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本是寒门,家境讲真的并不是很好,还好马家兄弟的祖父生前与刘表以及蒯良頗有交情,因此一直得到刘表跟蒯家的资助,五兄弟才得以读书求取学问。
即使在蒯良跟刘表相继过世之后,蒯越也一直在帮助他们,也因此马家虽是寒门,却与荆州几家大族都颇为熟稔。
不过与他们最投缘的却是庞家,可能是因为他们兄弟与庞山民及庞统年纪相差不大的关系吧,马良与庞统尤其交好,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马伯常会一口答应出仕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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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辛评刚来到马家时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原来马良的幼弟马谡听到他是冀州来的人时,不知怎么的却显得非常不高兴,讲话也很不客气,还是被马良出言制止。
辛评也是十分错愕,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昨天就有个声称是冀州来的人带了不少礼物上门,说想聘请马良去冀州,正好当时马良不在家,结果那人说不如请马先生的家眷先与他们一起到驿馆。
可马叔常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人的言语有些诡异,而且眼神飘忽不定,自然不肯冒然让自己的弟媳与姪儿跟他离开。
结果那人居然瞬间变脸,说什么马家不过一介寒门,今天居然也敢驳燕王的面子,試問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难道他們就不怕连累长兄吗?到最后甚至动起手来。
可他却不知道,马良虽是文人,马叔常跟马谡却都会武,結果没两下就打得那人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听完马谡的话辛评大吃一惊,他们几个从冀州回来的人昨日都待在水镜山庄,根本没有人会来此处啊?这是谁居然敢冒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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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相信那是冀州的人”马叔常以兄长的身份率先开口:我们与山民兄长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难道会不知道?他既有意聘季常去冀州又怎么可能会遣人羞辱?
“这事已经损及主公声名,在下定会派人调查”辛评的语气十分不悦,又转向马良:只是季常,在下再过两日就要回冀州,不知你可愿同行?
“既已决心出仕为山民兄长尽棉薄之力,自然没有不愿之理”马良微笑的说:只是辛军师,在下能否带小弟一起前往?幼常虽然加冠不到两年,却是十分聪明,在下想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学习。
“这自然没问题”辛评一口答应。
辛评心中其实已经猜出这个假冒冀州之人意图拐走马良的家眷的人是谁派的了,全天下不就只有他们知道他会来马家吗?亏他满口仁义,如此卑劣的手段与曹操有何不同?
这种作法就算无法立刻得到马良效力,也能借此陷害庞山民,让马家对庞山民心生厌恶,这样马良自然不会愿意去冀州。
讲真的这如果不是熟悉庞山民为人的人搞不好真的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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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叔常”辛评不无担心的说:我觉得你最好暂时离开襄阳。
“这.............”马叔常愣了一下:辛军师,我之前就已跟山民兄长说过无意为官,再说我马家虽是寒门,却也是世代居于襄阳,总要有人留在这里才是。
“我知道”辛评说:我不会勉强你跟我们去冀州,但是今天那人不论是谁派来的,他既然已经动手了,我只怕他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别忘了那人原先可是打算带走季常的妻儿啊,万一以後他们抓了你或马家其他人来威胁伯常跟季常呢?一两个人或许你能够应付得了,可万一来的是一大群人呢。
“兄长,我认为辛军师说的对”马良也说:您与嫂嫂最好暂时离开襄阳避一下。
马叔常思考了一下,终究是点了头。
几日后,辛评回到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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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治,怎么只有你回来?士元跟公威呢”庞山民忍不住诧异的问。
“水镜先生身体状况不佳,他们希望能暂时留在荆州照料”辛评平静的回答。
“怎么回事?”庞山民问:水镜先生的病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
“这..............”辛评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仲治,你们在荆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庞山民敏锐的问。
辛评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把那天在水镜山庄的争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虽然辛评已经尽可能的婉转述说了,可庞山民的脸色仍然是越来越难看。
“主公...........”辛评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
