可以后顾无忧了!”

黄月儿摇摇头,道:“刘禅,你太过天真了!即使曹□□了,可是曹军已然成势,而曹丕又是一个极有野心和城府的人,我们今日受到的威胁绝不会比之前少一分!”

刘禅恍然一惊,道:“月儿姐姐,如此说来,我们在这种处境下出征东吴,不是太过冒险?”

黄月儿默默的躺回躺椅上,没有回答。

刘禅低头道:“可是,爹已经下令,待大军准备完毕,就要出征,一刻也不得耽搁……”

黄月儿轻轻道:“刘禅,你怕吗?”

刘禅抬起头,想了想,道:“我不怕。可是,若是我的话,我不会选择出征东吴。”

黄月儿看了看刘禅,淡淡道:“难道,你不想给你关羽叔叔报仇?他最疼你了!”

刘禅眉头一拧,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要给关羽叔叔报仇,又有多少人要找我们报仇?若能平息战事,让百姓过上平安的日子,个人的利益荣辱又算的了什么?”

黄月儿看着刘禅,只见他眼光清澈,毫无杂质,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如此通透豁达,再加上天资聪颖,他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小觑!

正是:

醉间酒,酒间醉,庄周梦蝶迷破晓。

梦中醒,醒中梦,红尘往事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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