“我没事”庞山民举手阻止他: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辛评只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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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山民一直到晚上都把自己关在议事堂的内堂里,中膳跟晚膳也都没吃,仆人进去了幾次卻都被他給赶出来,众人都忍不住开始有些担心了。
“崔大人,您劝劝主公吧”薛综忍不住对崔琰说:主公平日里最信服的人就是您跟荀军师了,这几日荀军师不在,现在只有您或许还劝得动主公啊。
其他人也都投来求救的目光。
“哎,这事是主公最大的心结,如果他走不出来只怕是谁劝都没有用”崔琰深深一叹,看着众人终是说:“罢了,别这样看我,我试试看就是了”说着拿过仆人手中的托盘进了里面。
门轻轻一响被推了开来,庞山民听到声音一下子抬起头来,用非常不耐烦的口气大吼:“我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要进来烦我吗?”他看清进来的人是谁时却是愣住了。
崔琰也是一愣,过了一会才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主公就算心情不好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要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吃了”说完他微微一揖,转身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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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庞山民立刻站起身子喊住了他,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对您发脾气的,我只是情绪不好。
“主公,主公今日既唤臣一声老师,那于公于私有些话臣都不能不说”听到这里崔琰实在忍不住,转过身子满脸严肃的说:主公念旧情是好事,可是太过念旧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判断,主公今日便是如此,那刘玄德与他手下之人已经多少次公然的侵门踏户,甚至出言羞辱,他们完全无视主公的威严,臣认为主公不应再因私人因素继续容忍。
“我知道”庞山民说:之前江东之事实在是让老师受委屈了,我又何尝不知道那边已是多次羞辱我冀州之人呢?
“主公,臣等受辱是小事”崔琰说:可是我们不能忍受主公一而再的被羞辱,主公念及旧情对那诸葛孔明什至是徐元直一再忍让,可他们呢?您对诸葛孔明已经堪称仁至义尽,忍之又忍了,可他却是多次以叛逆之人称呼主公,他既然已经不顾与蒯庞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決心要與主公為敵,那主公也实在不应再忍让。
“我明白”庞山民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崔琰的手:老师这次回来就别再到处奔波了吧,我身边也需要您这样时时提醒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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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虽然会武,但在军事上却是外行,论起计谋来也远不及友若跟仲治”崔琰微微一笑:也只有在内政上还能出把力了,还好如今屯田之事已经上轨道了,其他的事情还有敬文在,臣也总算能轻松些,这事听凭主公安排便是。
庞山民这话题也转得太硬了些,崔琰自然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不想继续谈这话题才岔开而已,但外人也只能点到为止。
“老师太谦虚了”庞山民也是一笑:“您的能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老师如果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惠儿吧,您这两年不常待在冀州,她可一直惦记着您哪。
“不了”崔琰微笑摇头,崔惠这个姪女虽是庶出,从小跟他却是投缘:“惠儿有主公照顾臣十分放心,他们几个孩子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臣对兄长也算是已經有了交代,无须再多作牵挂,再说臣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經去探望过了,外臣还是不宜常入内的好”免得再遭到外人议论,他低下头一叹,下面的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老师.........”庞山民看着他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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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臣希望刚才臣说的话主公能认真思考”崔琰挡住他的话:公归公.私归私,臣实在不希望看到主公因为私人情感影响公事上的判断,尤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声音铿锵有力,看起来倒真的像一个师傅对学生,而不是一个臣子对主君。
“我知道老师的意思”庞山民这回无可闪避:我答应您我会认真看待这件事的。
“崔大人”崔琰走出来,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崔琰开口:主公是有理智的人,我相信他能了解的。
“刚才听到主公吼那一声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刘巴忍不住有些心惊:果然还是崔大人有办法。
“你这马屁还是省了吧”崔琰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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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庞山民任马良为主簿,尹默为文学从事。
庞山民本也有意给马谡一个职位,但马良以幼弟还太年轻为由挽拒。
事实证明目前的情况庞山民确实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六月,辽东五万大军直逼幽州。
公孙家当年是看着袁家如何败亡的,因此讲真的并没有把河北这些文武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始终就是一盘散沙。
可这回却是昔日在袁绍底下最爱挑拨离间的人打破了他们的妄想。
六月十二,奉庞山民之命支援幽州的军师中郎将郭图采诱敌深入之策,又派焦触从中截断辽东军队,使其首尾无法相连之后奇袭之,在代郡重创辽东大军。
郭图论地位其实还在辛评之上,但他自从到青州之后便一心扑在内政上,冀州几次用兵他都未曾参与,因此一直不被注意。
可郭图却从不在意这些,当初他不愿听从庞山民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号令,于是怂恿审配据立青州很长一段时间,可庞山民却从未怪罪于他,甚至把青州的权几乎都放给了他跟审配,让郭图是感到无比的羞愧啊。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荀谌跟辛评一开始就对这个年轻的主子如此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听他驱使,因为除了对老百姓的仁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给了他们袁绍几乎从未给过的东西。
因此几年来他是满心的想要尽快恢复青州的经济民生,原本在袁绍底下最爱争功的他如今却是埋首内政,因为他知道庞山民一直以来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只有这样才是回报他的最好方法,至于别人怎么议论他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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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大军急忙撤走,却遭幽州军从后掩杀,大将卑衍为了断后战死,长史郭昕.参军伦直被生擒。
幽州军趁机拿下玄菟,大胜而归。
郭图因此役声名大噪,加封阳亭侯,兼领乐安太守,焦触等人也都各有加赏。
如此一来某种程度上郭图的地位已在荀谌之上了,荀谌至今还未有封爵呢。
此时郭图却上书表示幽州大胜实非他一人之功,是因为有两位在幽州居住数年的人在后面协助他.带他先勘查过地形之故。
有这等人才庞山民岂会愿意放过?当下表示希望能见一见他们。
而就在燕王府整修完毕的同时,郭图带来了一个中年人及一个较年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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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在看到那个中年男子时,昔日这些袁绍旧臣却是全愣住了,眼前的人虽然头发已白.满面风霜,已全没有了当年的傲气,但却是十分眼熟啊。
“逄军师?”审配第一个大叫出声。
“元图?”荀谌跟辛评也都认出来了,都是满脸的无法置信。
包括崔琰在内的其他河北旧臣更是全部惊得呆住了。
原来这人赫然是昔日与荀谌并列袁绍谋主.却在当年袁家内斗时消失无踪.传言已被袁谭杀害的逄纪.逄元图。
当年荀谌认为袁家诸子早晚一定會败亡,苦劝逄纪留在冀州,可逄纪一方面无法信任庞山民这样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一方面始终认为君荣臣荣.君辱臣辱,因此仍然选择追随袁尚忠于袁家。
毕竟在几个谋士中,袁绍生前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他啊。
结果他这一走竟是完全没了下落,如今突然再见让众人如何能不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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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逄元图先生?”庞山民猛然站起,满脸的错愕。
逄纪看着昔日的同僚们微微一笑,屈膝拜下:“拜见燕王”。
“先生千万别如此”庞山民大步衝下來将他扶起,但在接触到逄纪的左手时却是一惊,原来那竟只剩下了半截,手肘以下是空荡荡的。
“元图,你的手.............”辛评也发现了,再度大震。
“已经残废了”逄纪凄凉的一笑:这也算是逄某的报应吧,是在下识人不明的报应。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逄纪以往在他们之中是最傲气的一个啊,才几年不见怎么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罢了,拜託你们别这样可怜兮兮的看我行吗?”逄纪又是一笑:都这么些年了,习惯了也不觉得如何了,反正我一个文人又不上战场打仗,少一只手妨碍不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审配实在忍不住:当初你被派去并州袁大公子那里之后就完全没了消息,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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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庞山民看到逄纪黯然的神色,知道他不愿提这件事,赶紧阻止审配,又对逄纪说:“当初友若曾对庞某说过,先生认为庞某太过年轻成不了大事,可不知庞某这几年的表现还能让先生满意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在下今日也不会愿意随公则来这里了”逄纪抬起头来直视庞山民:只是当年在下对燕王那般不敬,多次言语羞辱,不知燕王如今可还愿意收留在下这残疾之人?
“当然愿意”庞山民不假思索的说:这是庞某求之不得的事啊。
“倒是我说公则啊,你这惊喜送得未免也太大了些吧”这时崔琰开口:你既然早知元图人在幽州,为什么瞒着我们跟主公这么多年?
“就是,就是”审配忍不住嚷嚷:这几年在青州郭军师连我都没透露过半句哪。
“冤枉,我发誓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郭图赶紧说:还是去幽州之后,焦触和子佩跟我说有个熟悉幽州地形的故人想要见我,结果这一见之下何尝不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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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误会公则了”逄纪说:“这几年知道我人在幽州的确实只有焦触他们,是我要他们别告诉任何人我的下落的”他停了一下指向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年轻人说:若不是那日徐知县跟我说起幽州目前情况不好,我只怕也不会想要出来。
庞山民这才发现他们竟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面上立刻有些尴尬:“倒是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徐贤,字德明”那人深深地一揖:现任平舒知县。
“主公不知道”郭图说:当初向我建议采诱敌深入之策的可就是德明哪。
“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谋略”庞山民望向徐贤:庞某佩服。
逄纪走到议事堂外的檐廊之下,望着天空长长的一叹。
“元图...........”崔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逄纪抬手阻止。
“季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求你给我留下一点尊严吧”他坚决的说:当年之事我是真的不想再提起了,我也求你们以后别再问我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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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的,光是你愿意回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荀谌说:相信我,主公绝对值得你这么做,他一定能够证明给你看。
“友若,主公不需要证明什么”逄纪认真的说:“我有眼睛我看得到,光是这几年主公在河朔做的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 .”他扫了一眼几个人:先不提季珪好了,试问我们这几个人过去什么时候有像现在这样和睦的站在一起说话过了?而这是谁的功劳?
众人互相对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眼前这景像是过去他们在袁绍底下时几乎从未有过的。
“更重要的是,我看得出来主公是真的愿意敬贤礼才”逄纪意味深长的看着崔琰:真正值得尊敬的人他也确实愿意尊敬不是吗?
他可没有忽略了当他们刚进议事堂时,所有的文武里面只有崔琰一个人是坐着的。
“你这话是抬举我了”崔琰说:不过有时我真的会觉得,如果主公能早出现在冀州几年,是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会大不相同?
“我是觉得未必如此”荀谌摇头:主公年纪太轻,若早个几年论起权谋来只怕未必斗得过当时的袁大人,反倒可能让我们错过了他,或许这真的是我们命中注定该绕这么一大圈吧。
众人均是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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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步家
“仲思,这些药对补身体很有帮助”诸葛瑾吩咐跟来的下人将补药交给步阐:你记得要按時熬给子山喝。
“伯父,您就进来吧”步阐看着诸葛瑾憔悴的神色实在不忍,这才几个月哪,他整个人却是瘦了一圈:父亲已经说了他从未怪过您,我们也是,而且他一直想要见您啊。
“不用了”诸葛瑾摇头:“讲真的,我宁可子山恨我.怨我,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样我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可他这样........让我是还有什么脸面对他?”说完他转头就要离开。
“既然来了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这时后面传来声音,原来是步骘披着外衣走了出来:子瑜,难道我们如今不是朋友了吗?你可别告诉我我们这十几年的交情要这样一笔勾消。
“子山”诸葛瑾看着他忍不住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怎么就跑出来吹风了?
“你看看你,明明很关心我为什么还要躲开我?”步骘微微一笑:你不肯进来我当然只有出来了。
“我..............”诸葛瑾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就哽住了。
“子瑜,我之前就说过了”步骘伸手抓住他的手,诸葛瑾並没有避开:身为武将在战场上受伤是很普遍的事,更何况今天背弃我们江东的是他们不是你,我不希望你这样责怪自己,我相信哪怕是周都督也是一样的想法,更何況难道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之前仲嗣他们送来的药跟补品都是你出的钱對吧?而你平日里是那么节省的啊,我真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交情,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是我步子山今生最值得结交的朋友你忘了吗?
“子山,谢谢”听到步骘这些话诸葛瑾的泪终究是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紧紧握住好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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